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淩雲逍遙誌
逍遙城東，子男位爵劉氏，門牆十丈，雕紅瓦白獅，門口兩柄劍身活雕氣勢威武，金口長刀威風凜凜。
在這地方大戶門前，大道對麵廊市隔壁，有一破落房戶，單間老屋，鎖生鏽跡，這是逍遙城繁華地段有名的肖性夫妻，皆因為他們育有一個白皮小孩兒，這小孩兒生得天賦非凡，一歲能疾走，三歲能通讀古籍，四歲就力大如牛。
不過這小夫婦的孩兒卻不是親生的，在街坊口耳相傳中，他們對這小孩兒十分不好，常常能在屋內聽到小孩兒哭聲，其聲音之慘厲，聞之無人不動容。
不過這夫婦強悍，曾今有一個八尺大漢強行進屋試圖帶出小孩兒，被足足踢出三丈開外，打爛了對麵豬肉販的攤子，便也都不敢吭聲。
人情冷暖總有限度，碰釘子的人多了，便沒人敢再管這件事兒。至於對門的劉性官位人家，自然也不會管這平民百姓中兒童的死活，在大唐的風氣中，他們不來趁火打劫，已經算是萬幸。
肖家門內，這白皮小孩兒正泡在一個諾大黑缸之中，缸足有成人高，小孩兒不會遊泳，黑缸堅硬無比也無法打破，他身高不過正常小孩兒大小，便時常浸入水中，不過每每快要溺水而亡，卻又腳一蹬，從缸底蹬將出來，露出口鼻大吸一口，如此反複。
足有三詢，小孩兒終於氣力衰竭，浮於水缸之上，沒了氣息。
這時才見那中年夫婦走了進來，男的身高體壯，鬢毛剛如野豬，女的卻美豔妖嬈，腰細如蛇，隻見男的大手一抓，竟直接擰著小孩兒頭顱提了上來，提在了女子身前。
這女子卻秀手朝小孩兒額頭一拍，便聽到“撲”地一聲，一口大水連帶綠色的胃液又或是些許鮮紅的血絲從小孩兒口中吐了出來，小孩兒眼皮睜開，不過眼球依舊泛白，明顯是去了的模樣。
這時候女子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紫紋紅盤，往小孩兒肚臍一按，手中更散發熠熠紅光，朝小孩兒腦袋一拍，漸漸的那小孩兒竟然神奇地慢慢恢複了知覺，有氣無力地看著中年夫婦，眼神之中，憤怒怨恨之色頓顯。
“好了，元兒，今天的修行就到這裏，你且休息半天，水浸還得再進行幾次。”中年夫婦冷著臉，慢慢淡出小孩兒的視野，小孩兒本是憤怒滿心，隻是無可奈何，竟在此時覺得十分困懶，漸漸睡了過去，又過會兒，小孩兒才從朦朧中醒來。
小孩兒睜眼醒來時，本以為還在休息，心下想起過往種種，便十分害怕，他顫抖著身子，仿佛身後有恐怖的事物一般，時而向後瞧去，待沒看到中年夫婦，才終於鬆了口氣，他還僅僅是四五歲大小的孩子！
可還不等他輕鬆片刻，眼前噩夢般身影又從門口出現，那小孩兒看著，那個粗狂的身影又出現在門前，那陽光下的倒影，已經再熟悉不過，不知道在多少次噩夢中，那兩個惡毒的人都出現在自己腦海裏，小孩兒知道，又一場噩夢要開始了。
多少個日子，他一直分不清噩夢和現實，那所謂自己的父母，雖然能夠時而從表情上表露出些許柔和，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冷著臉，讓自己一步步陷入惡魔般的折磨，小孩兒從小受到無數藥材的所謂“滋養”，從小被逼著去學分辨那女人與男人身上所謂不同的氣味，從小受過多少鞭笞、多少噩夢般的折磨已經不能夠細數。
現在，這惡魔又要過來了。
門“吱呀”一
聲打開，小孩兒身子忍不住又劇烈顫抖起來，他是多麽希望逃離這個牢籠，可那肖姓夫婦從來不曾繞過自己，小孩兒知道，這場災害已經不能避免。
門打開了，果然是熟悉的大漢身影，他走了進來，一步一步，看起來穩如泰山。
小孩兒雙眼盯著大漢的雙眼，他強忍住退縮的行動，瞪大雙眼盯著大漢，其中多少較勁，多少怨恨，多少憤怒不言自明。
不過大漢幾乎習慣了小孩兒的眼神，隻繼續慢步走著，他如剛的鬢毛此時有了微微的彎曲，在小孩兒眼中顯現出特別的模樣來。
出乎小孩兒意外的，他第一次聽到了除了訓斥之外的另一種聲音，他沒想到，這個殘酷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大漢，也能發出如此柔和的聲音。
“你怕我嗎？”壯漢盯著小孩兒眼睛。
小孩兒雙目竟變得不再似從前般退縮，而是瞪大雙眼：“不怕！總有一天，我要以一百倍的代價要你還回來！”小孩兒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些許稚氣，更帶著小小年紀所不該有的出奇的成熟。
“你可恨我？”大漢又問了句。
“恨，恨，我恨不得將你抽筋扒皮，恨不得你馬上死去！”小孩兒發出了他口中最惡毒的語言。
壯漢微微一笑，眼神中卻含義莫名，他慢慢走到小孩兒身邊，長久以來形成的威勢讓小孩兒不由得又縮了幾分，卻不知曉這大漢究竟要幹什麽。
大漢慢慢走到床頭，小孩兒已經縮得快沒退路了，他反抗過無數次，可兩人差距太過巨大，他無法對抗一個比自己能力強大這麽多、還擁有那種詭異莫名法術的人。
可小孩兒料想中的噩夢般的虐待並沒有發生，他感覺大漢的手緩緩觸上了自己的肩膀，慢慢的，慢慢的，竟將自己抱在了他的懷中。
那雙大手十分溫暖，將小孩兒攬入懷中，稍一用力，又似乎生怕太重，立馬放鬆下來，隻輕輕撫了撫小孩兒脖頸，又拍了拍小孩兒後背，便緩緩離開小孩兒的身邊，站在了一旁。
