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孝皇後_第19章 減容光,莫為繁花又斷腸

【暗憐雙絏鬱金香。欲夢天涯思轉長。幾夜東風昨夜霜。減容光,莫為繁花又斷腸。】

才不過5月末,天氣已經悶熱得要命,連一絲風都沒有,稠乎乎的空氣好像是凝住了一般,身上總也不自在。到了這個時候,總是早早地就醒了,大清早地,靈兒和勇兒就已經在園子裏忙乎開了。

正忙著,不知哪裏來得小石子,就落在靈兒的麵前。她抬頭四處張望,不驚把嘴張得老大。這牆頭上,什麽時候多了個人出來。才要喊出聲來,定神一看,竟是曹寅。

“快叫你家小姐出來。”他正用力地朝這邊揮著手。

聽到那裏有動靜,勇兒也回過頭來,見又是曹寅,竟還是用和上回一樣的法子。

“你怎麽又來了?”勇兒埋怨道。

看得出來,曹寅有些著急了,“我有急事兒,快去請你家小姐。”

勇兒見他是真的急了,撂下手裏的東西便進了屋,把外頭的情形與菀玥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她倒猶豫起來了。

勇兒最是知道她的心事,倒是直接挑明了勸,“小姐,我看您還是出去見一見吧,您這每日……如今他好容易來了,您又何苦呀這是。就算是您想好了不再見了,您也得同他說清楚了,免得以後又巴巴地來了,再吃個閉門羹。”

菀玥倒是愣住了,看來那日索額圖的話,她全聽見了。不過,她的說也不錯,有些話自然還是要自己去說清楚的。

她出去的時候,玄燁果然已經巴巴地在那裏等著她,揮手道,“你總算來了,是文先生在這裏呢,咱們一塊兒送先生出城去吧!”

菀玥怔怔地站在那裏,本來已經想好了一堆“拒他於千裏之外”的話,但是以眼下這件事來看,這些話隻能有咽回去了。

曹寅駕著馬車,飛快地就出了城,好像是恐耽誤了時辰似的。

菀玥坐在馬車上猜了許多遍,這個三哥哥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不禁躲過了鼇拜的魔爪,竟還能將文實安排地如此妥帖。可不是嘛,她又怎麽會想到,今天的一切是皇帝親自的安排了,而這個人就是眼前的他。

馬車到的時候,文實的妻兒已經等在那裏。

玄燁鄭重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我們就送到這裏了,文先生千萬珍重。”

才不過幾月未見,文實整個人迅蒼老了一圈,脊梁也有些傴僂了,就連眼神也是甚是無力的,向著玄燁和菀玥感激道,“我與二位不過萍水相逢,幾麵之緣而已,公子竟能如此義氣,想方設法地相救,這份恩德實在是無以為報了。”

“無需先生報答。我敬重先生是個仁義之人,更重要的是,朝廷實在不能錯殺無辜。”菀玥就站在他的身後,

文實感歎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以公子的見識和才學,將來定能成就大事啊。”

玄燁回頭眼神示意曹寅,曹寅會意,上前遞給玄燁一個包袱,玄燁道,“這裏麵是一些盤纏和銀兩,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少不了這些的。”

文實連連擺手推辭,“不不不,老夫實在是不能再接受公子的恩惠了。”

曹寅上前勸道,“請先生務必收下,這也是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曹寅瞧了瞧玄燁,又接著笑道,“等到了地方,先生再開一個溢香茶樓,還和這裏的一樣,匯聚文人墨客,同論古今天下。”

聽了這話,文實終於接受,接過了包裹,抱在懷中,無盡感激,“好好好,那是一定,一定的。”

微風拂過,一同拂麵而過的也不知是花還是果,落了一地。

文實突然跪下來,麵朝著紫禁城的方向。“奴才叩謝皇上,太皇太後救命之恩。”

菀玥上前扶起,“先生快起來。”

文實的眼中竟然泛起了眼淚,“要不是咱們的皇上在朝堂之上一再地周旋,哪能這樣順利救下了我和忠華的性命,如今鼇拜當朝,他肯做出這樣的退讓實在是意想不到啊,看來咱們的皇上年紀不大,已經頗有遠見和手段,將來定是位明君啊。”

或許隻有玄燁自己最清楚了,這是費了多少的功夫,才從鼇拜的手裏救了他們的性命,雖是救下了性命,隻是從此出了京城,能不能再見也就不知道了。

“忠華呢,他怎麽樣了?”文實問道。

玄燁親和道,“先生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過幾日刑部放了人,我會親自派人送他出城的。”

“那就多謝三公子了。”

送走了文實,直到他們的車駕遠去,再也看不見。

依舊是曹寅駕著馬車一路往京城趕。勇兒坐在馬車外的另一側,與他說著閑話,馬車裏頭隻剩了菀玥和玄燁兩個人。

菀玥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長久的靜默,半點聲息也無,玄燁抬眼偷偷瞧她,咬一咬嘴唇,問道,“你怎麽不理我呢?”

