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武當夜(二)
林翊川聽遍了所有的內幕與猜測,他也有些模糊,似乎很久以前已經看清楚的事物在這一刻又變得撲朔迷離。
確實如苦玄所說,這其中有著龍古雲都的身影,但他至今也沒能弄清楚龍古雲都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組織,每個人都在談論龍古雲都,但每個人對於龍古雲都的模樣僅僅是一個猜測,甚至有些不過是聽聞罷了。
素君陽是龍古雲都中的純陽,他總是能夠借用龍古雲都的情報網搜集到想要的信息,也能從龍古雲都據點中找到遺失的古籍,但素君陽從未說過龍古雲都真正的內情,連林翊川也曾懷疑過他是否真是龍古雲都中的純陽。
接下來也不會有多少情報,畢竟紫霄殿中的人都藏著一些秘密,苦玄之所以將他所知的講出不過是因為他所講的並沒有涉及多少隱秘,南宮柏泉的手記中早已有所記載,至於其餘人所說,無非是無關痛癢的廢話。
倒是南宮青秋與江南十三幫之間有些詭異,似乎雙方有著不小的恩怨,眼神裏總是透露著對彼此的敵意。
林翊川無意中又是看到喬名,喬名自見過林翊川入殿後便未曾說過一句話,眼睛偶爾地不著痕跡的看向喬安然,很是隱蔽,奈何林翊川實在無聊,眼睛也不著痕跡的看著喬名,倒不是林翊川有所企圖,而是他想看看這個光明天宮的先生究竟想要弄出何等讓他驚訝的大事。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如此多的人打著救主的旗幟懷著不知深淺的心思坐在紫霄殿中估算猜測,想要從他人口中探知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以便權衡利弊自然也就不會有結果,枯木憔悴著身心歎了口氣道了聲“先用膳吧!”也就都走出了紫霄殿,向著各自的房中走去。
枯木終究是來找林翊川,他也絲毫不驚訝,他知道枯木必然會來尋他,隻不過他沒有想到枯木會在此刻,原以為今夜又將是個不眠夜,而今他想來應當能夠好好睡上一覺。
“翊川!”枯木說道:“我原以為你不會來武當,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林翊川笑了一笑,他自然會來,沒有解開的疑惑自然需要讓人解開。
枯木歎了口氣,僅僅一個下午他已經歎了不止一口氣:“這件事我也隻能找你了,掌門師兄而今正處於閉關期間,紫白師兄也不理俗世一心想要勘破,原本還有個苦悲大師能夠說說話,可沒想到他居然將苦玄也拉了過來,就苦玄大師這性子想來也不會多麽上心這些俗世。”
林翊川說道:“前輩說吧!”
枯木沉吟片刻,想了想,說道:“天黑下來你隨我去一個地方,我們去找找看能夠發現些什麽!”
說罷,枯木搖著腦袋離去。
林翊川也是無奈,心中歎道:“今夜又將不眠了!”
入夜,枯木果然如林翊川所想的那般換去了白天穿的道袍,一身輕便的淺色行頭站在他的房前。
“走吧!”枯木說道。
林翊川隨著枯木向著武當山門走去,看這模樣似乎是要下武當山。林翊川心中覺著有些可笑,若是被李前新或者別人看見說不定會以為枯木便是那劫走君默然的人,被人上門質問擔心敗露趁夜逃脫。
但枯木卻決然不是這種人,能夠任刀臨身而麵不改色的枯木,又豈會是那種擔心事情敗露潛逃之人。林翊川一直覺得若是枯木稍微有些野心也會是一代梟雄,奈何枯木向來不願糾結名利,也就省去了不少江湖紛亂,否則武當掌門也不會是枯木的師兄紫木真人。
二人走了半盞茶時間總算是趕到山下,說是走,實際上也皆是施展輕功一路踩著輕塵下的武當山。
枯木指了指眼前的客棧說道:“這裏便是陛下的落腳之處。”
眼前的客棧樸實無華,林翊川想著以君默然的謹慎不會選擇這等地方落腳,但慕容雲空向來被尊為君默然身邊的第一智者,選擇這裏也大多是慕容雲空的主意。
隱世而不被知!慕容雲空的智慧確實不低,眼光也確實高遠。
林翊川問道:“現在來此還能有所發現?”
枯木搖頭:“誰知道呢!但總比在紫霄殿裏聽著他們瞎猜測的好!”
