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匹夫一怒

午後慘淡的陽光下,李秀林貼上神行符片刻間出了人聲鼎沸比武照舊的東新穀,身後拉出一道烏煙瘴氣的滾滾土塵,朝著約莫三十裏外的西新穀疾馳而去……

就在李秀林奔行在山路上的同一時間,西新穀王動的那棟石屋裏,床上盤膝閉目的王動正處於衝擊煉氣境的緊要時刻。

至於兩隻幼豹“雪兒”“冬兒”卻是不在屋裏,那兩個生性好動的小家夥耐不住寂寞,半個時辰前偷偷跳窗戶跑出去玩耍了。

十粒養息丹的藥力,在過去的一個時辰裏被先後煉化,此時王動鼓吹定型的丹田裏,懸浮自轉的那團內息已然恢複到了鼎盛時期。

“呼……”

王動吐出一口濁氣稍稍定了定神,馬不停蹄地默運內息衝竅訣,催動著丹田裏的內息流入奇經八脈,由慢到快逐漸加速,完成著一個又一個周天搬運。

九九八十一個周天搬運一旦完成,王動便會催動已然運轉到極致的澎湃內息,一鼓作氣衝擊奇經八脈上的365個竅穴,衝開一個是一個,多多益善。

不知不覺中,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默數著周天搬運次數的王動心中一喜,正好八十一次,衝竅就在此刻!

他全神貫注催動著澎湃洶湧的內息,朝著第一個竅穴猛衝過去。

誰知就在這時候,屋外院門的方向,一陣快過奔馬兩倍不止的腳步聲呼吸間臨近,下一刻便衝進院子停在了他的屋門外。

王動已然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緊要關頭,愛誰誰,衝竅要緊!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來人一聲大喊:“王動!石虎出事了!”

“啊?”

王動豁然變色,硬生生掐住了內息狂衝向竅穴的勢頭,翻身下床便要撲向門外,石虎是他過了命的兄弟,一聽石虎出事,他當下便急了。

哪知他右腳剛剛抬起不到一寸,忽然全身一震,緊跟著一個趔趄跌坐回了床邊。

“砰!”

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中,眼前金星亂撞的王動一把扣住了身旁的木桌邊緣,這才沒有栽倒在地,卻是“噗”的一口血箭狂噴在了地上……

“咣當!”

李秀林撞開房門一步闖進了屋裏,一眼就看到了王動,當下便悚然一驚。

就見王動右手死死的按著小腹,半個屁股懸空斜坐在床邊,顫抖不已的左臂撐著旁邊的木桌邊緣,勉強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倒。

“嘶……”

李秀林倒吸一口涼氣,盯著雙眼緊閉牙關咬得“咯咯”直響的王動,暗暗跌足道:壞了,我本想利用石虎之傷激他出手,縱是打斷了他衝擊煉氣境,想他也不過是受點輕傷而已。

可我修為差的太多,沒有衝擊過煉氣境,不知道衝關的凶險,這下定然是犯下了大錯,看他冷汗直流的臉上,那兩片不正常的潮紅,分明是傳說中的內息反噬丹田……

不過他既然還撐得住,顯然是死不了,可又如何能去東新穀動手?如何為我西新穀挽回些顏麵?這,這可如何是好?

嘶……不妙!

這王動桀驁凶悍有仇必報,實力超絕遠遠在我之上,我此番讓他陷入如此險境,他傷好之後若是找我尋仇,我這管事的身份在他眼裏屁也不是,那時如何是好?

莫不如趁他病要他命,以絕後患,此刻西新穀裏沒有幾個人,隻要做的幹淨一點,事後大家必會以為他是內息反噬死於非命,縱然有人懷疑到我,卻也拿不出半點證據……

嘶……不妥!這王動雖說心狠手辣,卻也是一條鐵骨錚錚有恩必報的真漢子,我李秀林怎麽說也曾救過他一命,相信他最多是恩怨相抵,絕不會出手傷我。

這些念頭在李秀林的腦海中呼吸間轉了一遍,他打定主意後輕手輕腳的走到王動麵前,摸出幾樣東西放在了王動腿邊,退後一步道:

“王動,我李秀林錯已犯下,但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是五粒速效跌打丸和幾瓶金瘡散,你若是緩過來了,還請快快服下,想必對你的傷勢有所幫助。”

“稍……稍等!讓我再緩緩……”

王動顫抖著嘴唇說完了這句話,又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身子雖然不再顫抖了,可撐住木桌邊緣微微發抖的左臂卻是並未

收回,至於李秀林的藥,他看也沒看。

先前他心念石虎情急之下,強行止住了內息猛衝向竅穴的勢頭,頓時導致了洶湧澎湃的內息暴走反噬,猶如決堤洪水般的倒灌回了丹田。

而丹田一旦被衝毀,他便鐵鐵的架定了雙拐,所以他強忍著經脈中刀剜針挑的陣陣劇痛,玩了命的默運內息衝竅訣,直到此刻才算是鎮壓住了左衝右撞肆虐丹田的內息。

“快說!石虎到底怎麽了?”

