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是聰明的人
第一章 誰是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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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蘇北在五十歲生日這天，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瞞著兩個女兒柳丁柳橙和魯花登記結了婚。
魯花像個孩子似的問柳蘇北，開心嗎？柳蘇北點點頭，笑得像朵花兒，然而轉過身來，柳蘇北的眉頭就擰成了麻花狀，他分不清自己的內心，但是年過半百，結過婚，生過兩個女兒的柳蘇北在婚姻的戰役中已經頗具將帥的頭腦，他知道怎麽對付女人，無論這個女人是老的還是少的。
他把這一生都奉獻給了三個女人，死了的丁橙橙以及他們的愛情結晶，或者是婚姻中的戰利品柳丁和柳橙。他知道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把自己的殘生奉獻給這個叫魯花的女人，他隻是不想讓自己孤獨地麵對以後的日子。
柳蘇北是個教書先生，他認為自己的智慧都遺傳於母親，母親在一次次的社會變更中嗅到了先機，運用自己的智慧，在土改來臨前出售了土地，在他而立後，攢了半年的雞蛋和豬油為自己謀到老師這個鐵飯碗，母親還果斷的阻止了柳蘇北的初戀，強製性的讓柳蘇北娶了丁橙橙，一個除了牙突出點，別的都很完美的旺夫女人。
柳蘇北年輕時候也曾埋怨過母親，但是更多的則是感激與崇拜，幾十年的時間證明母親的選擇是多麽睿智和正確，這讓柳蘇北這一生安然無憂，沒有大風大浪，他與丁橙橙相安無事的守在自己的小家園，生了他們的愛情結晶：漂亮的柳丁，柳橙。
他一直以為他可以效仿母親，運用智慧讓女兒延續自己的幸福。然而母親與丁橙橙的相繼離世讓柳蘇北措手不及，兩個女人為他守護的美滿世界瞬間變得殘缺。
大女兒離異再婚，小女兒新婚不久，柳蘇北變成了唯一的娘家人，從此後守護兩個女兒的重擔像做大山不容拒絕的壓在了柳蘇北的身上，這一切都讓柳蘇北特別疲憊，他想如果母親和老伴在，也許這一切都會不一樣，但是人的渺小就在於敵不過生老病死。
柳蘇北承受不了壓力，也承受不了孤獨，柳蘇北想找一個女人來守護自己，守護這個家。像曾經母親和老伴做的一樣，所以他經人相親認識了魯花，並且迅速的和魯花領了證。
魯花是個仗義的女人，長得五大三粗，雖說並沒有念過幾年書，卻頗懂人情世故，柳蘇北開始並沒有覺得魯花的好，隻到有一次柳蘇北與人發生點矛盾，受了欺侮，魯花拿起拖把便把那個人打得抱頭鼠竄，柳蘇北感到了溫暖。
柳蘇北與魯花還有一個共同的愛好：打麻將。魯花精明到誰偷牌都能被她逮到，曾經有三個人合夥騙過柳蘇北，但被魯花一眼識破，魯花果斷的讓柳蘇北下場，自己上了去，兩隻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那三人的手，結果那場麻將下來，魯花反而成了唯一的贏家。
通過這兩件事柳蘇北得出一個結論：魯花有情有義，魯花有勇有謀。他將分析結果告訴了一雙女兒，結果一雙女兒的判斷卻與他截然相反：魯胖子（魯花的外號）太衝動，沉不住氣，魯胖子喜歡賭錢，又喜歡惹事，不僅敗家而且會讓柳蘇北受罪。
讓柳蘇北下決心娶魯花的兩件事演變成了一雙女兒堅持反對他娶魯花的理由。
然而柳蘇北從小就特別自信，他更願意相信自己，他相信，他吃過的鹽都比女兒們吃過的米要多，憑著大半輩子的閱曆以及看人的眼光，他相信魯花就是陪伴他下半生的那個最佳人選。
從民政局出來，魯花說開心嗎？柳蘇北點點頭，笑得像花兒。
經過珠寶店，魯花說，買對戒指吧，柳蘇北點點頭，笑得像朵花兒。
魯花又看中了一隻很粗的金手鐲，戴在手上假裝拿不下來，柳蘇北背過身去，數數錢包。
咬著牙，刷卡。一萬八千八。
