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0002章 孺子可教

縣委組織部的任命下來了。

陳子濤的心情大壞,一半是冰一半是火,這是最恰如其分的寫照。

表麵上看,職位其實相當的不錯,城南區青浦人民公社黨委副書記、青浦人民公社管理委員會副主任、青浦人民公社管理委員會代理主任。

可是,青浦是個什麽地方,任何人都不如陳子濤自己更為了解,因為青浦就是他的家鄉,他在那裏生活了十幾年。

海嶺縣最窮最偏遠的公社,海嶺縣尚未通電的公社,同時還是不通公路的地方。

陳子濤太了解自己的家鄉了,溝溝坎坎,人窮地貧,嚴重缺水,三年兩旱,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陳子濤曾以父親為自己的榜樣,以離開青浦為努力奮鬥的目標。

他已經成功了,十年寒窗,衝破高考關,從雞窩裏飛出來變成了金鳳凰,東江農業大學農業經濟係畢業,國家包分配,手裏端上了金燦燦的飯碗。

現在,他卻要回到他人生的起點。

木已成舟,無可挽回,隻待組織部幹部科談話並頒發任命書,陳子濤將卷起鋪卷走馬上任。

這世上可沒有治療後悔的藥,去年大學畢業分配回到海嶺縣,陳子濤本可以去縣農業局工作,當一個按部就班的農業經濟師,可鬼使神差,一心想從政的他,主動要求進了縣委大院,心甘情願地當了一名普通的辦事員。

陳子濤現在才幡然醒悟,他在縣委大院裏並不受縣領導們待見,這一年的辦事員算是白幹了。

氣憤,鬱悶,無奈,吃罷午飯,陳子濤溜出了縣委大院,去找他的高中班主任丁加文。

丁加文五十多歲,一頭的白發,現任縣第一中學校長,是陳子濤可以傾吐心裏話的人。

不料,聽完陳子濤的傾訴,丁加文思忖一番後,竟然拍桌叫好。

陳子濤一臉茫然,盯著丁加文問道:“老師,您老這是幸災樂禍呢?還是您老中午偷偷的喝酒了?”

“非也,非也。”政治教師出身的丁加文,晃蕩著他那一頭白發,高深莫測地微笑著,“子濤,你想一想,認認真真的想一想。”

“我是步行過來的,都已經想了一路了。”陳子濤苦笑道。

丁加文問道:“你認為在目前的形勢下,一個人想在仕途上取得成功,需要哪些基本的條件?”

陳子濤道:“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那隻是紙麵上的東西,以我看來,年齡確實是非常重要,文憑也不可或缺,而最最重要的還得有領導對你另眼相看,就拿我父親來說吧,都當了三十年的公社書記了,要不是他的老領導英年早逝,我父親也許起碼能當個副縣長吧。”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點了點頭,丁加文道:“年齡、文憑和關係,是三個不可或缺的因素,可你隻有前兩點,而沒有後一點。”

陳子濤苦笑道:“豈止是沒有,簡直是負麵,因為我父親的關係,我和縣裏任何一個領導都說不上話,這次之所以能夠提撥我,那是因為我的文憑擺在那裏,否則的話,實在是無法向方方麵麵交待麽。”

“這就對了嘛。”丁加文說:“以你目前的處境,我認為不宜留在領導看得見的地

方,因此,與其留在縣直部門工作,不如去基層闖蕩幾年,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嘛。”

這倒也是,水深好撈魚,山高皇帝遠,陳子濤想,在基層更容易施展拳腳。

“不過,要是去其他公社還好一點,可青浦實在是太落後了。”

“幼稚。”丁加文諄諄而道:“一張白紙,正好寫字,一窮二白的地方才更容易幹出政績來,咱們縣那幾個鎮倒是基礎不錯,可是以你的資曆,哪怕幹出政績也歸不到你的頭上,難道你心甘情願為他人做嫁衣嗎?”

經丁加文一番教導,陳子濤心情大為好轉,“老師,我還有一個問題,青浦是我的家鄉,按照有關規定,我是不該到青浦工作的,您說這個任命有什麽玄機嗎?”

陳家在青浦街上算是大戶人家,親戚眾多,對領導幹部來說,熟人多難辦事啊。

“嗯,你的擔心有些道理。”又想了想,丁加文道:“也許是沒人願意去青浦工作,所以隻好派你這個青浦人去,也許是個別領導別有用心,有意為之,但我認為這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你在青浦把工作做好了,這還會是問題嗎?”