王動吃人般的目光緊盯著李秀林。

“王動你先別急,石虎性命無礙,重傷也已經被定元丹壓製住了,是這麽回事……”

李秀林勸了王動一句,緊接著就把石虎如何受傷的前前後後如實的講說了一遍,他用不著添油加醋,相信杜秋山對石虎的所作所為,定能激的王動狂性大發。

果然不出李秀林所料,隨著他最後一個字出口,嘴角連連抽搐的王動已是麵色無比猙獰。

“啊!安敢如此傷我兄弟!”

王動一把將身旁的木桌掀飛,“砰”的砸在牆上摔了個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杜、秋、山!我王動不廢了你,誓不為人!”

李秀林看著眼珠子血紅一字一咬牙的王動,不由的打了個冷戰,一股冷嗖嗖的透骨寒意由打腳底板倏忽間躥到了發麻的頭皮。

他下意識的搓了把滿臉駭起的雞皮疙瘩,幹聲道:“王動,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此前我留言中點了一句於你的救命大恩,是我李秀林做的不地道。”

“可是此番前來我不會再遮遮掩掩,一是給你報信,二是希望你去東新穀參加大比,為我西新穀挽回些顏麵,隻要你肯出手,便是抵過了李某對你的救命之恩,如何?”

“縱是沒你這碼事,東新穀,我也非去不可!”

王動眼睛裏凶光直閃,返身一把從床角抽出一包裹“刺啦”撕爛,烏黑內甲上身,兩隻烏黑護腕“哢吧哢吧”扣上手腕,兩柄帶鞘長刀一把撈在了手裏……

“砰!”

“王動,王……”

李秀林瞠目結舌的站在血跡斑斑的床邊,看著就在屋裏貼上了神行符的王動一肩撞碎了木門絕塵而去,連連乍舌道:“匹夫一怒,竟然彪悍若斯,猛人……”

………

日頭漸漸西斜,不知怎的,吹進東新穀的清涼微風忽然間大了起來。

此時的兩穀大比已然接近了尾聲,還真是一家歡喜一家愁,相比唉聲歎氣傷員累累的西新穀一方,東新穀弟子這邊一片歡聲雷動。

“不算正在擂台下八個紅圈裏比試的這一組,再有兩組,西新穀所有的參賽草包便會全軍覆沒,到時候就是我們東新穀包攬所有獎勵的時候啦,哈哈哈。”

“可不是咋的,前十獎勵我想都不敢想,可是能看到西新穀的窩囊廢再次灰溜溜的滾走,也是開胃的很呐,晚飯我一定要多吃它八大碗。”

“就是,身為東新穀的一份子,我也是驕傲的緊啊,咱就說秋山師兄那一戰,可真是打出了威風,簡直就是我心目中光輝燦爛的偶像……”

“不錯,秋山師兄不但人長得玉樹臨風,俗世的老爹和兄長還是開金礦的,實力更是如此不俗,這下子更會有不少師姐妹對他青睞有加嘍。”

“嘖嘖嘖,真是羨慕秋山師兄啊……”

聽著或遠或近的這些議論聲,若是放在以前,杜秋山定會暗爽不已,尾巴翹上了天,可現在……

“哼,收拾了區區一個石虎,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雖然王動那廝不知何故沒來參加大比,讓他暫時躲過了一劫,可石虎身旁那個對我怒目而視、頻頻咬牙的小個子,隻要接下來的比試中有他,我杜秋山絕對打的他更慘!”

“還有這韓若雪,她最好沒有報名參加大比,否則,我杜秋山搞不到她,也定要毀了她……”

就在滿臉冷笑的杜秋山遙遙看過來的時候,西新穀弟子這邊,守在石虎身旁的丁勉、韓若雪、羅玉也是恨的直咬牙。

“姓杜的好狠,一定沒有好下場。”

“哼,王老大是沒在,若是有他在,豈容他如此猖狂?”

