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三個人走進電梯,方餘十分感慨地拍了拍薑川的肩膀:“過了今天,你的名字就要跟袁謹然捆綁著一塊兒變得家喻戶曉了——”

薑川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壓榨袁謹然的最後一點剩餘價值?”

小助理感覺到了周圍氣氛哪裏不對,立刻將懷中的那些個應援牌還有橫幅一扔,接過薑川手中的倉鼠籠子——仿佛怕下一秒這籠子就會被拍在方餘臉上似的——好在薑川也沒跟他爭,順勢放了手讓他接過去。

接過籠子後,他低頭衝籠子裏的肥倉鼠吹口哨,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見——倉鼠自然不會理他,拖著圓滾滾的大屁股吭哧吭哧地鑽進玩具積木裏,爬到最上層,然後從一個出口探了個腦袋出來,又縮回去,過了一會兒又從另外個出口探出腦袋,又縮回去………好像玩得還挺開心。

而此時,在倉鼠愉快地玩著“縮回去伸出來”遊戲時,方大經紀人被身邊的男人那冷然的眼神看得有些底氣不足,倍感無辜的同時又隻能苦笑解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是沒辦法啊——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剛才其實隻是想給謹然找回一些場子,他才剛出事,那個徐文傑就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了……反正我是看不下去,謹然知道的話,也不會喜歡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倉鼠從一個洞口裏探了個腦袋出來。

倉鼠說:“吱。”

無比正確。

讓徐文傑上位?

叔可忍嫂不可忍。

謹然一邊將之前天女散花撒得到處都是的倉鼠糧食扔回食盆裏,一邊拍了拍小爪子再抖抖屁股,然後他趴在那個玩具蹺蹺桶邊緣仰腦袋看向薑川——後者臉上雖然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從那雙沉靜的湛藍色雙眸可以看得出,這會兒他還挺不爽的……

謹然猜想,此時的薑川大概是覺得,“謹然病房中的神秘人”這一稱號,本身就和其他的想要借著這件事露臉的徐文傑之流的小明星沒有太大區別——男人雖然沒說出來,但是他這是無比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嫌棄這種行為太LOW的情緒。

方餘試圖安撫他:“薑川,你做的是好事,不用因此感覺到負擔。”

薑川無動於衷地“唔”了聲。

方餘咬唇皺眉苦思冥想狀:“比如,啊,那個誰,比如,就連雷鋒也會把自己做了啥好事記在日記本上啊。”

薑川:“雷鋒是誰?”

方餘默了下,然後說:“……一個老好人,和你一樣。”

薑川瞥了經紀人先生一眼,認真道:“我不是好人。”

方餘:“……”

謹然:“……”

聽著經紀人先生和自家主人之間無比囧的對話,謹然將爪子在圓滾滾的肚皮上擦了擦,心裏倒是有些無所謂:薑川這小新人的腦子也未免太直了些,說白了就是……一點也不懂得變通。

謹然跟方餘合作了這麽多年,不僅是方餘對他知根知底,事實上他對他這位簡直親得和親哥似的經紀人也有相當的了解——想想方餘在圈子裏,這麽多年的經紀人做過來好歹也在圈內有了不小的名氣,帶了個新人要靠這種方式上位,對於他方大經紀人來說,說出去未必會是一件讓人覺得好聽的事情。

而且以方餘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以及經驗,他完全可以最大程度地選擇自己認為最好的時機將狀態最好的薑川推銷出去——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麽昨天薑川得罪了記者之後,他首先想到的是將事情壓下去並保密薑川的身份,而不是直接順水推舟將他這個“病房英雄”的形象推銷出去。

這點確實是薑川錯怪方餘了。

而這會兒方餘看上去也是懶得解釋那麽多,畢竟本來他跟薑川就不熟,而且事情已經這樣了,再浪費口水解釋也是無濟於事……當電梯到達了辦公大樓的最頂層,方餘長籲出一口氣一腳邁出了電梯,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心想剛才自己也是太衝動了點,滿腦子都是替謹然找回場子這事兒,反倒忽略了在場的記者可能有昨天也出現過在病房的……

