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章怪人

鄧天鳴從鄉下回到鎮上的當天下午,林明便把他約出來,問他下鄉情況。鄧天鳴毫無保留,全都詳細告訴他。林明拍拍他的肩膀,嘲諷說:“兄弟,我不跟你說了嗎?泉溪村的征地工作是塊硬骨頭,連羅主任都啃不下來,你以為你是誰?切!我告訴你吧,上頭安排你去做這項工作,隻是一個緩衝之計,頭兒們正在研究對策呢。你真的沒必要那麽認真!”

鄧天鳴心裏很不快,這項工作是領導給兩人的,林明他消極對待找借口推脫那倒也罷了,自己認真去做工作,他反倒還嘲笑自己。跟這種人一起做事真的很受氣!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鄧天鳴剛到辦公室,羅曉霞便把一份文件給他,讓他去郵局寄特快到縣政府辦。鄧天鳴寄完文件回來,經過鎮委書記辦公室門口時,聽到裏麵傳出交談聲。鎮委辦的門是虛掩著的,看不到裏麵的情形,但是鄧天鳴卻聽出交談的人有鎮委書記許國英、辦公室主任羅曉霞和林明。

鄧天鳴沒有偷聽別人談話的習慣,他正想走開,但是林明的聲音卻將他吸引住了。仔細一聽,林明竟然向許國英大談特談他到泉溪村開展工作的情況。他所描述的經過,恰恰是自己告訴他的。鄧天鳴怔住了,這個林明真的太無恥了!他明明沒下鄉卻跑到許國英那兒訴苦邀功!還有羅曉霞,他把下鄉的情況告訴過她,她是知道林明沒有下鄉的,竟然也幫著林明撒謊!鄧天鳴真想進去拆穿林明的謊言。但他克製住了,多大一件事啊?他要是較真,許國英會認為他小氣,他討不到好處,反而壞了自己的形象。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鄧天鳴一驚,回頭一看,是華學深,他趕緊走開了。走到走廊另一頭的拐彎處角落,華學深追上來,說:“做賊的不心虛,不做賊的反倒心虛了,什麽世道!”

鄧天鳴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華學深一眼,見他臉上仍舊是那副目空一切的傲然神態,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鄧天鳴不想理睬他,舉步想走,華學深說:“真沒想到,堂堂名牌大學生竟然是隻逃避現實的鴕鳥!”

“華師傅,您說的是我嗎?”鄧天鳴又停下了腳步。

“這兒就你和我,我不說你說誰呢?”華學深說。

“我怎麽逃避現實了?”

“你沒逃避現實?”華學深冷笑了一聲:“你剛才偷聽到什麽了?”

“你、你都看到了?”

“我眼睛好著呢,怎麽沒看到?我不光看到了,像你一樣,也聽到了!林明根本就沒下鄉,卻口口聲聲說自己下鄉。而你這個真正下鄉的人卻被晾在了一邊。我說的沒錯吧?”

“我……”鄧天鳴一時不知說什麽,把頭深深地埋下。

“這幫鳥人就這副德性,沒什麽本事隻會吹牛皮!”華學深大聲說。

鄧天鳴下了一跳,打

了個噓的手勢說:“你能不能小點聲?讓人聽見了不好!”

“怕什麽?”華學深不僅不小聲,聲音反倒大了一倍:“我就說他們,他們能把我怎麽著?這幫不學無術之徒,老子才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鄧天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兒可是鎮政府辦公大樓,人來人往的,這要是讓人聽到打小報告到許國英,那還得了?鄧天鳴不想再跟華學深掰扯下去,轉身想走,這時,黃芳芳從前方的樓梯口拐上來。見到鄧天鳴和華學深站在一起,怔了一下,舉步走過來。

華學深見到黃芳芳臉上的傲然之氣頓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與慈愛。他趨上前一步,似乎想跟黃芳芳說話,黃芳芳卻白了他一眼,擦著他的肩膀走過,徑直走到鄧天鳴跟前。

“天鳴,不是要你別跟他攪合到一塊的嗎?你怎麽不聽我的話?”黃芳芳當著華學深的麵大聲地對鄧天鳴說,一點都不給華學深麵子。

華學深回身走過來,說:“芳芳,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別跟我攪合到一塊?在你眼中,我成什麽了?”