“羅玉小丁,你們別去看那條瘋狗,越是看他,他便越是得意……啊?石虎你醒啦。”

“呃……俺,俺沒那麽脆弱,別,別擔心。”

“別說話,你一條胳膊一條腿,就連胸骨都被打斷了,還逞什麽好漢?快,好好歇著……”

就在這時,擂台下八個紅圈中的這一組比試正好有了結果,自然還是西新穀落敗負傷的弟子被攙了回來,耀武揚威的東新穀弟子昂首挺胸的回歸了本部。

緊接著,下一組八個號碼的兩穀弟子又被喊到了擂台下,片刻間開始了比試。

身形瘦弱的丁勉一瞬不瞬的看著擂台之下,拳來腿往呼喝叱罵的那些比武弟子,他呼吸漸漸急促,手中豎寫著“200號”朱砂小紅字的竹簽越攥越緊。

下一組,也是兩穀對抗大比的最後一組比試,他丁勉……就該上場了。

“小丁,你稍後絕不能上場。”

看著神情緊張卻是目光堅毅的丁勉,韓若雪忍不住勸道。

石虎和丁勉,都是她意中人的生死兄弟,已然倒下了一個石虎,她可不想看到丁勉也遭遇不測。

丁勉回過頭不自然的笑了笑:“韓師姐,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可是我不會退縮。”

韓若雪一急還未說話,一旁的羅玉便搶過話茬急道:

“你小子傻了麽?王動沒來,那杜秋山分明是釘死了石虎和你,你稍後若是上場,他還會頂替別人與你對戰,你絕對沒好。”

“小,小丁你別去,大比並不禁止頂替別人出戰,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出事,咳咳咳……”

躺在三人中間木階上的石虎,斷斷續續的一句話強撐著說完,猛的咳出了幾口淤血。

“虎子師兄!”

丁勉一把扶住了石虎,看到對方傷勢並未惡化,他長出了一口氣,忽然挺起胸膛大聲道:“王老大的兄弟沒有孬種!我丁勉哪怕被活活打死,也絕不給王老大丟臉。”

丁勉這句話出口,包括不遠處的女管事徐青在內,每一個聽到了的西新穀弟子俱都勃然變色,不約而同暗道:能跟王動混在一起的,果然都是硬骨頭……

“你……”

韓若雪三人哪能任由他一意孤行前去送菜,可她們剛想再勸,就聽擂台下一陣悶哼慘叫聲過後不久,一個催命般的叫號聲猛的響起。

“持有193到200號竹簽的兩穀弟子,過來參加最後一組對戰……”

丁勉心頭一顫猛的站起身擠出人群,不顧韓若雪三人的連聲呼喊,頭也不回的走到了擂台下的一個紅圈外站定。

身形瘦弱的他,站在慘淡發紅如染血的斜陽裏,小小的身子板就仿佛風中一顆羸弱的小草,可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卻是閃現著硬如鐵石的堅毅。

“哼哼哼……”

東新穀三十二名來人中,果然有一身月白色長袍的杜秋山,他斜眼看著雙拳緊攥的丁勉,嘴角連連泛著冷笑。

“快看呐!秋山師兄馬上又要發威啦……”

“嘿!那個身形瘦弱的小個子簡直就是個傻帽,明知道秋山師兄凶如狼、猛似虎,實力不俗到了極點,他竟然還敢上場?”

“哼,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芽菜小身板,也想對戰秋山師兄?分明是蚍蜉撼大樹嘛。”

“秋山師兄!我們期待你再次大發神威,狠狠的收拾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秋山師兄加油,一定要打的那小子連他老娘都不認識他……”

東新穀弟子跳著腳的助威聲此起彼伏,擂台下對戰圈外,被吵得心煩意亂的那名年長外門弟子大喝道:“比武雙方速速進圈,即刻決一勝負!”

其他七名外門弟子也被吵得不勝其煩,紛紛黑著臉宣布了比武開始。

杜秋山一步跨進紅圈之內,朝著本穀弟子遙遙的抱了抱拳,忽然滿臉假笑一收,指著圈外呼吸急促的丁勉喝道:“丁勉!還不進來,更待何時?”

“丁勉!不要進去……”

“快點認輸,沒人會怪你……”

“小丁,俺不要你進去……”

聽著身後焦急的嘶喊聲,丁勉擦了把額頭上下意識緊張出的冷汗,狠狠的一咬牙,右腳抬起便要一步進圈。

可就在這時,就聽身後穀口的方向,一陣快過奔馬的腳步聲飛快臨近的同時,一道驚雷般的大吼滾滾而來。

“且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