林翊川思索片刻,邁開步伐就向著客棧裏走去。
“對了!”進門前,他回過頭望著枯木說道:“長歌沒事!”
枯木聽得林翊川這般一說先是一愣,隨即舒心一笑。這段時間他確實為這個徒弟擔了心不少心,一直在斟酌是否應當將燕長歌被擄走的消息告訴燕家家母,畢竟那是她兒子。
“你現在倒是……比上次見你更有人味兒了!”枯木自言自語道!
進了客棧林翊川才知曉君默然與慕容雲空究竟是經曆了多麽無望的事,數位高手的勁力悉數留在客棧的朽木上,僅僅是進門的七步間林翊川已經看到十幾種武學,這其中自然有慕容雲空的唯我獨尊功,至於君默然的功法他從未見過也就無從分辨。
枯木走到他的身邊,指了指一處梁柱,讓得他心中一驚,呼道:“螺旋勁?陳青?”
枯木說道:“這種螺旋勁我曾經見過!”
林翊川回頭看去,隻見枯木麵色冷厲,眼神裏盡是寒意。
“我見過不止一個人施展過!我也知道這世間隻有三個人懂得螺旋勁,隻有兩人曾經施展過。”他不知陳青也知曉淺薄的螺旋勁力,也就沒有算上陳青。
林翊川忽然覺得有些冷,不是風冷,而是枯木身上散發著的冷意。
一切好似都在枯木的意料之中,帶著林翊川來查看客棧似乎也僅僅是為了讓林翊川看到這一手螺旋勁。
“前輩!”
枯木的麵色更加的冷,冷得像是林翊川腰間別著的塵霜劍。
“你可知我是誰?”枯木冷聲道。
林翊川的手已經不自覺摸向塵霜。
枯木看了眼他腰間的塵霜劍,說道:“你不必如此,我對你並沒有惡意,況且你現在也不能動用內力,更不能施展塵霜劍。”
林翊川的手停住,眼睛死死盯住眼前反常的枯木。
枯木忽然的一笑,笑得很是冷漠,絲毫看不出他在笑。
“你想知道龍古雲都,可你卻絲毫不知你的一切都在龍古雲都的監視之中!”
林翊川心中發寒:“你究竟是誰?”
枯木哈哈一笑,說道:“你今後會知道,而且你還會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今夜……”
枯木微不可察的聲音在林翊川的耳邊響起:“快跑!”
一道微弱的掌力推在他的身上,一掌打碎了他懷中放著的玉竹同時將他推出屋外。
枯木的掌力不弱,隻是沒有讓林翊川受傷才顯得微弱,縱是如此林翊川也被枯木的掌力震得險些站不住腳。
一道飛光乍現射向林翊川,卻是枯木從屋內丟出來的飛刀,刀上別著一張字條。打開字條,隻見寫著房梁之上四個字,再細看飛刀,刀上刻著的字跡赫然是林鍾明夏。
斟酌片刻林翊川反身離去,這倒是讓枯木有些驚歎,驚歎之餘又有些欣慰。
“小家夥終於開竅了!”他笑道,而後又恢複方才的冷厲,看著眼前的黑暗,說道:“何必再遮遮掩掩,我們之間又不是不熟。”
黑暗中的聲音顯得有些冰涼,語氣中似乎有些惋惜:“可惜,你終究選擇了這條路。”
枯木嘲笑道:“我的路自然由我自己選擇,難道還讓你幫我決定中午該吃嫩豆腐還是老豆腐?”
黑影在黑暗中慢慢顯現:“你費盡心機想要引我出來,你就這麽想死?”
枯木扯出笑容:“我這年紀也算不上英年早逝了吧!隻不過我還沒有老到連自己都不記得的年紀,依稀記得當年你的風姿!”他摸了摸下巴看向梁柱,繼續道:“這一手螺旋勁似乎有些力不從心,別人看不出我卻能看出,似乎是經脈有些受阻,勁力沒能達到極致。”他臉上終於不再是扯出的笑,緩緩道:“你說是不是?師兄!”
黑影從黑暗中走出,紫木一身玄色衣袍遮住整個身子,沒有遮臉,對於最熟悉他的枯木而言也不必要遮住麵目。
“我一直想著如何抹去這勁力的痕跡卻一直沒有辦法做到不留一絲痕跡,方才我還想著你不要認出這道勁力,可你還是認出來了!原來你黃昏前找我說要下山尋尋君默然的線索也不過是有意讓我知道。”紫木淡然道:“你做這麽多無非是覬覦這掌門之位,我讓你便是,我們忘去今夜之事,你依舊是我的好師弟!”