也算是他的疏忽大意吧。

所以沒什麽好委屈的。

想到這裏,方大經紀人無比嫌棄地“嘖”了聲,心想謹然這個小賤人,肉身都躺進醫院了靈魂還在釋放折磨他的持續攻擊技能……

……

IM董事辦公室位於頂樓走廊盡頭。

方餘率先伸出手推開辦公室的門,薑川順其自然就走了進去,小助理抱著倉鼠籠屁顛顛地跟在他後麵,隻留下一不小心變成了門童的方餘站在原地獨自風中淩亂了一會兒。

今天IM公司的高層辦公室……唔,挺熱鬧。

裏麵坐滿了人。

坐在最裏麵的沙發上的是IM公司三位股東——羅成,薛凱還有邵旭東。

羅成和薛凱大約三十五歲上下,比較年輕,羅成家裏是黑道世家,最近才參合進娛樂圈來的;薛凱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和羅成是大學同學,兩人是IM的最初創始人;而三人之中,年紀最大的是邵旭東,這男人快五十歲了,隻不過因為保養得不錯,所以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的模樣,當他不說話的時候,看想去倒像是個正經商人。

IM公司三位股東裏,謹然最不喜歡的就是邵旭東,不為別的,就是因為這老男人看人的眼神太奇怪,充滿了侵略性,總讓人有一種要被生吞活剝的不舒服感——不過因為這人是他的老板,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在出名有了耍大牌的權利之後,隻是有邵旭東在的場合,謹然能不出席就不出席。

在謹然看來,黑道出生的羅成都沒他邪性。

此時,當謹然他們進入辦公室,薑川二話不說自己找了個角落的椅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抱著他的倉鼠自己玩自己的去了——羅成和薛凱都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意外的也沒說他不懂禮貌之類的,羅成甚至還微微眯起眼,看著他笑著調侃道:“喲,買了隻倉鼠啊。”

薑川頭也不抬地“嗯”了聲,打開了倉鼠的籠子門。

羅成又說:“我聽說你窮得連賠記者設備的錢都沒了,還養啥倉鼠啊。”

薑川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了羅成一眼,然後語出驚人地說:“話那麽多,你想借錢我麽?”

謹然:“……”

靠,好有種。

這可是發你工資的人啊薑大爺——你自己餓死沒關係別拖累你家寵物我跟著你一塊兒去沿街唱《小白菜》。

正當謹然走神去想“小白菜呀,地裏黃呀”的下一句是啥來著的時候,羅成這邊被嗆了下,居然不說話了——等那蹲在籠子裏的倉鼠終於反應過來現在不是唱歌的時候,震驚地轉動著小腦袋,目光滴溜溜地在自家前任老板與自家現任主人之間來回看——

………啊對了,之前方餘也說過,薑川拍江洛成的電影,是帶資進組的。

羅成給搭的線?

謹然將視線又定格在薑川身上,看老半天也沒整明白一個問題:除了長的帥,這家夥憑啥讓老板給搭線啊?

此時,辦公室裏的氣氛因為薑川和羅成有一搭沒一搭的廢話稍稍有所放鬆,三位股東中隻有邵旭東沒動,他就是不動聲色地擺弄手中的木質手把件,目光沉著地看著自己對麵的沙發上——在那裏,坐著的是麵沉如水的江洛成江大導演——江洛成占據了一座沙發的這一頭,在沙發的另一頭坐著的,是低著頭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的徐文傑。

徐文傑身後站著的是他的經紀人。

“老板們早上好啊,”方餘二逼青年歡樂多地說,“喲,挺熱鬧。”

羅成和薛凱用“你已經死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沒等他們開口,那個先是瞪著江洛成的邵旭東就收回目光,率先說話了:“方餘,聽說你們在樓下鬧了一場。”

男人的聲音又低又沉,充滿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威脅感。

方餘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徐文傑和他身後的經紀人:“喲嗬,看來是我走慢了一步,有人在我之前告狀了哈?”

