第82章 風中的悲鳴
第八十二章 風中的悲鳴
為了擺脫吳園可能切斷道路的危機,黑子選擇入駐縣城皮衣廠。這樣一來,即便吳園真的打算在交通上做手腳,黑子也可以選擇將製作高級定製皮草的熟練工,以及數量不多的高品質皮革轉移到縣城。
雖然這幾天和吳園鬥智鬥勇,讓吳園損失了兩千多萬,還被徹底戲耍了一番,然而,黑子根本沒有占到什麽便宜。他明白,現在他能夠反製的手段太少,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太弱。沒有絕對的實力去碾壓對手,就隻能用雞毛蒜皮的小手段去周旋,像高空走鋼絲,如履薄冰。
吳傑被關押的事情,黑子也知曉一些。
刀疤得到了黑子的新一輪資金支持,“業務”也被他經營得風生水起,在縣城也布下了不少眼線,知道吳傑被關押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女人自殺未遂。
對此,黑子沒有太多關注,吳傑隻是一個跑龍套的,犯不著落進下石激怒吳盛利。
兩日後,十月二十一日。那名自殺的女子忽然撤銷了對吳傑的指控,並聲稱自己和吳傑在談戀愛,隻是鬧了矛盾,才假裝自殺報警的。這理由並不具有太強的說服力,但吳傑就是被放了出來。在這個被物欲和陰謀籠罩的世界,很多時候,所謂的理由不是用來被相信的,而是用來當作借口。
吳傑被放出來後,回家洗了個澡,換上一身白西裝,去了探望自己的“女朋友”,帶了一大堆水果和一束紅玫瑰。
隻是,他臉上那份濃鬱笑容背後,似乎隱藏著一種刻骨的陰冷。
……
賴三的妹妹名叫賴曉雲,十九歲,剛剛職高畢業,暫時無業。
經過一天的搶救,賴曉雲脫離了生命危險,又經過一天的觀察治療,賴曉雲就出院了,搬回了家裏,並且撤銷了對吳傑的指控。現在,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淚已流幹的雙眸空洞無物,俏麗的臉龐上有一股生無可戀的悲涼。
哥哥賴三在一旁跳來跳去,臉上蕩漾著近乎諂媚的笑。他又是倒開水,又是削水果,噓寒問暖,殷勤關切得讓賴曉雲覺得窒息。
望著窗外正在凋零的梧桐樹葉,賴曉雲似乎聽見了枯葉飄落時的悲鳴。
但秋風依然無情,肆掠。
麵對哥哥這一輩子加起來也沒有今日多的關切,賴曉雲突然想放聲嚎哭,又想癲狂大笑。她想,這個世界怎麽能這麽虛偽?怎麽能這麽無情?他是我的哥哥啊!為什麽他從不在乎我的尊嚴?甚至不在乎我的生死?
六天前,哥哥帶賴曉雲去陪吳傑喝酒。賴三說他離開了皮衣廠,注定不能回去上班了,隻能請吳傑幫忙,同時吳傑還能為賴曉雲找一個做辦公室的好工作。
為了幫助哥哥,幫助這個家庭,賴曉雲放開了矜持,陪吳傑喝了許多酒。然後,當吳傑的手不規矩的在賴曉雲身上遊走時,哥哥離開了。她想跟著走,可是卻全身發軟邁不開腳步。她記得,哥哥走之前對她說,妹妹,吳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是跟了他,我們以後就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
那一刻,賴曉雲的世界崩塌了,之後,是一場她再也不願想起的噩夢……
四天之前,賴曉雲在自家小屋中狂叫謾罵掙紮,卻被哥哥擋在門口,不放她出門。賴曉雲要去告吳傑強女幹,賴三苦勸未果,打了賴曉雲一頓把她關在了房間。賴曉雲以死相逼,賴三就把她綁住。
可是,下午的時候,似乎有人來過家裏,對賴三說了些什麽,賴曉雲被綁在房間,沒看見是誰。然後賴三的態度頓時大變,告訴賴曉雲他也想告吳傑,奈何吳家勢力太大,隻有鬧出人命,才能真正威脅到他們。於是,賴曉雲割腕了,當碎碗反複割裂血管的疼痛讓賴曉雲難以忍受時,她的哥哥,她唯一的親人,正在一旁拿著手表算時間,臉上是亢奮之色。賴三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間送妹妹去醫院,即嚴重又不會真出人命。
昨天,賴曉雲出院了,並且撤銷了對吳傑的指控,還要忍住心中的衝天恨意和屈辱,說她是自願跟吳傑發生關係的。
如果可以選擇,賴曉雲寧願死也要把那個惡魔拉下地獄。
隻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前晚,哥哥賴三跪在賴曉雲的病床前,賴三扇了他自己幾十個耳光,痛哭流涕。賴三說,有人給錢讓他告吳傑,可惜,他隻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把所有的錢輸光了,他很不甘心,本來一直贏著的,為什麽最後全輸光了?還欠了三萬多高利貸?賴三便哀求賴曉雲撤銷控訴,這樣可以讓吳傑幫他換錢。
賴曉雲卻不答應,說欠下的錢我們兄妹一起工作償還,但必須讓那個魔鬼接受懲罰。賴三就朝妹妹磕頭,原來他早就染上了毒癮,以前都是吳傑無償給他毒品,上次有人給他很多錢,他才敢對付吳傑。可沒想到賭錢輸了,而且,贏走他錢的人最後告訴他,他們是吳傑的人,如果賴三不撤銷控訴,他不僅再也沒有免費的毒品,甚至還要被高利貸追殺。
最後一絲作為人的尊嚴,讓賴曉雲堅定拒絕了哥哥的無理要求。
然而,半夜裏,看著哥哥毒癮發作,眼淚鼻涕橫流在地上打滾的畫麵,賴曉雲再一次妥協了。這一晚,她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
就在剛才,哥哥卻一臉激動諂媚地高速賴曉雲,吳傑要來看她。賴曉雲嚴詞拒絕,賴三卻苦勸,賴曉雲自然不會鬆口。誰知,最後賴三竟然激動起來,扇了賴曉雲一耳光,還罵道,你都被他弄了,還當自己是處女啊?人家吳公子看上你,是多大的福分?你還裝?