枯木笑道:“師兄能夠忘去這梁柱上的螺旋勁,我卻忘不去這心中的螺旋勁,它在拚命地擰著我的心,讓我備受煎熬!”
紫木沉默片刻,隨意尋了一處長凳上坐下,說道:“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枯木搖頭:“沒有!”
林翊川折返回到客棧時沒有見到紫木,本就遍布傷痕的客棧又增添了新的痕跡,破碎的桌椅和被打爛的房梁,遮雨的瓦礫也被兩人交手的餘威打落。
枯木就躺在沒有瓦礫的大堂下,他還存著些許的氣息像是在等著某個人,眼睛看著漆黑的夜裏僅存的明月。
“你還是回來了!”
林翊川扶起苟延殘喘的枯木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枯木的話,他向山上走了沒多遠便覺著不對勁立馬折返回來,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枯木與紫木的交手會如此快的結束。
“你不該回來!”枯木聲音已經沙啞,紫木的勁力將他的聲帶也打碎讓他難以正常發聲。
林翊川強笑道:“我自然要回來!”
枯木提起一口氣想要說話,卻還是講氣
吐了出來,無奈道:“是啊!你藏在骨子裏的東西讓你必須回來。倒是和你師傅挺像的!”
枯木忽然抓住林翊川的衣襟,竭聲說道:“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回武當山,快去找林鍾明夏。”
林翊川想要為枯木輸送真氣續命,枯木卻攔下他的手,說道:“不要動用內力,去奇異穀,一切你自會明了!”
“奇異穀?”林翊川疑惑問道,可再沒有聽到枯木的聲音。
他看向枯木,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著枯木。
枯木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個熟睡的老人,臉上帶著欣慰。林翊川知道枯木為何欣慰,因為枯木沒有看錯他,他最後會回來,他的俠讓他必須回來,枯木留著一口氣也僅僅是為了等他回來。
“我不應該走!”林翊川放下枯木的身體,他也沒有想到枯木會如此快的落敗,不過是他一轉身的功夫便是再也不會相見:“你既然是要引他出來又為何要讓我走?你知道我的疑惑卻要讓我去問別人。”
忽然的,他明白了。枯木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讓紫木現身,更想不到紫木會在他們下山時便隨著他們下山,從先前枯木的語氣中能夠感覺到,當時枯木也是有些驚訝,隻能故作姿態讓他和紫木都為之一驚才有機會讓他安然離去。
林翊川苦笑不已,當時他確實被林鍾明夏四個字驚住頭腦,一心隻想弄清楚狀況而沒能想到枯木將要麵對何等強大的對手。
屋外忽然亮起了火光,照映了林翊川蒼涼的麵容。
是武當山的人,自然不知武當弟子,紫木帶著方海龍一行人打著火把從山上下來,站在屋外看著更加破爛的客棧。
“枯木師弟可在其中?”紫木的聲音顯得如此平淡,絲毫不似方才對枯木痛下殺手的師兄。
林翊川從客棧內走出來,懷中抱著已經沒有呼吸的枯木道人,看著紫木真人眼中盡是哀傷。
他自然不會知道紫木的心思,他連紫木為何會在此時下山都不知道,他隻知道紫木應當正處於閉關期間。
枯木道人躺在靈堂中黑色棺木之中,安詳淺淡,麵容憔悴,直到他死去也沒有能夠放下心中的執著與堅毅,帶著凡世間沒能解決的俗世離開,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也不知道他去的地方是一副如何繁花似錦的模樣。
紫木真人麵色還是很平淡,先前在黑夜下林翊川沒能看清楚紫木的臉龐,此時不經意間卻看到紫木臉上一抹反常的潮紅,雖然在慢慢散去但細看間依舊能夠見到痕跡。
紫白真人一直跟著紫木真人,林翊川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真人,紫白也是三十年裏第一次出關,高深莫測的實力讓林翊川全然看不清底細,悠長的氣息彰顯著紫白真人極深的內力。
“林閣主應當去休息片刻。”
林翊川一愣,紫白真人的冷漠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些絲的敵意,轉念一想也就釋然,枯木與他一同下山丟了性命紫白自然不願意看見他。
輕點下顎拱手道:“真人節哀!”
