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生死不明的分別
化星被法器破口而出的光線照射得睜不開眼。當她在阻力下一腳踏進法器時，另一隻腳卻被法器裏強大的吸力拉了進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眼睛不再被刺痛。慢慢的睜開，完全被裏麵的景致震驚了：白霧皚皚，卻沒迷茫人的視線，萬千螞蟻般的光點散發著七彩光芒，漂浮在霧靄的天地中。這是一個沒有星星月亮，卻能流光溢彩的世界。化星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這裏平靜祥和得如母親的溫床，帶著冰涼之氣，讓人愜意得想閉眼一睡，將這不同凡響的世界銘記在心中。等等，不能睡。必須找師兄。化星在法器裏過於寧靜的心情開始焦急起來：“師兄，師兄,你在哪？”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隨著她的情緒激動，漫天漂浮的彩色光點竟遊動起來，似乎感知到她的焦急，也替她著急。
化星茫然的轉了幾個圈，發現這裏每一個方向都是一樣的景致，都是白色霧靄中漂移著彩色光點。或者說這裏根本沒有方向。
她閉眼感受師兄的氣息。竟發現冰涼之氣已散到不同方向，她試著用當初為爺爺收集靈氣的方法聚集師兄的冰涼之氣。於是兩手慢慢畫起乾坤陰陽卦，並結印雙手，嘴角牽動，一片冰涼之氣慢慢的顯出師兄的身形，這就是師兄散掉的一魄。化星欣喜極了，加大法力力度，又一片冰涼之氣顯出師兄的身形來。當化星滿頭大汗時，她身邊已經顯出八個師兄的身影，每一個都含笑的望著她，眼裏寫滿了柔情和激動。化星被看得臉紅心跳，她趕緊閉眼，以免不小心亂了心神而散掉了好不容易聚攏的魂魄。化星再也感受不到身邊還有飄散的冰涼之氣，原來師兄隻剩下兩魂六魄了。
她將師兄的兩魂六魄用法力固定並集中，八個冰辭完整的重合在了一起。
化星睜開眼看到重組的師兄帶著久違的溫和笑容，向她伸出手來：“師妹。”
化星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而是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她還記得融兒姐死時他是怎樣難過的；還記得他當時是怎麽吼自己的；還記得他在融兒姐的鏡光洞站了一上午；還記得他說叫她不要跟著他，叫她再也不要出現。所以她看著麵前的師兄帶著和從前一樣的笑容，感覺好不真實，像她思念已久的夢境。於是呆呆的，就這樣看著他，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
“師妹？”冰辭看著眼神空洞的化星，她仿佛透過自己想著什麽。他靠近她：“你在想什麽？在生我的氣嗎？”
化星醒過神來：“沒、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化星如犯錯的孩子般低下頭：“我、我、、、、、、”。她害怕師兄因為融兒姐恨她，不理她；害怕師兄像當初對待融兒姐那樣冷漠她；更害怕師兄說的不要她跟著他。所以她不知道怎麽開口，生怕一開口，就遭到師兄的冷言冷語。來自師兄的冷漠，她會受不了的。因為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已經愛上了師兄。
冰辭見她楚楚可憐的低下頭，輕歎一口氣：“是我不該吼你的，融兒的死是我的錯，本來與你無關。”
“不。我有錯，我的出現徹底改變了融兒姐的命運。”
“不是你。而是你娘。或者是命吧！”
“我娘？”
冰辭望著滿臉疑惑的化星，追憶起他的當初：“我自幼拜你父君為師，被所有修仙者羨慕。因為你父君聖人可是連玉帝都要禮讓三分的戰聖。所以我從小就自覺的很努力去修練，卻從來得不到師父的認可。他對我嚴厲苛刻到我無法接受的地步。在他的訓練下，有很多次我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虛脫得魂魄都承受不住而邁向死亡。這種時候，都是神女像母親一樣的來救我，並跟師父求情。師父自然是聽神女的，因為他愛神女。所以，每次我幸運的活下來，並帶著渾身發痛的身體睜開眼時，看到的都是美麗溫柔的神女。在師父殘酷的訓練下，在神女溫柔的嗬護下我長到十多歲。並被師父遣去極北寒之地取冰魄劍，當時大家都覺得不可能，因為冰魄劍是極北寒之地的鎮寒之寶，哪怕上仙也承受不住冰魄劍的寒氣，更何況我一個孩童。我看到神女私底下為我向師父求情，她怕我取不出冰魄劍反而被寒氣所傷，怕我取出來後會導致雪域失去鎮寒之寶而雪崩得淹沒了我。”
