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步步，向上
我來到
王複興和楚前緣的關係似乎又近了一步，明顯，卻又不是很明顯，兩人跟當下社會無數剛剛認識第二天上床第三天結婚第四天就敢離婚的癡男怨女著實比不了發展進度。但對性子矜持的楚前緣來說，都手拉手了，都敢把腦袋埋在王複興懷裏了，這個是標準的一大步，兩個人的性格注定了他們不會幹柴烈火，都下意識的保持著朦朧階段的美好，試圖小心翼翼的嗬護這份已經萌芽的感情，靜靜期待著它的成長。
晚八點。
華亭市中心，一家高檔餐廳內，兩個看上去氣質截然不同的中年男人坐在大廳中，相談甚歡，款式都差不多的黑西裝，但穿在兩個人身上，卻很直觀的給人形成了一種最鮮明的印象，坐在靠窗位置的中年男人微眯著眼睛，打量著窗外腳下的燈火，根本就無視旁邊掛著禁止吸煙的牌子，夾著一根雪茄，煙霧繚繞，一張算不上英俊迷人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渾身卻充斥著一種跋扈氣焰，完全不加掩飾。
另一人相對要溫吞許多，論長相，他明顯要比旁邊的跋扈男人英俊一個檔次，而且臉上時刻掛著笑容，半真半假，看似親切，卻又巧妙的跟任何人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很微妙，氣質氣勢這種東西，本身就挺玄乎，但真不能說沒有，常年提刀的亡命徒跟連雞都不敢殺的文弱書生，完全就是兩種極端，一個人氣質如何，往往能在很多場合中證明其修養和城府，很淺顯的道理。
“成武，侄女沒事吧？今天一整天道上可都傳的沸沸揚揚，齊家那如日中天原本可以更進一步的小子，直接留下一隻手退出你那個圈子？嘖嘖，聽說還是齊老頭親自打斷孫子的一條胳膊，這老家夥真夠狠的。”
溫吞淡定的中年男人輕笑道。倒了一杯普通茶水，推過去，眼神玩味。
楚成武把茶杯拿過來，喝了一口，漫不經心道：“做戲罷了。真能大義滅親的話，殺了那兩個小畜生才解氣，主意打到我侄女頭上，要他一條胳膊，也算給足了齊家麵子，韓國強，難不成你也想為齊家求情不成？”
在華亭有著百億身價的天使基金創始人韓國強笑容舒緩，漫不經心道：“哪的話。我跟齊家一直關係平平，跟你可是自己人，這點都分不清楚，還怎麽做生意？這次還是王複興救的侄女？嘿，這才幾天，連續兩次的英雄救美，換了我是女人隻怕也要以身相許了。我用局外人的身份說句公道話，那年輕人我覺得不錯，起碼比齊家小子強得多，一會他們來了，你也別擺著這章臭臉，王複興那種性格，還真不見得怕你什麽。”
沒有坐上華亭地下社會第一把交椅但也算前幾號大佬的楚成武一臉鬱悶，歎息道：“那小子辦事能力我到不擔心，但他太穩了，把前緣交到他手上，我不放心呐，以後要是被欺負了可咋辦？楚家有今天這種成就，跟夏家脫不開關係，但也是我們兩代人小心翼翼嗬護拚搶出來的榮華，引進外人進來，那肯定要小心翼翼，不能出半點岔子，我看這事還得拖著。”
韓國強一臉不屑，他跟楚成武關係不錯，屬於那種在處在酒肉朋友和交心兄弟之間的關係，說話倒也沒太大顧忌，玩笑道：“貪圖你楚家的產業？王複興又不傻，真要有那心思，為什麽不去貪圖夏家？對方不比你們楚家要榮華富貴百倍？”
“他有那膽子？”
楚成武冷笑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掃向窗外，正好看到樓下一輛奧迪A6L緩緩停在門口。
楚成武眼神一凝，淡淡道：“來了。”
近十年交情的韓國強坐在一邊，裝模作樣歎息道：“這頓飯不該來啊，怎麽琢磨怎麽像是看你在處理你們家事，我坐在這都多餘。”
楚成武不置可否，抽了口雪茄，肆無忌憚的按滅在一邊的玻璃餐桌上麵。
兩分鍾後。
王複興和楚前緣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三樓的餐廳落座，距離約定的時間八點半，不早一分，不晚一分。
