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斑的唇邊猶然暈著淡淡的笑，口氣似漫不經心。從小長在斑身邊的泉奈卻知道哥哥的堅持，無奈之下不再勸阻。
他是弟弟，也是斑領導下的宇智波族人。提議可以再行探討，可是決議絕不容許改變——家主的權威不容冒犯。
斑指尖轉了個花，幾葉暗刃一合疊成一片邊若流水的發飾插入發間，暗藍色的金屬光澤和纏繞著墨發下垂的海藍雲絲相得益彰。他朝宇智波泰點點頭，“明社的事情由他們自行解決，若需動用武力，由五長老負責調撥人手。至於其他事情……我讓炎把安排送到你那兒——你去布置吧。”
宇智波泰行禮告退。斑拉著自家弟弟，笑容帶上了更多的溫暖，“怎麽，還鼓著包子臉呐！”
泉奈一聽之下瞪大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哪有啊哥哥，你又逗我！”
“嗬，別鬧小孩子脾氣。”指尖輕戳他的額頭，“我衣服汗濕了，先回去洗澡換一身。你在寢居等我，有什麽事到時候再說，可好？”
泉奈聞言睫毛閃了閃，半垂不垂的，低下來的聲音帶著點羞赧，“我想像以前那樣……嗯、跟哥哥一起洗。”
斑沒有成為家主前一直和泉奈住在一起。族地擴建重建後，斑就搬入了族長主宅。主宅分南北兩部分：南部處理公事，北部是私人居所，中庭由園林連接。作為斑的弟弟，泉奈在主宅北部有一片不小的獨立院落。可是隨著事務日漸繁忙，兄弟兩人相處的機會越來越少。
很享受弟弟長大後難得撒嬌的斑欣然應允，“好啊。那樣的話就改成溫泉吧。”
斑從不是個吝於享受的人。族長主宅裏修有功能完備的溫泉，內部引天然地熱加溫泉水，許多不在季節的花草爭相開放。錦繡屏風從門口到池邊連連斷斷、重重疊疊。池沿玉琢精雕、滑潤細膩，薄薄的霧氣縈繞池上。雖然離斑“琉璃墨玉夜明珠”的奢華標準尚有一段距離，在平常人看來已是仙境一般。
將雪白的浴衣掛在最近的雕花衣架上，兄弟倆脫掉衣服浸入池水。
成年後鮮有的袒露相對，泉奈頗有點不好意思。斑則落落大方的扯落雲絲散開長發，背靠池沿攬過自家弟弟，麵上沒有絲毫不自然。
“拿著，你的。”斑說著，把毛巾披到弟弟頭上，目光卻落到了他的身上。
身為家族主力戰將之一，泉奈身上的傷痕比斑多得多。家族的消痕膏最大程度發揮了功效，前幾年奈良家族也送來他們的特效祛痕藥，斑給弟弟不計成本地用上了，還是有許多傷口留下淡淡的痕跡。
指腹滑過泉奈肩部的一道紅痕，斑歎息：“辛苦你了，泉奈。”
“忍者都是這樣，沒什麽。”泉奈搖搖頭，笑著說，“而且，能為哥哥做事，我很高興。”
他的笑容恬淡真實，墨玉的眸子裏隻有純摯的真誠。
斑抿了抿唇，忽然間不知說什麽好。
擁有前世的記憶，既是優勢也是桎梏。他得以站在比任何人都高的起點上，卻也永遠無法純粹真誠如泉奈一樣待人。
估量每個人的價值和作用，斟酌他人感情能帶來的利益，仔細籌謀，精心布局，處處留有後手……幾乎成了他深入骨髓的習慣。不需要相信與忠誠，他利用的是人性的墮落，他每一個布局都有能挽回的底牌。
然而一世的榮耀輝煌、讓眾生的銘記敬仰，不過是身外之物。拋卻一切之後剩下的隻有自己。他在世間再如何的操控局勢翻雲覆雨，追逐無上的偉業，極盡奢華的生活，都始終清楚那結局必然的蒼涼。
他微嘲忍者的缺愛偏執、貴族的虛偽勢力，平民的愚昧懦弱。回過身來，發現自己也不過孑然一身。
……在別人心中存在的人，就是這個人的靈魂。這才是您本身，才是您的意誌在一生當中賴以呼吸、營養以及陶醉的東西，這也就是您的靈魂、您的不朽和存在於別人身上的您的生命。
是啊，你的存在，才是我生命最大的欣喜。
原來……我始終是個普通人。
“泉奈啊……”歎息著攬住自家弟弟，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失去血脈相依的弟弟，失去真心待自己的人，即使得到了天下也毫無意義。