這倒讓小孩兒有點吃驚，他瞪著雙眼看著這破天荒放過自己的大漢，才發現那大漢左手中指與無名指上，滴滴鮮血已經流成水線，再也無法抑製了。
那壯實人影卻依舊站的筆直挺立，他看著小孩兒：“本來想晚點告訴你，但既然事已至此，我隻能提前與你訴說，你從出生以來受過不少苦，也一直好奇，我們一直與你不同姓，卻偏偏養著你，虐待你。”
“你記著，過大唐東域，九曲成珠之地，有一個名譽天下的大派七星劍宗，你現在有一個機會，便是從房間側門逃走，你也僅僅有這一次機會，否則我便會抓你回來，再曆經萬般煉體之苦，灼心之痛，你到那七星劍宗學成本事，才有機會戰勝我與橙紅，報切齒之仇。”
那大漢就站在那兒，手指側門之處，看這表情，似真的毫無阻攔了。
小孩兒依舊不敢相信，不過隻頓了片刻，他便飛一般地朝大漢身前跑開，出了房門，一路向北，如同一隻小牛，瞬間便跑了幾百米。
“哈哈哈哈哈……”小孩兒大笑起來，從來沒有一刻有現在這般讓人開心：“肖迦，橙紅，待我修行有成，一定再回青州與你們報虐害之仇！”
不過他才興奮了一陣，便又開始生出好奇來，他想看看，想看看那對夫婦現在究竟在幹什麽，他心裏依舊極其害怕
，可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依舊反過頭來，要向來路走去。
秋風蕭瑟，黃葉零落，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兒，一幢繁華時段破爛的房屋，似乎是這城池裏的唯一風景。
那小孩兒不及回程，便看到了那遠處破屋之上，風雲變色，紅雲詭譎，一個個漆黑影子在上麵盤旋，可下方許多平民卻好似一點都沒察覺般，依舊我行我素。隻是那無數黑影中衝天而起的一道亮光，讓小孩兒瞪大了雙眼，他一雙大眼中呈現的，正是那一對從小虐待自己的夫婦，他們時而散發一道灼熱光芒，時而顯現出一道鬼魅紅影，正與無窮黑影撕血搏鬥，上下縱橫，左衝右突，時而便聽到“嗚”般的鬼叫，就是一個黑影被打散，可這些黑影完全好似沒有窮盡，也絲毫不怕死，絡繹不絕地圍向中年夫婦。
“怎的還不走？”沒想那無盡高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暴喝，小孩兒瞪大雙眼，便看到一束白光從那重重鬼影中突破開來，隻一瞬間就將自己卷起，帶著無可匹敵的雷厲之風，瞬間將自己帶到了不知道多少裏之外。
“啊……”留在小孩兒耳中的，卻隻剩下那無窮黑影中的一聲慘叫，以及緊接著的熟悉女聲，那聲音分明是淒慘至極。
……
“羅元？羅元！”耳邊傳來一個清麗的女聲。
羅元回過神來，看著蘇雪沫絕美的容顏正在自己眼前晃蕩，剛才失神回憶的胸悶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掀開不知道什麽時候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立起身來，笑著看蘇雪沫道：“師姐，我們這是到了哪裏了？”
“羅元，我是雨伊，你怎的把我看成師姐了？”
耳邊的聲音一變，卻見羅元陡然清醒，腦袋使勁一搖，眼前的麵目漸漸清晰，雨伊雖然美麗但與蘇雪沫決然不同的容顏出現在自己眼前。
“雨伊？我怎麽會昏睡過去了！”羅元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自當日你從林中出來就渾渾噩噩，我帶你去問師姐的時候，師姐告訴我你是種了蠱瘴之毒，不過師姐說我們修行人士身體強健，你三日後就能醒來，隻是我沒想到你才過了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雨伊瞪大雙眼，看著羅元醒來，她顯得有幾分高興。
“師姐……蘇雪沫，不好！”羅元心下大明，正抓好隨身衣服行囊，綠蟻劍落入手中，問雨伊：“蘇雪沫往何處去了？”
“我看師姐往逍遙城北去了，她說出去采點此地特有的藥草！”雨伊瞪大雙眼，不知道羅元為什麽突然緊張起來。
“城北，靈樞亭下龍王潭，原來就在那裏！”羅元一聽消息，再也來不及與雨伊多說，手持長劍，便飛速奔出門外，於無數凡間人隻見的一片虛影中，他已經越過城牆，落入城外樹林之中，他淩空上了樹頂，於各樹中縱橫飛躍，心中已經是急切一片。
龍王潭距離逍遙城不過幾百裏的距離，對蘇雪沫幾乎是轉瞬即到的，對羅元，氣種飛速運行之下，消耗的也不過是一兩炷香的時間，他身影越來越快，更使出了些許三束劍法的功用，在林影重重中以身軀為筆，畫出了一條優美的曲線。
隻是那肉眼可見處，靈樞亭龍王潭的上空，烏雲正漸漸攏聚，一個莫大的旋風，即便隔著老遠，也能感覺出裏麵蘊含的巨大能量來。
秋已入深，風越來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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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