楚成武這次就算麵對楚前緣，也是板著臉，沒辦法，今天不管如何，都要給這小子一個下馬威，不然真得被對方當成是吃素的了，他擺了擺手，從一邊的服務生手中接過菜單，看都不看一眼，順手遞給王複興，淡淡道：“喜歡吃什麽，隨便點，這裏的東西可不便宜。”
似乎完全沒有聽出楚成武話中意思的王複興毫不猶豫，把菜單拿給楚前緣，輕聲道：“你點吧。”
很細微的一個動作。
這不就是男人的溫柔嗎？
楚成武眼神微微眯起，輕柔道：“小王，前緣喜歡什麽，你就喜歡什麽嗎？嘿，也對，應該的。”
楚前緣抓住菜單的手微微一緊，悄悄看了看王複興，見他沒露出絲毫惱怒神色，鬆了口氣，眉頭卻悄悄皺了起來。
哪知道這個看上去頗有做小白臉嫌疑要入贅楚家的年輕人隻是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回答道：“我隻是看不懂這裏的菜式，怕點了菜讓楚先生笑話。”
楚成武微微啞然。
王複興同誌果然是實在人，轉過頭，看了看楚前緣，輕聲道：“我喜歡吃辣的。”
“那就吃辣的好了。”
楚前緣柔柔笑道，直接拍板定下來，頗有你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的乖巧架勢。
女大不中留啊。
楚成武表情僵硬，默默感慨了一句。
韓國強坐在一邊，強忍著笑，不動聲色，啥叫不卑不亢？啥叫無欲則剛？在他看來，王複興這一手玩的就相當漂亮，更妙的是跟楚前緣唱的雙簧，他可知道楚成武這個老朋友向來對辣的不感冒，不至於抵觸，但卻也無愛，楚丫頭這一句話，無疑是替王複興找回麵子了。
果然，楚前緣毫不含糊的點了七八個川味菜，每念一道菜名，楚成武臉色就黑一分，總覺著這乖巧丫頭今天點菜格外帶刺，七八個菜名一口氣念完，也沒聽到侄女點一道自己喜歡的菜式，楚成武終於忍不住，討好笑道：“丫頭，在給叔叔點一道清蒸羅飛魚如何？最對叔叔胃口了。”
楚前緣專注盯著菜單，板著小臉，回答異常簡潔，生硬道：“不點。”
吃了個憋的楚成武愁眉苦臉，又舍不得對侄女發火，隻能把氣撒在王複興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重新點燃那根已經熄滅的雪茄，唉聲歎氣。
“別理這家夥，王先生，我看你跟楚侄女就挺般配，郎才女貌，到哪都是佳話，來，我敬你一杯。”
韓國強笑道，他可沒那底氣去喊王複興一聲小王，始終保持著敬語，喊起王先生來相當順暢，笑容中也滿是真誠。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馬屁一拍下來，就連楚前緣都眉開眼笑，紅暈的俏臉帶著一絲自豪神色，跟王複興一起舉杯。
“韓先生還是叫我小王好了，或者王複興，都可以，喊先生，生分了。”
王複興輕笑道，杯沿向下，跟韓國強碰了一杯，一飲而盡。
韓國強豎起大拇指，順杆往上爬，一臉恭維道：“複興兄弟為人就是實誠，來，再幹一杯。”
王複興一陣蛋疼，特麽說話沒超過幾句就能看出自己實誠了？這話說的有點沒水平了，兩人又幹了一杯，王複興夾起一塊麻辣牛肉放進嘴裏，細嚼慢咽，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楚前緣，笑道：“味道不錯，嚐嚐？”
楚前緣嘟著小嘴，看著桌上幾乎被辣椒覆蓋的辛辣菜式，有些為難，她從小就不吃辣的東西，家裏人說女孩子吃辣的，臉上容易長小痘痘，當時還年幼的楚老師自然深信不疑，不吃辣的習慣，始終保持到了現在。
她小心翼翼夾了塊牛肉，放進紅潤小嘴中，細細品嚐著其中味道，皺著的眉頭也逐漸舒緩下來。
“好吃嗎？”
王複興笑道，故意無視楚成武現在的臉色，一副旁若無人的坦然架勢。
楚前緣點點頭。
王複興笑道：“那就多吃點，不礙事。”
一步錯，滿盤皆輸。