紫白也不理會,這讓林翊川覺著怪異,無論心中是否有怨懟他好歹也是劍閣之主,紫白更是武當德高望重的前輩,這般舉措委實落了他的麵子,也讓得紫白看上去少了些肚量。
林翊川倒也沒想太多,對於紫白真人他從未見過,就連武當中見過紫白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確實是沒有誰人能夠明白紫白的性格。他想著這紫白真人或許也就是這番性格,感慨著紫木真人的淡然和溫和,也不知紫木枯木如何與這位同門相處幾十年而沒有矛盾。
走出靈堂正要向著枯木給他安排的住處去,一武當弟子卻是攔在他的跟前,拱手說道:“林閣主,紫白師叔讓弟子給林閣主安排了另外的住處,以免林閣主睹物思人而心中傷感!”
林翊川有些為難,枯木在他原本的住處放的東西尚未到手,他也不知道武當山中誰對枯木出手,沒有解開的疑惑依舊沒有解開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不過這是紫白的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絕,即是在人屋簷之下自然要隨著主人的安排,林翊川便是隨著那武當弟子向著新住處走去。
第二日一早林翊川便來到紫霄殿,此時的武當子弟多是在枯木靈堂之中,紫霄殿也就沒有武當子弟,隻有喬名坐在尾座端著杯茶細細品味。
見著林翊川,喬名也是莫名地一笑,起身道:“林閣主好生閑情雅致,一大早便來這紫霄殿清雅之地,隻是不知林閣主是來懺悔還是向著這滿堂神仙請罪?”
林翊川聽得莫名其妙,喬名對他的態度似乎與在劍閣時截然不同。
確實是截然不同,在武當山上喬名對他充斥著敵意,雖然被掩飾的很好卻依舊被他發覺。
“喬先生此話何解?”
喬名眉頭微動,又是徑自坐下端起茶杯細細品嚐,沒有要回答林翊川問題的意思。
半柱香時間後紫霄殿也就不再這般冷清,紫木紫白二位真人一前一後走入殿中,隨即東方原南宮青秋也是到來,於管家與喬安然倒是最後才到紫霄殿,看他們麵色昨夜也是沒有睡好。
林翊川總覺著每個人進門前都會先看他一眼,每個人的眼神又是不一樣,他估摸著是不是今天洗臉沒有洗幹淨。
紫木與紫白一進門便是沉默不語,其餘人也是邁進殿門見著林翊川後便是收住話題不再說話,各自找著自己的位置坐下。特別是十三幫幫主,見著林翊川眼中還有些怒氣。
林翊川心中疑惑卻也不好當堂開口,正巧方海龍與昨日一樣坐在他的身旁,他便想別過頭問一問方海龍,卻發現每個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放在他的身上。
紫白真人開口問道:“林閣主昨夜休息的可好?”
林翊川眉頭緊皺,紫白此刻問出如此一句著實讓他弄不清狀況,隻得疑惑問道:“真人為何會這般問?”
紫白沉吟片刻,說道:“我武當待人自然要讓客人住著舒坦,也就隨口一問。”
林翊川雖是不信紫白的話卻也不好發作,隻得咽下疑惑皺著眉頭看著紫白真人。
“真人無需再與他糾結,他做過的事他自然清楚,我們將話放在台麵上說罷!”說話的是十三幫的一位幫主,言語間隻有怒氣,眼神裏盡是血紅的血絲,看著林翊川如同盯著仇人一般。
林翊川卻是不認識這位幫主,也不知這幫主語氣中掩藏的怒意從何而來,隻得問道:“這位幫主此話又何解?”
慕容府於管家也是說話:“諸位何必過早下定論,林閣主這兩日確實是在武當山。”
另一位幫主稍微溫和些,說道:“於管家非江湖中人,此事也不要參和,江湖事江湖了,林閣主,我們劃出道來,說說看你究竟有什麽條件!”
李前新終於是說話:“這江湖事確是江湖了,可陛下而今失蹤,此事這殿中任何人都可能有關係,這可不是什麽江湖事。”
南宮青秋也是為難道:“這其中定然有些許誤會,不妨我等靜下心來好好談談?”