化星越聽越心疼冰辭：“所以，你很感激我娘神女。”
“是啊，在我心裏，她就是我的母親。”
“而我的父君就跟惡魔一樣。你當時恨父君吧？”
冰辭聽著化星的問題，神色掙紮，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當時是恨的。因為他總把我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卻還不停手，我被他像扔破沙袋一樣。那種被打下，卻還遭蹂躪的屈辱感，和反抗不了的無力感，在他的教導下，我受了十幾年。特別是去取冰魄劍的那次，多少人為我求情，說我還隻是孩童，萬一一去不複返怎麽辦，可師父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勁的扇了我一巴掌，朝我怒吼，說我不吭聲是想在大家的請求下不去了嗎？我嘴角留著血，跪在地上，看到眾人膽怯而同情的看著我。”
化星能感受到當時的冰辭是多麽的無助，小小的身體竟卻要承受大人都膽寒的事：“你當時一定覺得他不可理喻吧。”
“我從來就覺得在他的麵前沒有什麽理可喻。當時跪在地上，最讓我委屈的是我什麽也沒說卻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最讓我屈辱的是大家同情我可憐我的眼光。我當時內心憤恨極了，覺得隻有自己足夠強大，才不需要別人同情，才不會輕易被打。”
“所以你做了掌門之後也沒忘記過修行。”化星突然有點明白父君的嚴厲了。
“是啊。我在極北寒之地認識了融兒，她清婉可人，拉著我就說話。要知道我在師父身邊修煉可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更沒人主動跟我說話。師父的話
又從來都是嚴厲的，神女的話卻像母親一樣的關心我疼不疼、好不好。我都是幾個字就回答了。”
“所以，你第一次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跟融兒姐。並從那以後話多了。”
冰辭望著刻意隱藏情緒的化星，點了下頭：“是的。冰魄劍被我喚出時，她被雪山淹沒。我完全沒有思考就燃起自己的生命之火，要化了所有的雪來救她。可我畢竟太小，融兒還沒找到，自己就沒知覺了。後來真開眼時，一如既往的看著神女坐在我枕邊，並笑容滿麵的說那個小女孩沒事，就在外麵藏著，等我出去見她。我開心極了。同時也從心底感激神女救了我，還救了融兒。”
化星沉默的想起天玉螺裏的情景好像是聖人即時趕來救了師兄，娘應該隻是負責照顧吧。
冰辭留意著化星的情緒，接著說道：“從那以後，我就有了融兒的陪伴，並開心了很多。但隻能背著師父。沒想到神女居然為我還準備了融兒的用品，我對神女不僅有感激，還有了孝義。並在心底發誓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神女。”
可天玉螺裏呈現的是聖人準備的。化星清楚的記得。
“可神女什麽也不需要，我的孝心一直隱埋著。直到你出世，神女心口插著一把匕首，氣息奄奄的說要我照顧你這一生。她說她就要灰飛煙滅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剛出世的你。希望我把冰源給你，並塵封我對雪融的情義。因為我是她除了仙祖以外，唯一信任的人了。這樣，她才能安心離去。”
化星在冰辭的凝視下，又低下了頭。她就是他們姻緣破散的根源。
冰辭望著化星臉上的表情安慰道：“你那時隻是嬰孩，錯不在你。也不在神女，因為天下都在追殺你，她必須找個她信任的人，出自本能的保護你。而這個出自本能的保護，就是我的冰源。我當時雖然痛苦萬分，不願意舍棄融兒。但我想起在極北寒之地取冰魄劍時，如果不是神女，我和融兒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哪還有情愛啊。”
“所以，你答應了。”