泉奈用力回抱住斑的腰，額頭靠在他肩上。“哥哥……”
——你要好好活著。
——請你平安歸來。
泡完溫泉，宇智波兄弟倆的臉蛋被熱氣蒸騰的微紅，肌膚愈發瑩潤。斑隨意地披上浴衣，領口鬆垮垮的，俯身就能窺見一片風景。
不過在場兩人都沒空注意這些。
“錢、換洗衣物、武器、食物、壓縮水……”斑檢查著自己要帶走的東西，這次去火之國為避免泄露蹤跡，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樣公然駕臨自家產業。再者，宇智波在火之國的產業撤得差不多了，他的出行準備比平時繁瑣得多。
還好有個貼心的弟弟親自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可是，東西也太多了點吧？
食物和水就不說了，單是錢就塞了厚厚一遝。更別說足足十多套浴衣，正裝、狩衣、燕衣、忍者服各種都準備了。武器，嗯、一大把暗器，還有……“這個扇子是什麽？”斑拿起這個巨大的扇子揮了揮，不料帶起的風刃居然劃斷了茶幾。
“研究處新做出來的，叫火焰之扇！”泉奈笑眯眯指著扇子上的家徽，“我特意叫他們做出來的，可以增幅火遁的威力，直接砍人也行，還有其他作用哦！”
斑為扇子的造型微囧了下，回頭看見泉奈亮晶晶的眼睛，拒絕的話到嘴邊滾了一圈回去了。他放下扇子，拎起那疊衣物問道：“這些衣服呢怎麽這麽多。”
“當然是給哥哥你一天換一套啊。”泉奈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怎麽能讓哥哥親自洗衣服呢，穿完了就扔多方便。不夠的話我在叫他們準備，反正有‘蝕空’，帶多少都可以。”
不忍反駁寶貝弟弟，斑又放下衣服，略數了數厚厚一疊的錢，“……五百萬？”
“不，是四百五十萬五千五百五十五——包括了零錢——我擔心火之國比不上雷之國富庶，找不開大麵額的錢。”
真……細心。斑輕笑著歎氣，“東西太多啦，我去戰鬥，不是旅遊啊。”
泉奈的眸子黯了黯，“我幫不上哥哥的忙，隻能在其他方麵努力啦。”
斑心裏一暖，不想再繼續有些凝重的話題，於是轉而叮囑道：“家族的事交給你了。有什麽情況和長老們多商量，奈良家也是可以信任的存在。還有，明社的事無須親自過問。”
泉奈像小時候那樣微微撅嘴：“哥哥還不放心我麽？”
斑心知他想活躍氣氛，略帶薄繭的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輕笑出聲。“泉奈，你長大了。”
“躲避不是辦法，不確定的因素就要及時消滅掉。”
“所以，我必須去。”
泉奈聞言微微側頭，低低的聲音傳來：“……都傍晚了，哥哥現在就走？”
“有何不可？”斑抬頭遙望漫天金紅的雲霞，“正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候呢。”
“隻是近黃昏……”
最後一杯清酒滑入喉嚨，男子盤腿坐在懸崖邊望著天地交接的滅點，目光沉醉，卻不是因為酒。
火之國春天的景色比任何國家都要繁茂壯麗，連綿的山巒青碧無垠，間或的湖泊流水水晶寶石一般，白天倒映著天空，是藍寶石；此時染上了霞光的金色，璀璨無比。向晚的風拂起長發，柔和如同撫摸，溫柔繾綣。
寧靜，安詳，平和。
好美……
斑一路不緊不慢遊山玩水，十多天後才到和柱間約定的地點。
這天的天色已然漸暗，晚霞由金黃到金紅，最後變成了昏黃中和著深紫。四圍的樹木隱隱綽綽看的不清晰。即便如此，斑抬頭看見那個坐在懸崖邊的男人，一眼便認出了他是誰。
落日的餘暉勾勒出男子臉上的輪廓，整個人都沐浴在光輝的餘燼中。他的目光下移，看見晚風中淡藍色簡裝的斑，“你來啦，斑。”
“啊，好久不見，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