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虛空成劍
陽光自東而西，霧雲散去又凝結，視線由白變黑，直到那清晨的紅芒初顯，羅元才終於將胤潔體內混沌交錯的經脈理清，她最後為了對抗那難以忍受的痛苦，用出了超出自己能力的潛能，導致經脈混亂，才會像現在一般虛弱。
不過如今經脈終於理清，以她化劍境的身子，恢複起來也相當之快。
羅元並不知曉，他以劍法之境探出那胤潔經脈運行來，於常人來說是多麽不可思議。
隻是這非常奇怪的一點，此時兩人竟然都不曾關注，羅元一心想著該如何離開這冥宗與那蘇雪沫會和，而胤潔，依舊沉浸在羅元於自己清醒第一刻所說的話語之中。
胤潔緩緩站起身來，背影略帶清冷，羅元亦起身，看著她的背影，他想說什麽，不過見她沒有返身的意思，他也難以開口。
“羅元，我是不會讓你離開這雷鳴宮的！”胤潔清冷的聲音傳來，她不再看羅元，反而入了眼前這高數十丈的華宮之中，朝那頂層元氣凝聚之處走去。
羅元見她離去，並不好立馬追身上去，他略微想了想，便沿著這諾大的雷鳴宮緩緩踱步起來。
那些各色各樣的魔頭對羅元視而不見，似乎每一個投入到雷鳴宮的魔物，都知曉這是由自己的主人，便是那冥宗第一高手的九天雷渡天尊送來，若要殺早就殺了，既然如此過來，便必定是客。
她將我從那麽遠的地方帶入這長冥穀冥宮之地，怎可能輕易讓我回去，卻是我想得天真了！
羅元搖搖頭，走到偏殿的頂層，遠遠的，他看到中央華殿頂端的延伸攔木之處，有一個紫色身影，正定定地立在那兒，看著這條由南到北無邊無際的長冥裂穀。
那飄搖在風中的裙擺，總有種獨特的美感，羅元定定地看了許久，卻終於輕輕握了握手，眸中的亮光閃耀著，識海的火花一經點燃，就不容熄滅。
羅元下定決心，依靠自己，從這浮山上的雷鳴宮，踏過長冥裂穀，去找那出冥宗腹地的出路！
他緩緩盤坐在地，第一次仔細觀察這依舊盤旋自己識海之中的青藤來，隨著他手勢變幻，體內氣種以一種奇妙的姿態運行著，如同靈意盡生一般，他身體的元氣在羅元身邊不斷運動，化成一個個細小靈動的漩渦，這些漩渦如同有了靈性，圍繞著羅元時而旋轉，時而跳動，時而拉伸收縮，時而鑽入羅元衣服之中，繞著他纖細的絨毛調皮地滑動。
將自己身體調節到最佳狀態，羅元才終於大起膽子開始動搖這久久埋藏於識海的青藤來，師父曾告知他，遠古修行人士到達一定地步後也可能會出現這種奇異的返祖現象，不過這青藤如同一個突然出現在自己腦袋的神秘事物，羅元雖然好奇，可不敢也萬萬不會用劍削下它仔細查看！
而越到後來，羅元越感覺這青藤仿佛化為了自己的一部分，隱隱間竟有幾分難以割舍的感覺。依靠這青藤的神奇功能，他現在甚至不但能看到元氣與元氣隻見極其細微的差別，甚至能直接穿透人體，看到他體內的氣種運轉，看透
他的奇經八脈，這感覺實在神奇無比，自從那青藤突兀的長出了一顆嫩芽，羅元便仿佛自己突然多了一隻眼睛，這眼睛並不長在自己腦袋上，甚至也不長在任何物體上麵，而是遊離在他身體四周的所有地域，在這地域內，風、草、花、蟲甚至所有生命所依賴的氣，都是他的眼。
羅元將它埋在識海中時，這種感覺可以延伸數百丈，而現在羅元，要做的就是將它完全撐開，看看自己能夠知覺的最大範圍，看看自己究竟是否能夠看穿這懸浮之山上的雷鳴宮的所有禁製，以助自己逃出去。
是了，便是魔女對自己毫無侵犯，便是那九天雷渡上尊對自己毫無惡意，單單要把自己囚禁在這冥宗腹地永久的想法，就是羅元不能容忍的。
那鑲入識海的手指粗細、也僅有手指長短的小藤被羅元全身充滿活力的元氣注入，終於緩緩動彈起來。
合苞嫩芽漸漸打開，羅元感覺識海裏一涼，如涼風吹過，繼而想起了呼呼的聲響，那一直匍匐在羅元識海中的青藤，終於再次立在羅元頭頂，而那顆之前羅元以為的嫩芽此時卻已經長成一頁幼嫩的葉子來，這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透出黃色的嫩紋來，羅元頭頂雖然未曾長眼睛，可已然與之前不同，他竟然能夠將頭頂那青藤的形狀盡數攬在眼中。
見自己的知覺並無多大變化，羅元意念中的雙眼漸漸朝青藤湊近，卻突然聽得耳邊一陣溫暖的輕風吹過，那細嫩的芽葉抖了一抖。
