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刀如風(二)

玄塵山屹立在何處很少有人知道,至少在江湖中能夠知道它的人很少,甚至連它的名字都沒有聽過,但所有人都知道另外一個地方,劍閣,也知道一個如今劍閣最為優雅的人,林翊川。隻不過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過手,自從八年前在帝都見過他之後,江湖中便很少見到他的蹤跡,連劍閣之中也很少見到他。三年前劍閣的一次內鬥之後,便再沒人能夠見到他,

仰慕南宮柏泉之名的人總會選擇各種方式進入劍閣,但縱使是步入劍閣,也沒有能夠見到林翊川真實的模樣。

劍閣本就是如此,在江湖中一直名氣鼎盛也很是低調,若不是南宮柏泉成為第四任劍閣閣主,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平俗的地方。

劍閣雲海峰,兩個少女正在對峙,說是對峙,倒不如說是花溪妍用劍追著蘭蝶,雖不是劍劍奪命,劍也並不鋒利,但也畢竟是利器,蘭蝶也隻是用身法躲著刺來的劍。

花溪妍一劍刺向蘭蝶,本是必中的一劍卻被蘭蝶就地一滾險而又險的躲過。這一滾,確實有講究,若是快一步,便會被花溪妍的劍承接下一勢回風落葉掃中小腿。若是慢一步又會被這一劍刺中腹部。可以說蘭蝶的運氣極為不錯,這也就是她,換做別人連滾的勇氣都沒有。

“你這人怎麽這樣不講理,我好好的和你說,你卻用劍來刺我。”蘭蝶怒視著花溪妍,大聲叫道。

花溪妍鬱悶的臉仿佛要滴出水來,咬著牙齒,滿眼怒火的看著蘭蝶,也不說話,手中的劍就要再度刺出。

蘭蝶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這幾年在奇異穀還從來沒有受過這等氣,見得花溪妍的劍再度刺來,她嘟著嘴也不躲閃,順著劍身的方向腿上輕巧的點在地上,人貼著劍鋒向後飛退,這本不是多麽高明的輕功,但蘭蝶用出來卻顯得極為的飄逸。她的腳再次落地時花溪妍的劍已經鋒利散盡,這一劍的距離已經被她用到了極致,而蘭蝶恰好脫離她的劍法範圍,飄然的站在劍鋒前一臉得意的看著更加怒火的花溪妍。

見著她這幅模樣,蘭蝶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沒有笑出來,有意揚起一臉冷意地說道:“劍閣的人原來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難怪紫嫣姐不願過來,那個誰……”她看向站在一旁勸架的男子,喊道:“你告訴這討厭的丫頭,她的劍法本來就不是什麽高深的劍法,就沒有必要在這裏修習了,還是回家找爹爹去吧!”

那男子也是頭大,捂著自己的額頭直覺得今天運氣太背,他隻是一個帶著師弟來晨練的弟子,本來平和的雲海峰上不會有多少事,花溪妍今天不知抽那一陣風跑上來要各位師兄指教,這便算了,好歹花溪妍是二閣尊的孫女還懂得禮數,偏偏又不知這個蘭蝶從哪裏上的山,一來就指著花溪妍的劍法說道:“劍閣的男人果真都是這幅模樣,會討女人歡心,她這劍若是跑到江湖上去指不定就死在哪了。”花溪妍當場臉漲得通紅,提劍就要蘭蝶指教。

蘭蝶見花溪妍功力不算高深自然也就沒有和她交手的心,說了句“沒興趣”轉身便要離去,花溪妍覺著麵子上過不去,硬生生地出手,她的劍法哪是蘭蝶的對手,竟然是連蘭蝶的衣角也沒有觸碰到,這便激起她的好勝心。

男子隻得歎息一聲,抓住花溪妍手中的劍,勸阻道:“二位還是冷靜一番,畢竟也不是多大的事,既然蘭蝶姑娘說溪妍師妹的劍法不純,那便是我這個做師兄的失誤,師妹也不用再爭執做無謂的爭鬥,蘭蝶姑娘也退讓一步,不要和師妹一般見識。”

蘭蝶嘿嘿一笑:“倒不是本姑娘要和這小毛孩爭執,隻是不忍心看著劍閣的人死在外麵好心提醒一番罷了,聽不聽都隨便你們自己。”

花溪妍咬著牙道:“誰要你提醒,我劍閣行事還不需要外人來說話,況且江湖中誰人會和劍閣為敵,劍閣的武學也不是你可以說三道四的。”

男子已經頭大,他寧可去麵對一群高手的圍攻也不願意參和在這兩人之間,輕輕揮手示意一旁的師弟,那師弟也是靈光,轉身跑下山峰直

奔二閣尊住所,想來也是知道這幅情況隻有二閣尊方能管製住花溪妍。

蘭蝶抓了抓眉頭,指著男子喊道:“那誰……”

“楊彥林。”

“恩,對,楊彥林,你作為師兄就不知道怎麽管好自己的師妹?”