“是的。最開始我每次看到融兒來找我，我的內心是掙紮的，痛苦的。所以我選擇了即刻閉關修行。並時時感應你。隨著你慢慢長大，冰源也侵入你的骨髓。我的情緣也全被你帶走。我竟真的對融兒沒有了一絲感覺。隻記得曾經發生的一些事。”
化星轉身，不願師兄看見自己的表情：“所以，當融兒姐用生命換走了我體內的冰源時，你對她的情義又隨之解封而重回了。”
“是的。”
化星聽見這聲回答，竟心如刀割。
“不過，當我親手將她的魂魄帶到閻王那投胎時，我的情義隨著她的轉世也清醒了。”
化星不明白：“情義清醒了？”
“是的。”冰辭挪動腳步，站在化星麵前，讓她看著自己：“我從天玉螺看到了融兒為我而生，為我所做的一切，讓我深深感動。她的死去，讓我內疚得痛徹心扉。所以我才情緒失控的吼了你。可當你被我怒吼得轉身離去時，我的內心卻空了。原來，我的心裏愛的是你。就算沒有冰源這個情緣的牽絆，我對你的情義依然存在。因為在我為你操心，為你擔心，為你心疼時，這個情義就已經慢慢的深入心底，印入骨髓了。這個情義，並不是一個冰源就可以帶走的。原來，冰源隻是情起的一個鏈接，情深情淺靠的是我們自己雙方的經營。而你，成功的經營了我的愛情。”
化星難以置信的望著冰辭：“是因為融兒姐死去了，所以你對她的情義也隨著離去了嗎？所以你剩下的愛就在我這裏？”
冰辭溫和一笑：“不能說剩下，我的愛重來就不曾分割。之前是全心全意對融兒的。之後塵封部分記憶，情緣給了你，我也是全心全意對你的。你知道嗎？我聽笛果說融兒和你在燕雲台時，我最怕的就是冰源被她換走了。我趕到時，最怕的事真的就發生了。我當時痛心你為什麽連我的冰源也不好好護著。本來你阻斷我的冰源就已經讓我傷心，你竟沒把我放在心底的第一位。愛和被愛完全是兩回事。我被融兒至始至終愛著，她的心就一直在我這，但不代表我的心也在她那。我愛著你，我的心是在你這的，並從未間斷過。就算融兒死後，我對她的，是內疚，對她的想法也隻是希望她下輩子不要再這麽累。就如她說的，不要和我做情人了。我已經對不起她了，不能再對不起她。可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吧。”
化星有點被攪暈了，卻不明白暈在哪，仍不解的問道：“可你不是在她走後，去鏡光洞傷情了很久嗎？”
“很久嗎？”冰辭有點玩味的笑道。
化星卻認真的點頭：“是啊，都一上午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隨著仙靈劍消失的十五年，我是怎麽找你的？我在天泉穀站了多久？”
化星望著冰辭認真的表情，傷情的想起在天玉螺裏看到師兄的那十五年過得非比尋常的傷情。轉而不吭聲了。
冰辭笑意很濃：“不吃醋了？”
化星緬甸的笑著，展開雙手，靠向冰辭的胸膛，卻從冰辭的身體毫無阻礙的穿過。化星愣住，轉身滿眼的不舍和痛苦。
冰辭卻平靜祥和的用微笑安慰她：“當你把我的魂魄聚攏的時候，我就想抱你了。可我知道，我真身已毀，根本抱不了了。說了這麽多，隻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不要生我的氣。能相愛的一起死在這裏，我也無憾了。”
“不！我才明白你的心意，還沒開始經營我們的愛情。你怎麽可以安然的認命死在這裏呢。”
“師妹有辦法？”冰辭語氣平淡，顯然不抱希望。突然身體被撕扯般疼痛：“恩~~~”。
化星著急的去扶疼的身形扭曲的冰辭，手卻撲空了。焦急的用法力加固他的魂魄：“你怎麽
樣？”
“我、還~好。”冰辭說的極為隱忍：“這個法器裏麵我的法力一點也使不出來。“
化星額間汗水噌噌之下：“沒事，我的法力完全不受影響，我用法力護著你。”
冰辭感覺被撕扯的力度越來越小，人也輕鬆多了，卻發現師妹並不輕鬆：“你怎麽抵擋得了四件上古法器呢？看你額頭的汗水。沒事，你停下吧，隻是再被吞滅掉一魂而已。”
“不！”化星感覺法器要吸食師兄魂魄的力度越來越大，自己也越來越支撐不住，但撐不住也要撐住：“我會把你送出法器的。”
“我可不想死都要身處兩地啊。”冰辭望著化星吃力的皺起眉頭，疼惜極了：“你停止吧，我已經沒有了真身，就算出去，魂魄也不全了。怎麽立足天地啊。”
“爺爺用仙靈劍為他將養魂魄，你也可以用冰魄劍啊。”
“那不同的師妹。仙靈劍是仙祖用自身魂魄的靈力灌溉出來的，與他的魂魄靈力相通。而我的冰魄劍是極北寒之地的鎮寒之寶，並非我用自身的靈力灌溉而出。”冰辭說著召喚出冰魄劍騰在他們的麵前。
