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0008章 爺爺幫忙

隻見人群中蹦出一個彪形大漢,手拿一根毛竹扁擔,氣勢洶洶地來到了陳貴陽老爺子麵前。

陳子濤見勢不妙,趕緊擠前幾步,站在大漢身後不遠處,做好隨時出手“救駕”的準備。

這倒不是陳子濤囿於自己的身份,更不是因為膽怯,他從小學武,不怕這類五大三粗的漢子,他隻是想看個究竟,以他過去的脾氣,有人對他爺爺如此無禮,他早就出手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還忙著起哄,但大多數人在嗬斥那個大漢。

陳子濤好生奇怪,爺爺今年七十六歲了,雖然是個生意人,但一輩子與人為善,童叟無欺,小腳奶奶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接生婆,二叔二嬸也都是老實人,咱家幾乎沒有什麽仇人,哪裏冒出來這麽一個拚命三郎來呢。

隻見爺爺還是閉著雙眼,八風不動,沒事人似的。

酒鋪有一間門麵寬,擺著無數的酒缸酒壇酒罐酒瓶,“陳家酒鋪”的招牌迎風招展,醇香的酒味四溢飄散。

酒櫃裏也沒人照應,這是陳家酒鋪的規矩,酒鋪前隻立一塊價格牌,買酒人自己裝酒,自己付錢找零,賒帳的也由自己記著,陳家人從不管錢多錢少,過路人喝幾口走人,也絕不會來阻攔。

“老不死的,今天當著大夥的麵,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老子就砸爛你家的壇壇罐罐。”

陳貴陽老爺子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但臉上卻掛起了笑容,不慌不忙地說道:

“金三啊,咱有話好說,我這些壇壇罐罐可不經打,我這把老骨頭更不經打喲。”

那大漢不依不饒,又逼近一步,舉著扁擔吼道:“陳老兒,你再跟我打哈哈,就休怪我動手了。”

有點虛張聲勢,陳子濤心道,嚷嚷說要動手的人,一般是不敢先動手的,以爺爺在青浦街上的德高望重,還真沒人敢對他老人家動手。

“金三啊,你聽我一句勸行不?”陳貴陽老爺子還是不睜開眼,笑得卻更加的慈善了,“金三啊,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你的背後一定會有人跳出來製止你的。”

“誰,誰?誰敢製止我?”

金三轉過身來,瞪起一對銅鈴般的大眼,惡狠狠地叫著。

陳子濤嗬嗬而笑,敢情爺爺火眼金睛,早看到了他的到來,他走到大漢麵前,笑應道:“我。”

與此同時,不等金三開口,陳子濤伸手奪過扁擔,再屈起右腿,將扁擔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右膝蓋上。

哢嚓一聲,扁擔斷為了兩截。

看熱鬧的人齊聲喝采。

陳子濤笑嘻嘻地看著金三道:“金三,你的扁擔不夠結實啊,怎麽辦,我看我還是拿你的胳膊和雙腿練練吧。”

金三麵如死灰,更不敢再言,撿起兩截扁擔落荒而去。

眾人哄笑,漸漸散去。

“爺爺,您老人家好嗎?”陳子濤滿臉堆笑,人卻沒往爺爺身前湊,而是走到最近的酒缸邊,一手拿舀,一手掀開蓋子,舀了滿滿的一舀酒,咕嘟咕嘟的一飲而盡,放下舀子,抹了抹嘴道:“好酒,好酒啊。”

陳貴陽哼

一聲,睜眼盯了盯陳子濤,起身往屋裏走去。

陳子濤急忙跟上,挽住了陳貴陽的胳膊,“爺爺,我這次可是救駕有功,怎麽著你也要露個笑臉吧。”

“你小子不在城裏好好上班,跑到我這裏幹什麽來了?”

陳貴陽甩了陳子濤的手,在堂屋的太師椅上坐下,端著煙壺往嘴邊湊。

陳子濤嗬嗬一笑,拿過火柴,討好地為爺爺點火。

“報告爺爺一個好消息,您的孫子現在是青浦公社黨委副書記,並代理主持青浦公社的日常工作,也就是能當家作主的一把手,現特來向您老人家報喜。”

“哦?你個小官迷,是真的嗎?”

陳貴陽看著陳子濤,臉上多了不少驚喜。

陳子濤點了點頭,拿出燙金的紅色任命書和工作證,鄭重地遞到陳貴陽手裏。

陳貴陽識得不少字,他看著任命書和工作證說,“這個,這個和你爸差不了多少嘛。”

“嗯,差不了多少。”吹牛不上稅,盡可使勁吹,陳子濤道:“爺爺,要不是我資曆太淺,沒有多少工作經驗,我這次就可以和我爸並起並坐嘍。”

“哼,你爸他是沒有出息。”

陳子濤咧嘴而樂,前年的事情,爺爺還耿耿於懷啊。

“嗬嗬……爺爺啊,咱今兒個頭一天上任,先不談我爸的事行不?”