直到那一刻,賴曉雲的心徹底冷了,死了。
而後,賴三又讓妹妹不許把他收了別人的錢狀告吳傑的事情說出來,隻說是他大意之下讓賴曉雲自殺,然後才鬧出這許多事的。
賴曉雲再也沒搭理賴三,她在想,小時候那個為她打架打得血流滿麵的哥哥去哪兒了,是被爸爸媽媽帶去天堂了嗎?
記憶如碎裂的玻璃,殘缺卻鋒利,流光幻影般虛幻,但帶來的傷害卻格外真切,割裂著這個妙齡少女的心,她的心髒像被紮了一千把刀,刀鋒在滾動。
……
吳傑進入賴三在皮衣廠外不遠處租住的小破屋時,臉上是一副難掩的厭惡之色。他拿手絹捂著鼻子進入屋子,麵對賴三搖尾乞憐的招呼,吳傑看也沒看一眼,就去到了賴曉雲的房間。
將水果和玫瑰花放在破桌子上,吳傑沒有理睬正搬來搬凳的賴三,笑著坐到了賴曉雲的床邊,笑嘻嘻地問:“怎麽樣了?”
賴曉雲宛若一具石雕,冰冷而僵硬:“死不了。”
吳傑又問:“為什麽割腕?”
賴曉雲沒有回答。
吳傑再問:“為什麽告我?”
賴三躲在吳傑背後,一個勁哀求妹妹,讓她盡量討好吳傑。
賴曉雲答道:“因為和男朋友鬧矛盾。”
吳傑笑了起來:“可是,你還喜歡你的男朋友,你是自願跟我發生關係的,所以撤訴?”
“是。”
“有誰教你這麽說嗎?”
“沒有。”
“那你真是自願的了?”
“是。”
吳傑為因一個卑微女人而被關了幾天,而心裏扭曲盡量報複戲辱。
賴曉雲孤身立在絕望盡頭,麵對站在魔鬼身後哀求的哥哥,她別無選擇,隻能承受這又一次千刀萬剮般的恥辱。同時,她也知道,自己既然撤訴,就再沒有理由告吳傑,誰也不會再相信她了。
賴三端來一杯水,吸溜了一下鼻涕,盡量低地彎腰:“喝水,吳公子,那個……東西帶來了嗎?”
吳傑沒接水,鄙夷道:“帶來了,但你竟敢背叛老子,這件事怎麽算?”
賴三啪啪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道:“我該死,我是豬!都怪我沒看好曉雲,這是意外!你放心,都過去了,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吳傑冷笑:“意外?你那些錢又是哪裏來的?”
賴三後背發涼:“我贏的,贏的,前幾天運氣好,贏了錢,所以,所以才忽略了曉雲。”
吳傑深深看了賴三一眼,沒有再說話,扔給他一個小紙袋。
賴三接了,歡天喜地地出了房間。
對於賴三的表現,賴曉雲仿若未見,麵色冰冷。
吳傑伸手,托住賴曉雲的下巴:“你說你是自願的?我怎麽感覺像是騙我的?你哥哥很不老實。”
賴曉雲終究忍不下心看著哥哥去死,隻說:“是真的。”
“是嗎?我要證實一下,你到底是不是自願的!”
吳傑忽然壞笑著,爬上了賴曉雲的床。
“你滾開!滾開!滾——”這一刻,賴曉雲終於尖叫嘶吼起來。
賴三衝了進來,他看見吳傑已經將她妹妹的衣物剝了個幹淨。
吳傑冷笑道:“賴三,你妹妹說是自願的,你不相信?”
賴三愣了片刻,終於轉身關上門離開了。
不久後,吳傑提著褲子出來,賴三狗腿地送著吳傑出門。
二人不知道的是,一個裹著被撕爛的睡衣的少女,已經坐在了三樓窗台,她無神的雙目癡迷地望著那些乘風而去的幹枯的梧桐樹葉。仿佛,她聽見了它們在風中悲鳴,像痛徹心扉的低泣,又像如夢似幻的歌聲。那些聲音,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在對她發出邀請,來吧,來吧,像我們一樣墜落風中……
足尖用力,身體就飛了起來。
像枯葉一樣,在風裏翩舞、悲鳴,飛向永恒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