又一位幫主說道:“有什麽好談的,南宮青秋,被滅的不是你南宮家你自然不急,你南宮家一直想吞並我江南十三幫,此刻怕也是巴不得我們落難,說不定你與林翊川聯手做到勾當也不一定!”
南宮青秋有些怒意,冷笑道:“你江南十三幫在我眼裏不過是個隨手可滅的小幫,我要滅你們還需要與這貨聯手?”
霎時間,十一位幫主與南宮青秋之間充斥著殺意,隨時可能動手的模樣讓林翊川心中一驚。
他不是愚蠢的人,自然能夠想到昨夜應當發生了與他或者劍閣有關的事方才令得今日眾人針對於他,隻是他想不明白會是怎樣的事才會讓得如此多人如討伐他一般對他。
紫白歎了口氣,說道:“諸位先息怒,林閣主也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我們說的話。”他看向林翊川,說道:“林閣主!我向來欽佩南宮柏泉的為人,也欽佩他在處事上的明智,但我實在不覺得他選徒弟的眼光有多高明,恐怕他也想不到林閣主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林翊川雖然是莫名其妙卻也容不得他人說南宮柏泉不是,冷著眼神說道:“翊川也向來敬重武當諸位前輩,但紫白真人所說之話是否有些過頭了?我師傅選擇徒弟自有他的理由,無需前輩來指點!”
紫白冷笑道:“理由?選擇一個徒弟滅掉江南十三幫是他選擇你的理由?教會你武功讓你背後偷襲打死我師弟是他的理由?”
紫白隨手丟出一封信:“林閣主既然做了,又何必遮遮掩掩不敢承認?這似乎不符合君子之行!”
林翊川終於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和莫名其妙的眼神是因何而來,他自然不會去相信信中所言分毫,但他卻沒有絲毫辯解的言語能夠讓他洗去嫌疑,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沒有幾個人會認為他是青白的。
喬名終於是說話了,他的語氣很平和,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看戲人模樣:“昨夜紫木紫白二位真人發覺枯木道長背後的掌勁時也不敢相信,讓南宮家主前往多番確認才認定那是狂龍怒海掌法的掌勁!這狂龍怒海掌法的出處想必也就不用名再做介紹了!”
林翊川心頭冰涼,他終於知道枯木為何會敗得如此之快,熟悉的人從身後下手枯木又如何防得住?他又驚訝世間居然有第三人知曉狂龍怒海掌法,任延羽從未將這套掌法教授給他之外的人,縱是他也是在沒有與四位閣尊鬧僵之前任延羽因南宮柏泉之言才教授於他。
“至於另一件事……名覺著應當由紫木掌門說比較好,畢竟紫木掌門是武林公認的……”
“不用說了!”林翊川冷聲道:“既然你們已經認定了是林某人所做的一切,林某人也不用再做任何辯解!”
喬名說
道:“這般說來,林閣主便是承認了與龍古雲都的關係?”
林翊川忽然有種想笑的感覺,道:“我何時又成了龍古雲都中人?”
喬名笑道:“自然是林閣主自己說的!信中可是清清楚楚說明,劍閣幾日之內吞並了江南十三幫,算起來這也是大仇,若非紫木掌門不願誤會了林閣主想必十一位幫主已經提刀。”他頓了頓吸了口氣,繼續道:“林閣主行事果然狠絕,居然讓龍古雲都動手,若非有幫眾無意中見到沈南歌也不會想到劍閣,不過昨夜幾位幫主已經商定,隻要林閣主放了幫中幫眾,可以和林閣主談談條件!”
“沈南歌?”林翊川冷聲呢喃,他想不通沈南歌為何會出現在龍古雲都對江南十三幫的吞並中,也想不通龍古雲都此番行事作風的真實意圖。
龍古雲都縱然是已經攪亂了江湖風雲也從未現過蹤跡,更別提對任何一個門派進行吞並,林翊川也一直認為這是龍古雲都最為絕妙的策略,此時龍古雲都吞並江南十三幫便是有了讓江湖其餘門派對付他們的理由,這一步似乎並不精妙。
林翊川回到住處躺下,塵霜劍不在他的身側,紫霄殿內已經沒有幾人再信任他,縱連喬安然也在看他時眼中帶著疑慮,此刻他沒有被鎖如武當後山也不過是因為紫木紫白與十一位幫主覺著他手中掌握著江南十三幫八千人命,讓他提出交換條件罷了!