“轟！”
如同水中魚兒躍出水麵，如同井底之蛙登上高地，又如同九尺雄鷹展空遠望，羅元識海所見，天旋地轉，一切都生出了變化，天地已經褪去了色彩，褪去了形狀，甚至褪去了氣息，隻餘一股股不可言狀的、湧動暗波，又似一團團黑白能量在天地之間展現，羅元內心震撼，不知道這究竟是何事物，這些不可言狀的東西互相交融、在天地之間飄忽，時快是慢，時大時小，正像那每個生靈都不能缺少的……氣。
氣，是萬物之靈的來源！
羅元身軀一顫，似乎為自己突然的想法而震驚，他忍不住睜開眼，終於從那種觀想的狀態中退了出來，而肉眼所見，方圓萬丈，盡皆收於眼中！
整個浮島不過數百丈，而之前在羅元青藤觀察中模糊不清的那種種禁製，此時竟然在羅元眼中看得一清二楚，這些禁製層層疊疊，將這個不起眼的小島裏外整整繞了三層，可十分玄奇的是，這些看起來凶神惡煞、威力無比的禁製陣法，在這些來來去去的魔頭麵前卻毫無反應，仿佛自帶有一種識別功能一般，端得玄奇無比。
羅元視野繼續遠望，漸漸看到這長河裂穀兩旁不遠處的樹林，圍繞著這長冥裂穀鬱鬱蔥蔥，長不知其遠，過冥穀兩端往那外圍延伸，羅元看到樹木越來越稀疏，漸漸變成巨大的草原、又變為無邊的荒原來。
終於，在那一望無際的地平線處，羅元識海遠望到了極致，再也不能前行了，隻剩一片模糊的影響。
萬裏內形狀畢現，百裏內麵貌頓生，萬丈內毫末
無漏，這是識海青藤目前最大、也是最駭人的能力。
不過才那麽一會兒，羅元便感覺自己身體內的氣種已經虛弱了幾分，明顯是如此巨大範圍的洞察對他自身造成了不小壓力，他急忙縮小範圍，重新聚焦在小小浮島之上，這才終於輕鬆了許多，而那裏外三層纏於雷鳴宮的禁製，羅元看得越發分明了。
最裏麵的大約也是最最厲害的陣法，大約由三十六個虛空之眼組成，之所以說是虛空之眼，因為那每一處裏麵深邃無比的氣息中所蘊含的雷電氣息，就如同一道神眼所內含的道道光芒，隻需要對觸犯禁製之人一照，瞬間就會產生無與倫比的攻擊力。中間那層應該是個普通劍陣，羅元肉眼所見，藏於各個不同角度的約三百餘把大小銀劍，被特殊的手段隱藏在空中，若不是因為有識海青藤，羅元也完全覺察不出來，最外層似乎是一個如同引靈陣的布置，不過與引靈陣的目的在召靈不同，這陣法似乎是以召集元氣靈力為目的，肉眼所見浮島之下一股股精純元氣被引入最外圍的陣圖之中，這些元氣竟過了靈陣朝最裏麵的虛空之眼直接渡入，再由裏而外渡入三百餘把常規劍陣中，恰好形成了一個氣、力、劍的循環，這竟然是罕見的三位一體的循環禁製，看似有三層禁製，實則是一個整體，最是難以攻破。
羅元這一仔細觀察，終於看明白了，他將每一個點記下，也終於了解了識海青藤的真正作用，於是將它收了起來，重新站起身，看向那中央華殿中的胤潔剛才所立之處，卻發覺她依舊站立在那兒，如同一座雕塑一般，未曾有絲毫變動。
他朝她凝視了許久，卻又好似隻有一刻，將那個俏麗、高貴又陰冷的背影牢牢記在腦海，終於重新回過身，往那偏殿之下走去，他複爾走出華宮之外，來到了整個浮島的邊緣，而在這邊緣不遠處，就該是第一層禁製，也是威力最為凶猛的如同虛空之眼的所在了。
浮島下雲霧嫋嫋，裂穀中河水滔滔，紫霞於那極遠的冥穀中生出，彩虹又自極近的身邊跨過羅元所在的一端，另一端沒入了那浮島之下騰起的瀑布水霧之中，美輪美奐。
若不是那水霧中時而騰出的漆黑魔頭，任誰都以為這一定是仙人居所。
“卻沒想識海青藤還有這個作用，一切多餘的心機也是不必要了，小啞巴，魔女胤潔，我們之前的恩怨情仇便一筆勾銷罷，你為留下我性命而受三萬雷劫，可你不從中作梗，我又怎會有今天，恩怨糾葛，我負你也罷，要怪，就怪這天地不仁，要怪，就怪我劍意成珠，我們就此別過！”羅元微閉雙目，那三層禁製的每一步運轉都完全顯露在他的腦海，卻在那不足萬分之一秒的一個瞬間，他以意念瞄準空中一處虛空出，陡然一聲氣鳴，一把巨大的氣劍化空而出，沒入了那虛空之眼內。
幾乎與此同時，那其餘三十五道虛空之眼都睜了開來，整整三十五道紅色雷霆一擊而出，正對羅元肉身所在之處。
隻聽“轟！”地一聲，羅元的肉體便四分五裂，完全堙沒在了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