“嗯,也是。”陳貴陽眯起老眼,瞧著陳子濤說:“你奶奶要是在家,聽說你當官了,非大辦酒席慶賀一番不可。”

陳子濤笑著問道:“對啊,我奶奶還有二叔二嬸他們呢?他們不在家嗎?”

陳貴陽告訴陳子濤,他二叔的老丈人家建新房,他們全家連同奶奶,都喝喜酒去了。

陳子濤噢了一聲,這才問起那個叫金三的人。

“爺爺,那個金三是怎麽回事?他和咱家有什麽過節嗎?我以前沒聽說過啊。”

陳貴陽輕輕一聲歎息,慢慢的道出了原委。

原來,青浦街上曾有一個叫金耀庭的大地主,也是整個青浦公社最大的地主,現在的公社院子、中學小學和糧庫衛生院及信用社郵電所供銷社的房子,統統都是金耀庭的家產。

一九四九年十月海嶺縣解放前夕,金耀庭全家逃往海峽對岸,他留下的家產和田地就全歸了人民政府所有。

可就在前年年初,金耀庭突然派兒子來大陸尋祖訪根,但卻沒有尋求政府部門幫忙,而是悄悄地直接找到了陳貴陽。

當年的陳貴陽曾給金耀庭當過三年管家,兩個人可以說既是發小又是朋友,朋友的兒子登門拜訪,陳貴陽當然以禮相待,也沒敢對外聲張。

臨走時,金耀庭的兒子留下一本十萬元的存折,要求隻有一個,隻要當地政府幫忙修繕金家的祖墳,餘下的錢就捐給青浦公社修橋鋪路或用於教育事業。

十萬元錢不但嚇住了陳貴陽,也難住了他,地主家的錢,還要幫助修繕地主的祖墳,他哪敢有如此大的擔當。

陳貴陽找來當公社書記的大兒子,也就是陳子濤的父親陳海峰,陳海峰批評父親不該接這

個“燙手山芋”,讓他主動將銀行存折交給縣委對台辦或縣委統戰部。

陳貴陽不肯,以至於父子大吵一場,兩年多來不許兒子上門,至今提起還滿肚子的火氣。

這事本來也沒幾個人知道,可那個金三是金耀庭的親侄子,是青浦公社金家村大隊人,不知他從什麽渠道知道了這事,認為這筆巨款該由他代為保管。

金三是個無賴,好吃懶做的貨,隔三岔五的上門鬧事,口口聲聲說陳貴陽要私呑這筆巨款,今天就是這樣,卻正好讓陳子濤撞了個正著。

陳子濤聽罷,心裏暗喜,因為他正是衝著這筆巨款來的,他還指望著這筆巨款去填公社財政的窟窿眼兒呢。

“爺爺啊,我看這事得抓緊時間落實,錢留在你的手上終究不是個事,時間長了難免讓人說閑話哦。”

“唉,我也是這麽想的。”陳貴陽無奈道:“可你爸說得也有點道理,為地主家修繕祖墳,不大符合國家的政策,老百姓知道了也不能接受啊。”

陳子濤微笑道:“爺爺,這事我來幫您搞定。”

陳貴陽盯著陳子濤,許久才道:“臭小子,敢情你是衝著那筆錢來的啊。”

“嗬嗬……知我者,爺爺也。”

“不行不行。”

“爺爺,您聽我說麽。”陳子濤道:“我這既是幫您消除了煩惱,又幫金耀庭實現了他的願望,同時也為咱們公社解決了部分財政困難,這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呐。”

陳貴陽想了一會,笑著說:“還別說,你小子的這個一舉三得,倒把我給說動了。”

“就是麽。”陳子濤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爺爺見多識廣,是個明事理的好人呢。

可是,陳貴陽這時卻搖起了頭,“不好,不好,臭小子,這樣做會犯政治錯誤的。”

“嗬嗬。”陳子濤笑道:“爺爺,原來您也懂政治啊。”

陳貴陽道:“你爸說的,說政策上不允許。”

陳子濤道:“爺爺,這政策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改革開放,解放思想,就是要不斷的改變原來的老政策麽。”

陳貴陽還是搖頭,他可不是不懂道理,幫地主家辦事,自己一個老頭子還好說,孫子要是因此犯了錯誤,那虧可就大了。

陳子濤又施展起他的“磨功”,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總算讓爺爺鬆了口,答應他考慮考慮。

可陳子濤誌在必得,又怕夜長夢多,所以他趁熱打鐵,纏著陳貴陽不肯離開。

再說了,不就是地主家的祖墳麽,青浦公社人窮地貧,但麵程可不小,找個不長草的山窟,劃個幾十平方米,卻能換來十萬元錢,這樣一本萬利的生意不幹才傻呢。

當然了,這種事不能大張旗鼓,不能由公社出麵,他更不能出麵,要悄悄的幹活,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

終於,陳貴陽起身,去裏間拿銀行存折和委托書。

就在這時,張三順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臭小子……不,陳書記,你快回去看看,你的人,你的人餘軍輝和金小龍,在公社院子裏打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