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0053章 爺爺奶奶

張三順身旁的丫頭,是陳子濤的堂妹,他二叔的小女兒陳芝麗。

陳家的確是青浦街上的大戶,論名氣,陳家米酒在天州六縣都頗有名氣,數家產,光街麵屋就有十間,僅次於地主金耀庭,土改的時候陳家曾被評為富農,後來因為大兒子陳海峰參加了革命,家庭成分改評為小業主,說人口,陳貴陽老爺子兄弟七個,他自己也先後娶過兩房妻子,膝下有四子兩女,外加一堆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可謂子孫滿堂,人丁興旺,。

陳子濤的父親陳海峰是家中長子,接下來是兩個姑姑,解放前就遠嫁他鄉,平時難得來往,陳海峰的生身母親早年過世,陳老爺子後來續了弦,就是陳子濤現在的奶奶丁玉蓮。

小腳女人丁玉蓮也不簡單,她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接生婆,經她那雙巧手從娘肚子裏提溜出來的孩子,可謂不計其數,這些年累積的名望和風頭已蓋過陳老爺子。

別人的生產管得好,自己的生產也沒落下,丁玉蓮嫁入陳家以後,連著為陳老爺子生了三個兒子,就是陳子濤的二叔三叔和四叔。

二叔陳海天,四十一歲,現在已繼承了家業,家中的十間街麵屋他獨得其四。

三叔陳海龍,三十八歲,兩歲時過繼給一個在天州縣的遠房親戚,但陳老爺子覺得虧了三兒子,家中祖屋也分給了他兩間,陳海龍自小習武,在天州一帶小有名氣,現在是地區體育局體工大隊的武術教練,陳子濤那身功夫就是他教出來的。

四叔陳海軍,三十五歲,初中畢業,十七歲被大哥送去部隊當兵,二十一歲提幹,在南疆前線打過仗,最近剛當上某部某團的參謀長,二十七歲時娶了部隊駐地附近的一名小學教師,陳老爺子最喜愛小兒子陳海軍,用他那充滿遺憾的話說,這個兒子是全部都貢獻給了國家,這筆帳得記在大兒子身上。

如此美滿的大家庭,卻也有不足之處,比方說陳子濤的二叔陳海天,陳家祖業的繼承人,竟是連生五個丫頭卻難得一子,這陳家祖業遵循的是傳男不傳女的老規矩,算是遭遇了嚴重的危機。

二叔二嬸都是老實人,在陳老爺子的號令下,正準備重振旗鼓繼續努力生產,恰逢國家提倡計劃生育,大哥陳海峰回家做通他們兩口子的思想工作,兩口子從此結束了為陳家生兒育女的曆史使命。

陳芝麗隻有八歲,讀小學二年級,是家中的老小,“五朵金花”裏的老末,當地俗稱“刮肚囡”,比喻是家中最後一個孩子,把娘的肚子刮光了,後麵沒了,如果是個男孩,就叫“刮肚兒”。

對二叔家的五個堂妹,陳子濤一律以丫頭稱之,分別為大丫頭二丫頭三丫頭四丫頭和五丫頭。

見了陳子濤,陳芝麗立即跑過來蹦到了他身上,“二哥,爺爺奶奶叫你回家吃飯。”

陳子濤也是家中老小,上麵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他隻能是個二哥。

陳子濤抱著陳芝麗笑問:“五丫頭,有好吃的嗎?”

陳芝麗說:“有,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

陳子濤噢了一聲,“明白了,那一定是有好事了,五丫頭你快說來聽聽。”

陳芝麗嘻嘻一笑,“爺爺說保密。”

陳子濤向張三順投去詢問的目光。

張三順湊在陳子濤耳邊說:“你有小麻煩了,鄉裏公開招聘出納一名,你二叔家的大丫頭今年高考落榜了,你爺爺想通過你開個後門,讓大丫來鄉裏當出納。”

原來是鴻門宴啊。

“老張頭,你怎麽看這個事?”

“嘿嘿。”張三順隻笑不說,因為是他私下裏鼓動陳老爺子,要把大丫頭招到鄉裏當個專職出納,這要讓陳子濤知道,非罵他個狗血噴頭不可。

將自行車交給張三順,陳子濤牽著五丫頭的小手朝家裏走去。

在家鄉當官,最怕的就是親人找上門來辦事,給你惹麻煩,要你開後門,陳子濤想起父親的教誨,這一關比金錢關和生活作風關還要難過。

陳海峰算是有名的講原則,卻也為自家的親人開過幾次後門,其中陳子濤的大姐在農場當教師,陳子濤的大娘舅石長青當民辦教師,都是陳海峰開的後門

陳海峰的原則性是體現在他有一條底線,大舅子當上民辦教師後他不再幫著,以他的能力隻能繼續“民辦”,大女兒是憑著自己的能力轉正,這叫後門走進去,成功靠自己。

陳家的堂屋裏,奶奶丁玉蓮端坐高堂,三丫頭陳芝嬌和四丫頭陳芝紅正敲背捏腿,忙得不亦樂乎。

老太太頭靠木枕,雙目微閉,端的是名符其實的家主架勢,臉色紅潤,一頭黑發竟沒一根銀絲,看不出她已年滿六旬子孫滿堂。

二叔陳海天和二嬸金彩芳正在廚房裏忙碌,和往常一樣,大丫頭陳芝雲和二丫頭陳芝華在旁邊幫廚。

陳子濤來到奶奶麵前納頭便拜,實際上他偷懶,隻是行了個彎腰禮,“奶奶你老人家在上,你最疼愛的二孫子給你老人家行禮了。”

“咯咯……免禮,免禮。”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兩隻老眼睛也睜了開來,將慈愛的目光送到陳子濤的身上。

三丫頭四丫頭趁機開溜,陳子濤不敢怠慢,上前坐在小木凳上接了三丫頭四丫頭的班。

雖然從血緣上論,奶奶並不是親奶奶,但在孫子輩中,奶奶最疼愛的確實是二孫子陳子濤,早年父親母親都不在家,陳子濤是由奶奶帶大的。

“奶奶,首先向你報告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你的二孫子當官了。”

“這我知道,是多大的官呀?”

“不小,和你的大兒子差不了多少,你說你二孫子厲害吧?”

不料,奶奶搖起了頭,“比不了,和你爸比,土崽子你差得遠著呢。”

陳子濤故作不解,“奶奶,我不明白,我差在哪裏呢?我爸工資五十七元五毛,我也是五十七元五毛,他補貼五元五毛,我也是五元五毛,我們一分也不差啊。”

“還是差得遠。”

“差多遠。”

“很遠很遠。”

“咦,這我就不明白了,奶奶,和我爸比我到底差在哪裏呢?”

奶奶張了張嘴,“道行。”

“道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