陳子濤還是有點悲觀,“但是,這沒有上級的支持,做工作談何容易啊。”

“非也非也。”丁加文又開始了搖頭晃腦,“解放思想,改革開放,以經濟工作為中心,上級管得越少越好,你個人的成功與否取決於你自己而不是上級,關鍵是你的自信心是否足夠的強大。”

陳子濤的臉上,慢慢的浮出了笑容,“老師,經您這麽一說,我的自信心又強大起來了。”

“嗯,不管白貓黑貓,能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貓嘛。”丁加文笑著說:“倒是你的那位老爸,你得設法把他搞定,別讓他再去縣委大院鬧騰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連我都知道了。”

陳子濤告訴丁加文,父親已經在母親的陪同下,去了大姐那裏,大姐在縣農場工作,有母親和大姐看著,父親一時半會回不了縣城。

丁加文噢了一聲,起身趕陳子濤走,說他沒什麽可說的了。

陳子濤離開縣中,下午哦他不想上班了,便在街上瞎轉起來。

思想通了,腦子也活了,好男兒誌在四方,不就是到艱苦的地方去麽,誰怕誰啊。

但眼下還有一個當務之急,他答應了的,晚上陪呂玲瓏去看電影。

這事得慎重處理呢。

女人是禍水,呂玲瓏就是水溝,自己重任在肩,前程萬裏,可不能在呂玲瓏這條小水溝裏濕了身。

城關鎮不大,可城關鎮人不少,陪著有夫之婦呂玲瓏去看電影,萬一被人大做文章,非被吐沫淹死不可。

但呂玲瓏又是得罪不起的,以後自己在下麵工作,更離不開她在縣委大院裏的“內幕消息”。

想了想,陳子濤有了主意,因為他想到了鄰居柳丫頭。

柳家丫頭姓柳名丫,今年十八歲,父親是縣公安局副局長,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就在縣公安局裏當上了一名內勤。

這丫頭聰明伶俐,不但崇拜陳子濤,還認他為自己的幹哥哥。

陳家呂家和柳家同住一個院子,柳丫從小就是陳子濤的跟屁蟲,

也是很好的擋箭牌和電燈泡。

打定主意,陳子濤給柳丫打電話,說晚上請她看電影。

柳丫高興得大呼小叫,差點爆掉了電話,摳門的濤哥是第一次主動請她看電影,她開心死了。

妥了,有柳丫這個電燈泡,陳子濤沒了心理負擔。

呂玲瓏卻似乎不高興了,好不容易有近距離接觸陳子濤的機會,卻被柳丫頭給攪了。

老公在海島上工作,每兩個月休假一次,呂玲瓏熬成了一堆幹柴,早就別有用心地把陳子濤當成了烈火。

但對柳丫頭,呂玲瓏卻無計可施,與柳丫頭“爭”陳子濤,她沒有任何優勢。

所以,當三個人在電影院附近匯合的時候,呂玲瓏強顏歡笑,畢竟是有夫之婦,表現得是相當的得體。

晚場的電影始於九點十五分,看的人不多,陳子濤是有心之人,買的電影票在後麵,至少可以放心背後沒人。

有意無意的,呂玲瓏和柳丫不約而同,讓陳子濤坐在她倆中間。

這是別有用心,赤裸裸的的別有用心。

果不其然,電影開始後,呂玲瓏和柳丫就開始蠢蠢欲動。

陳子濤急忙警告,“玲瓏姐,柳丫頭,咱們是來看電影的,少林寺,你們不要動手動腳啊。”

呂玲瓏和柳丫低聲齊笑,二心一意,把陳子濤的警告當成了鼓勵的信號。

更讓陳子濤想不到的是,這時的呂玲瓏和柳丫,居然同流合汙狼狽為奸了。

陳子濤頓時受到了兩麵夾擊,兩條大腿被掐,好在他身強體壯,皮糙肉厚,咬住了牙忍住了痛,再說被異性又掐又擰,也算是名符其實的痛並快樂著呢。

但是,陳子濤嘴上還是假惺惺的,“哎,哎……看電影看電影,少林寺,武打片,好看著呢。”

呂玲瓏咯咯一笑,“你看電影,不用管我們啦。”

柳丫也是嘻嘻而笑,“就是麽,這電影我們早就看過了。”

陳子濤無奈道:“公共場所,這是公共場所,你們注意點影響好不好啊。”

柳丫笑道:“黑燈瞎火的,又處於安全區域,你怕啥呀。”

陳子濤罵道:“臭丫頭,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以後我絕對不帶你出來玩了。”

“嘻嘻……你叫我當電燈泡,你得付出一點代價呀。”

笑著,柳丫雙手齊動,在陳子濤的大腿上掐得更歡了。

呂玲瓏更是厲害,一邊拿手在陳子濤腿上折騰,一邊笑道:“子濤呀,少林寺這個電影,就是教人動手動腳的,我們活學活用,不就是在動手動腳嗎?”

陳子濤身陷重圍,卻唯有苦笑,要是被柳丫的老爸和呂玲瓏的老公看到這一幕,他吃不了兜著走,非被大卸八塊不可。

所以,他睜大雙眼,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前麵那些背影,隨時提防有人回頭窺探張望。

忽地,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不對,確切的說,應該是一男一女,兩個熟悉的背影。

陳子濤略略一想,兩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起來,臉上也隨之樂開了花。

因為那個熟悉的背影,正是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王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