他的話音才落,菀玥屏息,輕輕搖頭,“沒有啊,隻是沒有什麽特別要說的話。”

唯有趁著菀玥的眼神不在自己的身上,他才敢這樣深深地看著她,“如今每月的初五還能出府嗎,咱們還上郊外騎馬去,那裏……”

“不出府了。”陽光漸次打在她的臉上,她忽然就打斷了他的話。

玄燁怔住,失望地“哦”了一聲,“我……”,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決定咽回去,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與她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呢,他沒有一點把握,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若是知道了自己是皇上,倒像是在逼她和自己在一起似的。

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誰卻也不知道誰的。

戌時已過,紫禁城安靜下來。一輪彎月溢出銀霜般的光華,隻有在這個時候,方知其璀璨。

清寧殿裏還點著火燭,梁九功端了托盤進來,“皇上,太皇太後特地命禦膳房給您做的人參烏雞湯,您快趁熱喝了吧。”

他隻是一擺手,“擱一邊吧。”

“嗻。”

梁九功見他從宮外回來後,就冷著臉不說一句話,此刻這麽晚了也沒有要就寢的意思,也不敢多問

,所以放下了托盤,仍是退到一邊待命。

“梁九功。”

才一會兒的功夫,梁九功站在哪裏已經有了睡意,一聽到他的差遣,立刻就醒了神,應道,“奴才在呢。”

“選秀的事情預備地如何了?”他執著筆,看似是隨口問的話。

梁九功最會揣摩主子的心思,已經有些猜到了,“萬歲爺放心,內務府正預備著呢。”

“八旗的女子,一個不少嘛?”這話不過是他心裏的不安罷了。

梁九功躬著身道,“這是自然,這是祖宗的規矩。”

玄燁站起來,踱步到殿前,夜闌人靜,“等到秀女大挑的時候,如果朕挑的人,她不願意進宮來,朕能強求她來嗎?”

梁九功就算看著背影,也知道他此刻的愁緒,“萬歲爺既然這樣問,那就恕奴才直言了,您說的可是索尼索大人府上的菀玥姑娘吧。”

玄燁轉過身,輕笑了一聲,“你怎麽什麽知道?還真是瞞不過你。”隨即又歎道,“可是,她似乎不願意進宮。如果她不進宮來,那必定就是許配給親王貝勒,來日若是再見,你讓朕怎麽與她……”

玄燁漫無目的地來回走,梁九功就一直畢恭畢敬地跟在身後,“這還有什麽肯不肯的,萬歲爺一道聖旨下去,無論是誰,不就都成了萬歲爺的人了。”

“這樣不成,以她的性子,強求於她,等於就是失去了她。”

梁九功一慌,不過是急著想出一個好主意,皇帝以反對,便也害怕會觸怒了龍顏,所有小心道,“那皇上還是想……梁九功萬歲爺恕奴才說句殺頭的話。”

“你說吧,朕恕你無罪。”

梁九功勾著腦袋,時刻注意著皇帝的神情,“當年先帝冊封董鄂妃時……不就是……”梁九功說到此處,便不再繼續。

玄燁搖頭,眼神中沒有意思波瀾,“那不一樣,不管再多的人阻撓,即便是皇祖母,至少他們彼此間都心甘情願的,可是她的心思,我一點都不知道。”康熙沉默了片刻,“朕隻要一想到,她若是不能在朕的身邊,朕就……”

“那皇上何不直接把實情告訴菀玥姑娘。”

“不行,倘若她知道了朕的真實身份,恐怕真的就要躲著朕了。”

梁九功低頭笑道,“奴才也是胡亂猜的,說不定呀,菀玥姑娘或許是顧及自己就要進宮選秀,這才疏遠您的。”

玄燁思忖著道,“這是為什麽?”

梁九功認真回話道,“萬歲爺您想啊,菀玥姑娘不知道您的身份吧,正因為她不知道您是皇上,可是心裏有惦記著您,所以她隻能疏遠您呐,菀玥姑娘心裏也知道,除了皇上,跟比爾哪有什麽以後啊。”

這話即刻點醒了他,“你說得有道理啊。”

梁九功笑盈盈道,“萬歲爺若是這會兒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奴才想,菀玥姑娘一準兒高興,您和菀玥姑娘之間或許什麽障礙都沒有了。”

玄燁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