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8章 下雪了

正是下雪日,十二月底,今年的第一場雪。

應悔坐在教室裏,摘抄重點,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下雪了,下雪了。”

她停下筆,往窗外望去,果真是下雪了。

小雪,晶瑩剔透,往教室灌進一股泌涼的冷風,好冰冷,但也讓人好欣喜。

一下課,就有幾位同學往教學樓外衝,旋轉,歡呼。

冰雪之後,春天也不遠了吧。

陳香扯住應悔的手,興奮道:“應悔,我們也出去玩吧?”

應悔是有心無力,搖頭,“我感冒剛好,你快去吧,我看著你玩也是一樣的。”

“那我先去了哦。”陳香沒怎麽猶豫就投入到樓下淋雪的人群。

應悔站在床邊,邊看著樓下的同學玩邊笑。

這天,應悔回到中興路和奶奶的家,陪著奶奶用了飯,又說了好久的話,主要是說追求奶奶的那些老爺爺。

奶奶年紀雖大了,但穿著講究,一絲不苟,生活細節上很精致,一舉一動透著股大家出身的優雅,在老年人舞蹈團裏很受歡迎。

雪下了一夜,越下越大,第二天,街道梧桐樹樹椏上粘滿霜雪,人踩著軟雪上,偶爾還會發出類似踩枯葉的“咯吱”聲響。

應悔回到蕭家老宅,在軍區大院裏,守衛森嚴,整個區域都有一種深沉而凝重的氣氛,尤其是大鐵門處筆直站著的兩名背著長槍的警衛員,特別有氣勢。

但,那是平日裏的景象,今日的軍區大院氣氛有些許的微妙。

應悔懷著狐疑的心,走過寬敞柏油路。

越靠近蕭家老宅越安靜,這不是一種好的預兆。在原始森林裏,連不該停止的聲音都停止了,譬如風聲,譬如草叢中的蟲鳴,那是有危險來臨。

蕭家老宅更是靜,但一打開門,那撕心裂肺的怒吼便在耳邊爆炸,“白秀,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你自己生不出兒子,你就搶我兒子,奪子之恨,我們不共戴天,我日日夜夜都想著殺了你……”

應悔心頭一瑟,趕緊

進門,將門關嚴實。

小心翼翼走進去,穿過玄關,隻見兩軍對峙,氣氛嚴峻,一觸即發。

一軍是白秀和蕭柏常,一軍是應悔不認識的白衣女人,女人臉上很白,那種常年不見日光的白,長發及臀,柔順的披在肩後,不知有多久沒剪過了。

蕭權也在,卻不站在任何一方。

蕭柏常上前一步,擋在白秀麵前,指著一側的蕭管家,森冷命令道:“你還站著幹什麽,為什麽不把這個瘋女人轟出去?是不是要我親自動手?”

蕭管家左右為難,擋在白衣女人麵前,勸說道:“妍小姐,你冷靜點,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而且是因為你精神……”

白衣女人眼淚縱橫,淒涼道:“蕭叔,你也認為我是精神有問題嗎,我沒有啊,是白秀那個女人為了搶我兒子,故意冤枉我……”

像是想起什麽,白衣女人奔向蕭權,抓通了他的手臂,含著淚,滿懷希冀問道:“你叫蕭權是不是,我是媽媽啊,我叫蕭妍,我是你媽媽,你認不認識我?”

蕭權握住白衣女人的兩隻手,冷靜道:“你不該來這裏的,我先帶你離開。”

白衣女人流著淚,不住的搖頭,“我不要走,我就是要在這裏,這裏是我的家,一直都是的,我從小就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嫁給阿常,丈夫是我的丈夫,兒子是我的兒子,我不要走,我好不容易回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們了。”

蕭柏常怒不可遏,“蕭權,你還和她廢話幹什麽,你就隻有一個媽,不要忘了是誰養你愛你,是誰在你高燒不退時徹夜守在你身邊,是誰一得知你出事就到處打電話營救,是誰不管遇見什麽都不顧一切維護你!”

鏗鏘有力的話語,落地有聲的重量,令蕭權抓住白衣女人的力道更緊一分。

相比蕭柏常的激動,白秀算得上鎮定,如果忽略她煞白的臉色的話。

白秀從蕭柏常身後站出來,來到蕭權麵前,說話的聲音很慢,像是外交部對外發言人,說一個字頓一下,“蕭權,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權垂下眸,如實回答:“很早。”

雖有意隱瞞,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風聲,就能順藤摸瓜。

誰是誰非,他心中自有定論。

白秀點點頭,身子微微顫栗,緊接著像是想說什麽,但始終沒有說出來。

“白秀,你逼完我還來逼我兒子,你好歹毒的心!”白衣女人撲上去,用長長的指甲撕扯白秀的臉龐。

兩個女人的恩怨,關乎生死,白秀從沒有被動挨打的時候,她反手就撕回去。

眼看局勢亂成一團麻線,蕭權快速將白衣女人抱離,反手推了白秀一下,低吼道:“夠了,你們兩個!!”

白秀被推倒在地上,手肘蹭在地板上磨破皮,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蕭權,而後眼裏有什麽東西慢慢消失。

養了二十六年的兒子,終是抵不過血肉親情。有什麽,比得過心涼。

“阿姨!”應悔丟下包,快步奔向白秀,但有一個人比她更快。

蕭柏常將白秀抱在懷裏,小心翼翼扶起她手肘,“痛不痛,我馬上帶你去上藥。”

蕭權心尖驀地一痛,失聲朝白秀喊道,“媽!”

但他懷裏的白衣女人不斷在掙紮,虎視眈眈要再去撕白秀,他根本分身乏術。

白秀用力推開蕭柏常,站直身子,麵無表情的往樓上走。

應悔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蕭權半抱著白衣女人離開,打算先安頓好生母,再回家請罪。

待他再回來時,白秀閉門不見,誰也不見。

鵝毛大雪呼嘯的狂歡,在蕭家庭院裏,立著一個冰雪凝固而成的雕塑。

純潔的雪花停留在蕭權的發頂,在他肩膀稍作歇息,固執的未化,他被沒有情感色彩的白色包圍,裹挾著淩厲的冰冷的酷寒氣息。

這是個生於深秋,長於寒冬的男人。

久久,門被打開了,苦苦懇求白秀未果的應悔走出來,站在蕭權的身旁,與他並肩而立,立於風雪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