“父君？”化星詫異的看著聖人身形縮小的躺在冰魄劍裏麵：“原來冰魄劍可以免遭法器吞食。你卻用來護著他，你已經不恨他了嗎？”
“從來就沒有怎麽恨過。隻是不太親近他。因為在我心裏一直覺得師父他對我從來就沒有情義，他隻是把我當做他因為娶神女而要離開倉澤山，培養的下一代接班人而已，一個他不得不培養的掌門而已。可當我看到天玉螺裏的師父時，我才知道他救過我不止一次，為我療過傷，想過我的終身大事。他對我，並非我想的那樣無情無義，相反，他一直都把我當做他的孩子看待，隻是這位父君的愛是嚴厲的，嚴厲的背後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的真情。所以，我一直對他像陌生人。包括他刺了你一劍，我還恨上了他，覺得他偏執己見，並說了一番令他錐心疼痛的話，導致他瘋癲了十五年。在天玉螺看到他對我的情義之後，我很後悔，站在鏡光洞前，回憶的，都是我和融兒在師父的管教下怎麽成長的。那日，我離開鏡光洞，叫你不要跟著，就是去救你父君了。我害怕她看到你，情緒激動的將你帶走，永不再現。因為，在你被他刺中倒下後，我的一番話已經讓他承認了你這個女兒，他對你和你娘因為愧疚才瘋的，如果你再次出現在他麵前，他一定會瘋狂的護著你，帶走你。我很後悔用最惡毒的話讓他堂堂聖人在天地間瘋了十五年，卻不管不問。這次，我與瘋癲的師父對戰好久才在沒傷及他的情況下，將他沉睡，帶到天宮，想要在王母瑤池水的浸泡下扭轉他的記憶，讓他恢複正常，並告訴他你還活著。隻是神女、、、、、、”
化星眼淚朦朧的打斷他：“我娘的元丹雖裂痕斑斑，可這麽久也沒有破裂，看來是不會完全碎裂的。我在取仙靈劍回來的途中，想到不能將娘的元丹同我一起毀在了法器裏，就將元丹給了一個魂魄散發著仙氣的小少年身上，他叫嬴政。你帶著我父君出去後就去要回元丹，找仙祖，合力救回我娘。不要再想著和我一起死在這了。你的法力在這一點也用不上，還被法器吞食魂魄。可我不僅能用法力，還沒有被吞食的感覺。這也許就是神和其他生命的區別吧。”化星望著準備開口說話的冰辭，吃力的阻止：“別再爭論了。我快撐不住了，既然你沒有了真身，又無法像仙祖那樣將養魂魄。那你就轉世為人，去修行吧，修煉到足夠強大，並來救我。我會等你，多久我都會等你。”
冰辭聽著化星說話的底氣越來越弱，也很是痛苦：“別在硬撐了，鬆手吧！”
“師兄！”化星虛弱的強撐著冰辭的魂魄：“難道要讓父君也死在這裏嗎？我會信守承諾的等你，就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等你來救我。我才活了三十幾年，不想死，凡人都比我活得長，更何況我還是神呢。放心吧，我在裏麵出不去，也不會死的。”化星撐住冰辭的法力越來越抵擋住法器的侵蝕，周身彩色的光點淩亂飛舞，恰似化星體內的氣息。“呀！！！”化星一聲暴吼，散發出強大的白色法力，周身千萬個彩色光點被震散到四麵八方。
冰辭才注意到，她的法力竟變回純白，額間的妖姬花也沒有了。她竟分離了邪神的元丹，卻還有這麽強的法力？突然感覺冰魄劍和身體急速的後退，師妹的身影越來越小。耳邊傳來師妹空靈的聲音，回蕩在法器裏：“轉世後的你，魂魄不全，肯定做不了正常人。我一直不明白神和修仙者有什麽區別，都不是可以在天上騰雲駕霧嗎？甚至是為人的父君，厲害得可以用他的聖人之火毀滅天地間的萬物，一點也不比神差啊。可為什麽神有七魂六魄，而修仙的你們隻有三魂七魄呢？區別到底在哪裏呢？如果你能參破這個奧秘，你就一定可以做回正常人，並開創仙祖都不曾開創的奇跡。你知道嗎？爺爺做人的時候，就是因為他本身的缺陷，他才開創了魂魄分離術。他說，越是有缺陷的生靈，越是能注意能到其中的問題，問題一旦被解決，奇跡就出現了。所以，轉世後的你，千萬不要灰心。去創造奇跡，來救我。我等你，多久我都等。記住，多久我都等、、、、、、”
冰辭不舍的看著遠得如螞蟻般的師妹消失在彩色的光點中，痛苦的喊道：“不！師妹！！！”
冰辭和聖人脫離了法器。而化星虛弱得癱軟倒下。白霧皚皚的世界又恢複了寧靜，萬千螞蟻般的光點輕輕浮動在她身邊，她就那樣漂浮的躺著，也知道是什麽力量浮著她，隻感覺這裏像母親的溫床。好累，好愜意，好像睡覺。於是慢慢的閉眼，大腦變成空白，沉沉的睡去。
由於身體嚴重不適，所以睡了兩天。接下來正常上傳章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