“你們是一個公司的。”邵旭東捏了捏手中把玩的手把件,皺起眉說,“少搞那些有的沒的,謹然出事了,公司是不是就不用開張了?”

“抱歉咯,我怎麽知道會搞成這樣?下次大不了等記者相繼照到沒電我們再出現?”方餘聳聳肩,將雙手塞進口袋裏,想了想忽然換上了笑眯眯的表情,又轉過頭去問坐在沙發上的人:“徐文傑,今天早上你去看我們家謹然了哈?好看不?”

“……”

邵旭東手上玩手把件的動作一頓,轉過頭去看徐文傑,徐文傑則是猛地抬起頭看向方餘,那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陰鬱,隻是那負麵情緒快得如果不是死死地盯著他看壓根不好注意到——所以徐文傑大概也沒猜到,這會兒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自己那點兒陰暗的小心思已經全部落入了一隻倉鼠的眼裏。

倉鼠不耐煩地彈彈腿,將一點食物從剛收拾好的食盆裏刨了出去。

邵旭東和徐文傑,啊,呸。

“……阿肥,你媽媽沒有告訴過你,不要玩弄你的食物麽?”

薑川壓低了聲音,打開倉鼠籠,將正處於十分暴躁狀態的倉鼠抓了出來,見它在自己手掌心不老實地動來動去,他伸出手,彈了彈它的耳朵——那倉鼠立刻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安靜下來,正往前撲騰的動作猛地定格,然後整隻鼠撲倒下去。

薑川用兩根手指將倉鼠拎起來,夾在手指尖晃了晃。

那雙湛藍色的瞳眸,卻並沒有放在倉鼠的身上,那沉著的目光卻是徑直越過那被自己晃來晃去的倉鼠,直接看向了沙發那邊——

此時,江洛成的臉色比方餘他們進來的時候更難看,他似乎完全不畏懼邵旭東施加的壓力,發出聲不耐煩的咂舌音,伸長了腿,又縮回去,想了想,居然抓住了這個屋子裏理論上跟他最為不合的方餘說:“你來得正好,一會你辦完事直接帶著薑川跟我回去算了,下午還有幾個頂替謹然的新演員等著,我們抓緊時間再試幾組——”

“江導,”邵旭東不急不慢地打斷了江洛成的話——當後者猛地閉上嘴,將腦袋轉過來看向他時,他露出一個微笑,“我之前的提議您有沒有注意聽呢?人你也看見了,在我看來,徐文傑無論是年紀、條件還是外形上,都是跟袁謹然最相似的那個,現在謹然確定能夠出演你劇裏的角色,但是他本人出了事,你為什麽不考慮下將這個角色讓給徐文傑呢?”

眾人:“……”

謹然:“吱!!!!!!!!!!!!!!!!”

NO!!!!!!!!!!!

NO DOOR!!!!!!!!!!!!!!!

聽好了愚蠢的人類們——雖然老子不屑江洛成的電視劇,但是這不代表老子願意把這個角色讓給徐文傑——明白了嗎?不吃也不給他!別問老子為啥!紅,任性!!!!!!

倉鼠很激動地騰空撲騰了幾下,拎著它背部皮毛的手指頭一鬆,它“吧唧”一下掉到了自家主人的另外一隻手的手掌心上,與此同時,腦袋被摸了摸,薑川說:“噓。”

謹然:“……”

噓個毛!!!!!!

老子的飯碗都要被汙染了!!!!!!!!