不過想想林翊川還真是希望手中握著這八千人命,此時的武當山上下對他的監禁讓他也沒有找到絲毫逃離的機會,就是這居所之外便藏著不下二十人輪流監視著他!
“活該了沒聽她的話,瞎攪和這些江湖風雲惹來一身丟命事。”他倒也不是後悔,隻是有些怒意,八年前他敢一人一劍上帝都救逆臣子女,五年前他敢一人一劍如北方戰場相助承王爺,雖然他去晚了一天,卻也取了敵將首級以至敵國當日便是退了兵,但今日他卻不敢再一人一劍從這武當山上闖下去,他背負著劍閣的榮譽,也背負著南宮柏泉的俠義,他要做的隻能是找出幕後之人。
他的殺心已經被喚起,八年前便會喚起,一直被埋在心底!
窗外下起了雨,雨不大,卻異常的寒冷。
方海龍來了,來得很匆忙,林翊川為他沏了一壺茶。
“這雨真是冷,再過段時間應該就要下雪了!”方海龍笑道。
林翊川沒有看方海龍,他從方海龍的聲音中沒有聽到笑意:“海龍兄這等情形下還來見我,不怕被當成龍古雲都同黨嗎?”
方海龍全然沒想到林翊川會這般說,苦笑道:“翊川兄……”
“不用說!”林翊川抬手製止道:“想必明日江湖上便會知道我林翊川與龍古雲都聯手,知道劍閣開始向江湖揮刀。”
方海龍沉默不語,站起了身子向著林翊川拱手,說道:“若非是我上劍閣翊川兄也不會來武當!”
“你不去劍閣我也會來武當,結局一樣。既然已經是這樣的結局又何必要去懊惱,海龍兄又何必再來找一個武林敗類呢?”
方海龍又是沉默片刻,隨即說道:“我相信翊川兄!我也相信隻有翊川兄能夠救下若如!”
林翊川笑道:“秋若如怎麽說也是秋家老家主的女兒,又怎麽會有性命之憂!”
方海龍看著林翊川,他想不通林翊川此刻為何還是這般輕鬆淡然:“雖說秋家主僅僅是監禁了若如,但隻要秋家明麵扶持任何一位皇子登位秋家必然難逃一死,終究難逃逆臣之罪。”
林翊川道:“登位的是君默然的兒子,是皇子,又怎會有逆臣之說?”
方海龍堅定道:“因為陛下絕不允許有任何人忤逆他,更不會允許有人覬覦他的皇位,就算是他的兒子也不行!”他盯著林翊川,補充道:“至少現在不行!”
雨紛亂的聲音在窗外嘈雜,很靜,卻很煩憂,屋內的人相互對峙,放在桌上的茶冒著溫霧。
林翊川忽然笑了,說道:“海龍兄對於陛下的心思倒是摸得很準!”
方海龍依舊是一副平淡卻堅毅的麵容:“非我摸得準,而是翊川兄摸得準!東海時可不正是翊川兄告知我不要說出見過東方無玉?”
林翊川笑道:“這不過是為了保住東方家的名聲!”
“也是為了保住我與若如的性命,還有枯木道長和苦悲大師的性命!”
茶有些涼了,屋外的人躲在暗處聽不見屋內的聲音,今天的小雨讓以往清晰的變得模糊。
方海龍撩起衣袍一甩,跪在林翊川跟前,拱手道:“別人不信你我卻信你,便算是為了江湖為了你所要保護的人,我求你……”他緩緩抬起頭,說道:“別死!”
活著終歸是一種幸運,能夠活著誰也不會選擇死亡,隻是林翊川尚且想不出如何活著。
這本就是一個死局,無論方海龍是否上劍閣他終究會來到武當,喬名心思難測,他也隻知道喬名是光明天宮的智者卻不知來路,在劍閣的那番話與那封信多半也是喬名有意為之,包括喬名追查龍古雲都恐怕並非霍青所說的那般。
最終的目的是劍閣!
對付林翊川必先從劍閣下手,而對付劍閣唯有先對付林翊川!
江晚嫣很久以前便說過的話他現在又想起來,以往他覺著不會有人想要對付他,而今他也不覺得劍閣的存在對江湖其他勢力有所鉗製,他一直讓劍閣如隱世般存在。
“能夠摸透我的性格,能夠猜到我必然會因為江湖事而下山,不得不說你確實是我見過最為智慧的陰謀者。”他自然不會自言自語,黑夜下最適合躲藏的地方是燈盞照不到的地方,他在和燈盞下的陰影說話。
喬名沒有要躲藏的意思,直接從黑暗中走出:“為何是陰謀者?難不成我不是你見過最為智慧的人?”