“你想知道答案嗎?那我就告訴你吧,在我眼中,你連豬狗都不如!”黃芳芳滿懷敵意地瞪著華學深說。

“你……”華學深揚起巴掌要揍黃芳芳。

黃芳芳毫無懼色,眉毛一揚,說:“華學深,你別以為你識幾個字就了不起,在我眼中,你什麽都不是,你敢動我試試?”

華學深的巴掌終究沒落下來,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說,轉身默默地走了。黃芳芳對著他的背影罵了句神經病,他頓時停住腳步,卻沒回頭,怔了片刻,繼續邁開腳步走了。

“天鳴,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黃芳芳說。

鄧天鳴隨黃芳芳走出鎮政府大樓,來到大樓旁邊的一株榕樹下。此時正是上班時間,進出辦公大樓的人很少。

剛到大樹下,黃芳芳便責怪道:“不是要你離他遠遠的嗎?你怎麽不聽我的勸告?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白癡?”

“當然不是!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鄧天鳴把剛才的情況告訴黃芳芳,卻沒提自己偷聽到林明和許國英談話的事。

黃芳芳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說:“以後,他主動跟你搭話,你也不要理他。這種人,能離多遠離多遠!”

“他好像對你很好!”鄧天鳴說,雖然華學深的言行讓人討厭,但是,直覺告訴他,華學深是個好人。至於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直覺,鄧天鳴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是他看黃芳芳時那柔和的目光觸動了他。

“我才不要他對我好!”黃芳芳火又上來了:“我罵他算是對他客氣了,他真把我惹惱了,我脫鞋抽他!”

“對了,芳芳,你剛才不是說有事嗎?”

“是這樣的!”黃芳芳回過神來,說:“下周一是許書記的生日,你最好好好準備一下。”

“許書記生日,我準備什麽呀?”鄧天鳴脫口說道。

“你傻呀你?”黃芳芳責備道:“許書記是咱們鎮第一把手,多少人想巴結呢!他生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呢,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自己看著辦吧!”

黃芳芳說的也有道理,他現在隻是一名普通的鎮政府工作人員,許國英是鎮一把手,有他拉一把,他的人生會改變許多,跟他搞好關係非常重要。每個人的生日一年隻有一次,這麽一個大喜日子,給許國英送禮的人肯定很多。許國英不一定具體記得誰送了禮,送的是什麽。但是,誰不送他肯定心裏有數。自己如果不意思意思一下,將來有什麽好事肯定輪不到自己頭上。

可問題是,他跟許國英關係還不熟,冒然給他送禮,豈不是很尷尬?而且,他也不知道該送什麽。他才剛工作沒多久,太貴重的禮物,他送不起。便宜的,他又拿不出手。

鄧天鳴回到辦公室,羅曉霞和林明已經回來。他倆正和辦公室其他工作人侃大山。見他進來,林明趕忙說:“天鳴,今晚咱們辦公室有個活動,你得參加!”

“什麽活動?”鄧天鳴問道。

沒等林明回答,羅曉霞便正色說:“林明,上班時間,別胡扯!”

“主任,瞧您急的,我也是談工作哪。”林明賠笑笑,轉頭對鄧天鳴說:“今晚八點,你就在鎮政府大院門口等我,我接你!不見不散!”

鄧天鳴一頭霧水,問道:“到底什麽事?”

“到時候就知道了!”林明神秘一笑說。

見林明不肯說,鄧天鳴轉頭問羅曉霞:“主任,林明說的,到底什麽事?神秘兮兮的,把我搞糊塗了!”

符江平插話說:“天鳴,今天什麽日子,你不知道?”

“什麽日子?”鄧天鳴更加糊塗了,突然想起黃芳芳剛才的提醒,難道他們說的是許國英的生日?那也不對啊,許國英的生日是下周一呢。鄧天鳴差點問是不是想集體給許國英慶生,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一個人的生日是隱私,萬一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說出來,可就捅婁子了。

符江平笑了笑,問道:“今天是幾號?”

鄧天鳴稍微想了想,說:“31號!怎麽了?”

符江平說:“31號不就是月底了嗎?月底發工資,這你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鄧天鳴說。

符江平神秘一笑,說:“那不就對了?”

鄧天鳴還是不明白符江平所說到底什麽意思,他還想追問,羅曉霞嚴厲地說:“行了,上班時間你們瞎掰扯什麽?都給我閉嘴!”

小小的辦公室立刻寂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