當謹然氣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相當不齒徐文傑借靠金主上位搶角色這一行為時,在他的不遠處,邵旭東還在繼續試圖說服江洛成:“我聽說謹然那邊合同已經擬好了,您也知道不同的公司規矩不太一樣——相反的,如果直接使用我們公司的藝人,那麽整個程序就方便很多,至於價格,我們也可以再好好談談……”

江洛成從頭到尾沉默。

聽到邵旭東居然這麽堂而皇之地談到了價格,他終於肯掀起眼皮子正眼掃了他一眼——而他並不知道,就這麽一眼,他已經成為了不遠處某隻翻著三角眼的倉鼠眼中不折不扣的王八蛋加老財迷。

在倉鼠無聲的怨念目光中,坐在邵旭東旁邊的另外兩位股東也是默默地交換了一個頗為嘲諷的眼神,然後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坐在他們對麵的徐文傑。

打從徐文傑進入這間辦公室,此時江洛成終於將目光正式地放在了他身上。

徐文傑的腦袋低得更下去了一些。

“徐文傑是吧,”江洛成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支煙點燃了,吸了口咬著煙屁股不清不楚地說,“我知道你,以前你是謹然的特技替身——後來他開了你,你就自己獨立出來了……王樂謙做的《最後一首童謠》是你演的男一號吧?”

徐文傑猛地抬起頭,雙目放光,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欣喜:“對、對的,那是我演的第一部電影——”

“嗯,”江洛成說,“從劇本垃圾到導演最後再垃圾到演員的垃圾電影。”

徐文傑:“……”

江洛成:“《深海探秘》,你演的男二。”

徐文傑:“……啊……”

江洛成:“告訴我,趙龍導演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可以欺騙觀眾那一米見方的遊泳池放幾條熱帶魚就是所謂的‘深海取景’的?“

徐文傑:“……”

謹然:“……”

雖然不厚道。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o(*≧▽≦)ツ┏━┓。

倉鼠在主人手掌心打了個滾,抬爪爪撓撓肚皮。

江洛成不理會一臉窘迫得看上去幾乎要窒息的徐文傑,笑了笑又轉過頭問邵旭東:“邵總準備給我什麽樣的折扣啊?”

邵旭東瞥了腦袋都快埋進膝蓋裏的徐文傑,看他那慫樣先是微微一蹙眉,緊接著笑了笑對江洛成道:“我知道你給謹然的價格是三十五萬一集。”

江洛成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他值這個價。”

倉鼠從主人的手掌心爬起來,抖抖圓屁股,爪子給自己梳理了下腦門上的毛。

邵旭東不理會江洛成的話,繼續道:“隻要你將原本謹然的角色讓給徐文傑,我們公司可以考慮隻索取五萬一集的低價。”

邵旭東話語一落,在場眾人無不嘩然——羅成和薛凱皆是用“你他媽瘋了吧”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合夥人,而方餘則是一臉吃了翔似的麵部肌肉凶猛抽搐。

五萬?

夠白菜到驚天動地的啊?

想到自己前任情人的節操問題,又想了想徐文傑和徐倩倩的關係,蹲在主人手掌心的倉鼠一掃之前的得意,默默地抬起爪爪捂住眼睛,心中默默碎碎念:完了完了完了……

簡直不忍心看江洛成為五萬乖乖就範那悲慘的一幕。

在謹然忙著用爪爪蓋住眼睛的那會兒,整個辦公室裏安靜得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次元,就在這個時候,謹然卻聽見江洛成忽然輕笑了一聲,緊接著,江導那以往坐在監視器後用來嘲諷演技不行的演員慣用的、絲毫不收斂的嘲笑聲響起——

“邵總,五萬塊也是錢,站在長江大橋上往下撒好歹還能聽見人家歎息我一聲‘哇靠,土豪’——你讓我花五萬買這麽一位——啊——回去,我恐怕隻能聽見人家歎息我一聲‘哇靠,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猜江洛成和徐文傑的夠了啊,這種低級雷我才不屑放呢哼!

沒錯,作者就是拉麽清高的可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