從珠寶店出來，魯胖子笑成了一朵花兒。柳蘇北則笑得比黃花都淒慘，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搖搖頭，他不讓自己想。
柳蘇北不想新婚之夜便後悔，所以仍是拚了老命般的想表現自己，無奈魯花好像不明白似的左手抱著右手上的粗大金手鐲睡得非常滿足，不一會便發出了巨大的鼾聲，柳蘇北心裏飄過一絲厭煩，因為前老伴兒睡覺一直很斯文，連呼吸都生怕驚著似的安靜。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柳蘇北趕緊搖頭，提醒自己不能比較，一邊又提醒自己，不要老不正經，也許魯花早已經絕了經，對這方麵完全沒有**。
正想入睡，柳蘇北接到了大女兒柳丁的電話。
“爸，你能來一下嗎？”柳丁的聲音好像剛哭過，柳蘇北的心猛的一緊。
“什麽事兒？”柳蘇北追問。
“沒事兒。您睡了就算了，掛了。”柳丁的聲音好似又恢複了平靜，最後幹脆不等柳蘇北反應過來便掛了電話。
柳蘇北怕女兒出事，迅速起身穿上衣服，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他仔細一想，還是覺得不要管得好，免得讓女兒難堪。
他不確定是什麽事情，但是他敢肯定，這件事一定跟女婿趙楊有關。因為不會再有別的事情會讓女兒煩惱，一定是又和趙楊發生了不愉快。
這應該屬於人民內部矛盾，柳蘇北不想摻和，他想如果他以後不在了，那麽這些問題誰來幫柳丁解決呢，柳丁已經三十歲了，而且已經離過一次婚了，她應該更懂得怎麽樣去處理婚姻中遇到的問題才是。
心懷忐忑，柳蘇北輾轉難眠，柳丁的婚姻問題一直讓自己頭疼，擔憂。柳丁從小到大在學習上沒有讓柳蘇北操過心，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師範學院，跟自己一樣做了一名老師。他以為從此後女兒便可以像自己一樣安然無憂，可是柳丁的婚姻生活卻非常不順利。
柳丁的第一任丈夫錢磊是柳丁經朋友介紹認識的，錢磊長得高大英俊，而且非常會哄女孩子開心，柳丁一下子就著迷了，認識半年就吵著鬧著要跟錢磊結婚。
柳丁那時候才二十四歲，單純得像個小孩子，又固執又驕傲，認為自己無所不能，視金錢如糞土，所以她不介意錢磊那貧困的出身，執意要下嫁於他，她相信憑她和錢磊的聰明可以創造很多的財富以彌補錢磊家庭條件的不足。
那年丁橙橙還沒有去世，他們一起去了錢磊家。錢磊的家一貧如洗，兩間瓦房可憐的夾在兩幢樓房之間，不要說電器了，甚至沒有一麵大鏡子，唯一的一麵大鏡子還是後來結婚時柳丁的朋友送的。
俗話說沒有勝得了孩子的父母，柳蘇北和丁橙橙想盡了一切辦法惡意為難，仍是沒有擰得過柳丁。
柳丁跟錢磊租了房子住在一起，不久便懷孕了，她用這個威脅了父母，成就了他與錢磊的婚姻。
然而婚姻恰恰是最現實的，婚後十三天，柳丁便發現了錢磊上網與別的女人聊天的暖昧記錄，她憤怒，覺得被欺騙。她摔了電腦，動手打了錢磊，然而錢磊沒有顧惜她肚子裏的孩子，把她推倒在沙發上，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
柳丁的心突然絕望了，她仍是倔強的跟錢磊說，你打，再打。
於是錢磊的耳光一巴掌一巴掌下來，隻到柳丁再也說不出字來。柳丁看著錢磊凶狠的嘴臉，發了瘋般的把自己的肚子撞向牆壁。
一切仿佛無可挽回，任事後錢磊如何的承認錯誤，表示後悔，柳丁都像死人一般的麵無表情，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曾經驕傲的麵容變得血肉模糊，醜陋到讓人嘔吐。
柳丁飛快的逃離，甩掉錢磊塞給自己的三百五十塊錢，隻奔醫院而去。然而辦完一切手續，坐上手術室的那一刹，孩子動了。柳丁清晰的聽到了肚皮發出了舞蹈般輕微而又有節奏的跳動聲。孩子是不是也預感到了死亡，所以在對媽媽發出最後的哀求。