一開始就被王複興跟乖侄女聯合起來給了個下馬威的楚成武內心苦悶，麵對著這一桌食物，基本上沒怎麽動筷子，倒是其他三個人聊的相當歡樂，侄女果然成大丫頭了，有了男人，現在連叔叔都不理啦。
楚成武哭笑不得，一臉無奈。
王複興又跟韓國強幹了一杯，抽出一張紙巾，主動給楚前緣擦了擦嘴角的油膩，動作細致。
笑容如花的楚前緣微微一愣，臉蛋微紅，卻傻傻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子如一江春水，溫潤嫵媚。
隻不過如此一來，王複興左手上的戒指幾乎完全暴露在了楚成武眼前，蟄伏了一晚上的楚大叔終於找到機會，眯起眼睛，輕聲道：“戒指是前緣送的？很漂亮的款式，不錯，回頭我把前緣的一些愛好跟你說說，以後不管做什麽，都不至於讓你毫無準備。”
餐桌上的熱鬧氣氛瞬間陷入沉默。
楚前緣轉過頭，原本很幸福的俏臉上青白不定，顯然正在強忍著心中怒氣，原本對這一頓飯刻意冷落叔叔的愧疚刹那消失，有些嗔怒。
完全被楚成武看成被自己侄女包養的男人的王複興不動聲色，沒半點發作的跡象，平靜道：“不是前緣送的。”
楚前緣神色緊張，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什麽意思？”
楚成武眯起眼睛道，戒指戴在哪個手指上，都相當有講究，無名指，那是婚戒，現在不少年輕人都習慣秀恩愛，早早將戒指套在無名指上，楚成武對此睜隻眼閉隻眼，但現在看來，這小子這枚戒指，似乎另有隱情不成？
不是前緣送的。
楚成武眼神轉動，快速在侄女的雙手上掃了一眼，果然沒發現可以配對的戒指，眼神一冷。
這句話是要說，戒指不是為前緣帶的？
原本隻是不甘心被兩個小輩擺一道的楚成武終於認真起來，眼神犀利，盯著王複興的眼睛，沉默而鄭重。
二十多年的黑道生涯，至今能完整無損的活到現在，本身就已經證明了這個男人的心智與狠辣，混黑，哪是多麽容易的事情？當真就以為是小打小鬧了不成？東北邊境的軍火走私，金三角的毒品生意，楚成武親自經曆過多少次？又跟那邊的土皇帝保持著怎麽樣的關係？恐怕就連楚家的自己人都不太清楚，二十多年的時間，最終站在大華亭地下社會的至高處，大風大雨，拚過搶過瘋魔過受傷過，被盟友背叛，甚至背叛盟友，提刀開槍，一次次爾虞我詐的背後當真就是耍耍嘴皮子了？那可都是要見血的，楚成武絕對不是什麽慈祥人物，護短，極度護短，如果真有人敢欺負自己的侄女，他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去鏟除對方，就算是被前緣恨一輩子也無所謂。
“叔叔，回去我告訴你原因好不好？”
楚前緣輕聲道，有些委屈，有些哀求，桌子底下的手卻死死攥住王複興，暗示他不要開口。
楚成武沉默了下，淡淡嗯了一聲，不冷不熱的看了王複興一眼。
“沁薇走了之後，如果你不願意去京城，就跟我做事吧。”
楚成武淡淡道。
韓國強一臉詫異，卻沒說話。
王複興極為短暫的猶豫了一下，沉聲道：“好！”
楚成武點點頭，淡然道：“你先回去吧，前緣留下，陪叔叔聊聊天。”
王複興看了看楚前緣，見到對方點頭後，站起身，主動跟韓國強握了下手，轉身離開。
從他們的座位到樓梯口大概三十米的距離內，自始至終，王複興都步伐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
楚成武盯著他的背影，眼神劇烈閃爍，就在王複興身影即將下樓的時候，才輕聲說了一句：“看到了沒？”
自認已經了解身邊這個老朋友的韓國強用疑問語氣嗯了一聲，有些摸不著頭腦。
楚前緣更是迷迷糊糊。
楚成武已經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愈發眯緊，看著王複興的背影消失，才轉過頭，喃喃自語了一句：“一步步，向上啊。”
(感謝這幾天打賞的兄弟，沒精華了，下周肯定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