楊彥林歎了一口氣,說道:“蘭蝶姑娘還是記住在下的名字吧,每一次都是那誰那誰在下也很尷尬。”

蘭蝶輕啐了一聲:“不要把我們說得很熟的樣子,我總共隻來了三次劍閣。”她看著花溪妍,說道:“小丫頭,本姑娘現在沒有時間和你在這裏瞎折騰,等我見了林翊川再來找你,看本姑娘不打得你服服帖帖。”

說罷人已經轉身離去,花溪妍喝道:“別走。”手上的劍帶著身子在騰空翻轉一道弧線直刺向蘭蝶。

花溪妍心中一驚,暗道一聲“糟糕”,這一劍她本隻是想留住蘭蝶,卻不想心急之下用盡了全力,如今想收也收不回來,她的劍在空中有些微的猶豫,並不是她在猶豫,而是她在用力收回這一劍。她也知道這一劍已經不是她所能掌控的,至於蘭蝶……

蘭蝶並沒有在意這一劍,連看也沒看一眼反手抓向飛來的劍,她的拇指和食指貼在劍鋒上順著劍勢,身體站在原地畫出一個圓,右手帶著花溪妍的劍在身前旋轉一周,在她放手的時刻花溪妍已經回到了楊彥林的身邊,手中的劍早已經不在去往何處。

蘭蝶唏噓一聲,說道:“好險好險,差點就讓本姑娘腦袋搬了家。”

楊彥林也是一陣驚寒,再看蘭蝶時卻是沒有誰出一句話,眼睛裏帶著驚訝。蘭蝶好奇楊彥林的眼神,摸了摸自己臉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並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再一看楊彥林才發覺他的眼睛並不是看著自己,而是看著她的身後。

她轉過頭,隻見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悄無聲息好似一直站在這裏。他的手上拿著一把劍,準確的說是他的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柄劍,那是方才被蘭蝶順勢飛出去的劍,如今就在眼前這個男人手指之間,她是第二次見到這般的內力,盡管花溪妍的劍法並不高深,可她的內力也並不差,全身氣力施展的一劍被如此輕而易舉地用兩根手指夾住,她也有些難以接受。

“你的劍?”那人麵無表情的問道。

聽得這個聲音蘭蝶才注意到來人,劍眉秀發,鼻梁高挺,如玉的麵容上有一雙深邃的雙眼,眼裏透露著的是疲憊,臉上掩蓋的是風塵,好似一個剛從荒漠中旅途歸來的人,舟車勞頓之間沒有休息好。

他也確實剛從荒漠回來。

蘭蝶突然噗嗤一笑:“你這死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跑到劍閣來,還搶了人家姑娘家防身用的劍,你就不怕人的長輩來找你麻煩嗎!”

顏淩一隨手將劍甩在花溪妍身前,劍身入地一尺之深:“我不是來讓人找麻煩的,也不是來找麻煩的。”

“那你找誰?”

“顏小魚。”

蘭蝶伸出右手摸著他的額頭,說道:“顏淩一,你睡糊塗了還是犯病了,小魚不是應該和你在一起嘛,你還跑到這裏來找她。難道林翊川又把你家妹妹拐跑了?”

顏淩一沒有回答,隻是一臉嚴肅的看著遠方山上的一座閣樓,雲霧縹緲之間若隱若現閣樓一角。山下肅立一座座殿堂,眾多殿堂中間飛陽殿如同眾星環繞

花溪妍方才經曆驚險一刻險些失手傷人,心底也是過意不去,滿眼歉意的看著蘭蝶,嘴角微微顫抖想要說話卻說不出口,從小到大她還沒向誰道過謙。楊彥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徑直走向顏淩一,躬身一拜,深吸一口氣,麵色複雜,說道:“顏師兄……”

正欲多說,顏淩一擺手,淡然道:“你我立場不同,我隻是來找我妹子的,不用驚動翊川,你帶著他們離去就是。”