柳丁的心碎了，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這種痛是二十四年來的生命中不曾有過的。
柳丁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是母愛，盡管是在那種非常悲慘的情況下，這份愛仍是強烈的震撼住了她，一切不可原諒的事情，都變得可以原諒，一切受過的屈辱為了孩子都變得微不足道。她決定給錢磊一次機會。
機會終於給了一次又一次，隻到孩子出生，錢磊也便得越來越聰明，他習慣去犯錯誤，然後用孩子來威脅柳丁原諒，孩子變成了他的武器，變成他收拾殘局的拖把。
柳丁的容忍到了極限，而錢磊的威脅也水漲船高，他偷偷帶走了孩子，一走就是兩年。他以為這次柳丁還會像以前一樣，然而他忘記了，任何事情都有底線。
柳丁拚命的忍住了對兒子的思念，發了瘋一般的工作，那兩年時間對於柳丁來說極其漫長而又殘忍。
柳丁看到兒子的衣物會流淚，走路的時候會流淚，看到別的嬰兒會流淚，吃著吃著飯也會流淚，但是第二天，她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去上班。
柳丁將錢磊告上了法庭，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
終於在婚後第三年，他與錢磊的婚姻被宣布正式無效。
孩子判給了柳丁，柳丁抱著孩子痛哭流涕，思念，自責，心疼。
五個月就被強製帶離自己身邊的嬰兒如今長了個，從白白胖胖變得骨瘦如柴，原先光滑細膩的皮膚上留下好多黑色的疤痕。聽錢磊說孩子皮膚過敏，得了濕疹老是發作，反複打針才留下的。
那一刻柳丁想狠狠抽這個畜生一巴掌，卻又放棄了。
她不要恨這個人，因為不值得，他在她的心裏，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
如今柳丁的兒子已經六歲了，她把兒子改成為柳笑，聽起來像是個女孩的名字，但是她就是希望兒子一輩子都能在歡笑中度過。
兩年後，柳丁終於重新獲得了幸福，在同學聚會上遇到了以前的同學趙楊，她們一見如故，很快由朋友變為戀人。
又一個兩年後，柳丁嫁給了趙楊，他們各自帶著一個兒子，重新組織了家庭。兩個孩子彼此喜歡，比親兄弟還要親，柳丁感到無比的欣慰，因為她與兒子都吃了好多的苦，她覺得是時候苦盡甘來了。
同時感到欣慰的還有柳丁的妹妹柳橙，她從小把姐姐當作偶像一般崇拜，她一直不敢相信姐姐竟會遇到錢磊那樣的人，她覺得姐姐應該像公主一樣活著。
柳橙的性格更像丁媽媽，溫柔，沉靜。不像柳丁敏感，尖銳。
因此柳橙的成長一直波瀾不驚，沒有什麽大的起伏，讓柳蘇北和柳丁都非常安心。柳橙乖巧恬靜的外表下恰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她懂得怎麽樣得到自己想要的，她懂得如何理智的取舍。
柳橙是西南財大畢業的，她從一入學便看上了班長李燦，她認準了這是一個績優股，盡管那個時候李燦已經有了女朋友林慧，她仍是花了將近四年的時間擊敗了林慧，俘獲了李燦的心，並且畢業後成功的與李燦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柳丁相比妹妹，時常感覺自歎不如。因為她遠沒有柳橙睿智，她的聰明全是假象，內裏非常感性，傻氣。
而妹妹表麵恬靜老實，內裏卻豐富飽滿，她隱藏得夠深，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扮豬吃老虎是柳橙的拿手好戲，這一點隻有柳丁和柳蘇北才知道。
李燦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柳橙，卻不知他一早已成為柳橙網中的獵物，她一步一織網，徹底把李燦網住，並且打了一個死結，生人勿碰。
要說這一家父女三人誰最聰明，恰恰是芳齡二十五，剛剛走入婚姻殿堂的柳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