林翊川搖頭:“你隻能在陰謀者之內稱為最為智慧,比你智慧的人我見過的便不下一掌之數!”
喬名沒有反駁,也不等林翊川邀請便坐在林翊川對麵的椅上,自己拿起翻在桌上的茶杯往裏麵倒上些許茶水:“林閣主不想問問我究竟想要做什麽?”
林翊川也是坐下,笑了笑說道:“你想做的無非是斷了我劍閣生路,毀了我林翊川!”
“更深層次的呢?”喬名問道。
“還有更深層的嗎?”林翊川故作驚訝道。
“自然有!”喬名喝下一口茶:“茶,需要慢慢品!”
林翊川也喝了一口茶:“可惜你做不到!”
“為何做不到?”
“因為心中的茶杯太小,裝不下你想要裝的茶。”
喬名臉色有些難看:“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能夠裝下的杯?”
林翊川隻是笑笑沒有作答。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林翊川笑道:“你究竟想要毀掉這個王朝還是僅僅要對付君默然我並沒有興趣知道,但你應當要知道,你體內流淌著忠肝義膽之人的鮮血,不要讓它冷了!”
奇異穀中的月被漆黑的烏雲遮蓋,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讓夜也不顯得多麽黑暗。湖邊長青樹看不見的幾縷青與雪淡墨的白扶搖著樹下泥塵裏的醉,清然的酒香輕搖在湖麵撥弄滄然的蒹葭,奇異穀,倚湖而建環山而繞,唯一的路也是不知多少年前開辟,讓人得以出入奇異穀。
奇異穀奇異,物奇異,人也奇異!
顏淩一繞著隨江晚嫣回來的老伯,疑惑問道:“你真是林鍾明夏?”
老伯瞪了眼顏淩一,道:“你說呢!難道還有人敢冒用我的名字不成?”
顏淩一摸了摸下巴:“那倒沒有,但我卻親眼見到林鍾明夏葬身在大火中!而且林鍾明夏也不是老丈這幅模樣。”
“自然不是這模樣!”林鍾明夏吹胡子瞪眼,顏淩一看著嚴謹冷傲,實際上也是個如林翊川般的人,隻不過不是很喜歡說笑。林鍾明夏手放在脖子角落輕輕磨了磨,隨即便是輕輕撕下整張麵皮露出溫潤如玉的麵龐。
五十二歲的林鍾明夏有著中年人的麵容,臉上居然是看不見一絲的皺紋。此時的林鍾明夏既不是林翊川所見的模樣也不是顏淩一所見的模樣,屋內的人沒有驚訝林鍾明夏的麵容,江湖中能夠做到如此易容手法的雖然不多卻也不少,唯有江晚嫣,見到林鍾明夏真容之後麵容呆滯,神情顯得不可思議,她心裏翻起的巨浪讓她沒能夠保持住往日的笑容。
“晚嫣……”林鍾明夏笑得有些苦澀,但他盡量掩飾住心中的苦澀讓笑看起來更加淡然些。
江晚嫣輕嗬一聲,沒有說任何話直接走出了屋子,任誰也能看出來林鍾明夏與江晚嫣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但沒有人問,這是他們之間的事,顏淩一不是喜好多話之人,素君陽從不會過問他人私事,程青靈看不明白江晚嫣的想法。
年輕的馬夫看了眼林鍾明夏,說道:“你不去看看?”
林鍾明夏笑得苦澀:“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名城……”
“父女之間何來得深仇大恨,她不過是還沒有想好怎麽麵對你罷了!”年輕的馬夫被喚作名城也沒有反駁,想來林鍾明夏早便知道他的身份。
顏淩一聽得明白,即是已經知曉林鍾明夏身份他雖然不會多話卻還是忍不住說道:“林鍾……不,江夏前輩,若是依江夏前輩這番磨蹭,恐怕等江穀主嫁去了劍閣也等不來你們父女的相認……”
“你說誰要嫁去劍閣?”
顏淩一想也沒想便是答道:“自然是江穀主……”
“江穀主,你誤會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你讓開,青靈,向著江湖發布追殺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