楊彥林歎息了一聲,曾幾何時,眼前這個男人和那個人一起,在

他的身前如此的英姿颯爽,他總是微笑著演練著各種武學,毫無保留地在這個地方展露他對於武學的理解。時過境遷,再也見不到兩道身影探討武學更高奧秘的時刻。

正欲說話,卻見得顏淩一麵色微變,反手一掌打在蘭蝶的身後,狂暴的內力掀起一片氣浪,隻聽得一聲悶哼,一道身影飄過蘭蝶顏淩一轉身站在花溪妍身前。

“二閣尊。”

“師傅!”卻是楊彥臨和花溪妍同時叫道。

這人身材魁梧,長發飛揚,臉上掛著些絲的皺紋,一身紫衣渲染出來的氣質讓人屈服。他揮手散去掌上的內力,麵色凝重,眉頭皺起。隻道是與顏淩一對拚一掌之間並沒有占取便宜,反而被顏淩一掌力侵蝕。看向顏淩一,卻再沒有出手的意思。

倒是顏淩一盯著自己的手掌,一臉笑意地說道:“何時姚閣尊也學會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一招龍戰八方也是越來越精妙了。”

姚秋何臉色不好看,冷著聲音道:“顏淩一,當初我放你離開可不是讓你回來報複的,你可要知道當初你自己說過的話。”

顏淩一笑道:“我當然記得閣尊的恩情,此番前來隻是為了尋找舍妹別無它意。”

“顏小魚?”姚秋何思索道:“她並沒有來劍閣。”

顏淩一道:“她會來的,隻不過是這幾天的時間。”

姚秋何聽得迷糊,即是如此又何不親自去把顏小魚帶走,反而要如此麻煩在此地等待。況且顏淩一來此本就是一件險事。

卻在此時,山腰出現三道身影,起落間已是行至山腰,三人輕功並不高深奧妙,但其中內力的運轉卻雄渾厚重。顏淩一冷哼一聲,看著姚秋何冷笑道:“閣尊想來也和他三人不和,其實三年前已經看出來閣尊的心思,不過他三人恐怕不會和閣尊同一條心。”

他指了指即將到來的三人。姚秋何臉色有些難看,顏淩一所說並不假,但如今他再將此事提起卻讓姚秋何心中有些沉悶。姚秋何內心歎息一聲,不知何時顏淩一已經不再像三年前那般,臉上的笑容也不再那麽容易看透。

“走吧,蘭蝶。”顏淩一轉身離去:“我可不想見到那三個人。”

姚秋何手掌微微顫動,終究沒有做出任何阻攔。

顏淩一協同蘭蝶步入縹緲的雲閣時,已經有人站在閣樓前等待他們。一臉稚氣卻帶著儒雅,清秀的臉上白淨如玉,手指修長,一身藍色長衫。

蘭蝶嘿嘿地笑著,她自然認識這個人,但顏淩一卻一臉深沉,他也認識這個人。

那人臉上泛出一絲微笑,說道:“師傅與蘭蝶姑娘同來,想來三位閣尊知道之後的表情很是精彩。”

想到高居在飛陽殿三個老頭的模樣,蘭蝶忍不住一笑,拍了拍王衣函的肩頭:“你家閣主可不是讓你來看那三個老家夥表情的。”

王衣函點頭:“也是,畢竟閣主已經很久不理會他們之間的事了。”隨即一整容態,擺出請勢:“閣主已經備好茶點,隻待師傅和蘭蝶姑娘如閣品嚐。”

雲海峰之上,姚秋何若無其事的看著眼前的三人,他們的臉色及其冷厲,身上泛著若有若無的殺氣。

“他們已經走了。”他說。

“去哪了?”大閣尊任延羽臉色淡漠,聲音都變得很陰沉。

姚秋何思索片刻,搖頭道:“不知。”

麵對此時的任延羽他已經沒有說話的必要,心底也不願再和他談論任何事,在大閣尊的位置上坐的太久已經忘了以往的心態。倒是沈南歌一直站在一旁,與任延羽陳青保持距離,他一直都這般,沒有參與任何事件之中。

沈南歌看了眼雲閣,搖頭一笑,道:“你們何不去閣主那看看!”

姚秋何麵色微變,眼睛帶著些微的怒氣看著沈南歌。這個人總是在最關鍵之處有意無意點破,心思過於深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