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03章 從早到晚的初戀
兩人來到村支部的時候，小小的院子裏已經停滿了汽車。救火隊員們辛苦一夜，此時才剛剛睡下。所以現場的圍觀村民不多，至少沒有多過媒體記者的數量。
好幾位大爺大媽正被長槍短炮對著，他們手舞足蹈地用方言描述著昨晚的所見所聞。
從記者對著攝像機的講述中，秦石知道了此次墜機事故的遇難者遺體在確認身份後已經拉走。
私人飛機所有者安國集團和所掛靠的新泰航空公司聯合當地有關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已經封鎖墜落點並著手調查事故原因。
秦石帶著謝雨霏穿過人群打算從側門進入村支部，而此時一台掛著省會平江平A牌照的白色路虎汽車從遠方攜風帶塵飛馳而來。
男人大多愛車，尤其是這種造型霸氣的越野車，秦石不免多看了幾眼。
越野車的經過兩人身旁時卻突然一個急刹，隨即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四十歲左右國字臉的中年男人，隻見他快步朝謝雨霏走來，神情帶著激動：“謝小姐！你沒事，太好了！”
“你是？”謝雨霏不認識眼前這人，目露疑惑之意。
男子也顯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慌忙自我介紹道：“我是安國集團平江分公司總經理喬鵬，董事長……額，你姑姑委托我過來的。”
隨後又掏出一張做工考究的燙金名片表明身份，這才接著說道：“她得知你乘坐的飛機在雲陽境內失聯，已經搭乘最快的航班從澳洲飛回來，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國內，大概正在趕來這裏的路上，先給她報個平安吧，她很擔心你！”
說完他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卻悲哀的發現這裏竟然沒有信號。
自這位自稱喬鵬的人迎過來的時候，秦石就一直在觀察他，看他衣著考究氣度不凡的模樣，所能想到的形容詞大概就是屬於大城市裏的成功人士。
一開始秦石以為他是謝雨霏的家人，經過他的自我介紹之後才知曉原來他隻是謝雨霏姑姑的集團公司設在平江的分公司的老總。
那麽掌管這個集團公司的謝雨霏姑姑，或者說謝雨霏的家裏，可能算得上傳說中的豪門了。
秦石一時思緒萬千，暗自揣摩著自己的小心思，直到謝雨霏一雙眸子朝秦石望過來，才想起到帶她到村支部來的目的。
秦石此時出聲道：“村支部有座機電話，我帶你們進去。”
謝雨霏進去十多分鍾也沒見出來，秦石蹲在外麵的院子裏等著，望著那條村子唯一和外界相通土路呆呆出神。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謝雨霏的家人已經找到她，或許馬上就會帶她走，加上從喬鵬的派頭和話語中揣摩出的一些令人感到沮喪的信息，這讓秦石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
窮人可以有幻想的權利和勇氣，但是階層之間天大的差距，似乎不是靠個人的努力就可以輕易拉近的。她就像一顆夜空中閃耀的星星，而自己卻隻是山澗裏的一隻石蛙。
喬鵬注意到這個跟謝雨霏一起過來的少年，想到此人可能在謝雨霏獲救的過程中幫了不少忙，他掏出香煙遞過去一根：“小夥子，感謝你對雨霏的幫助。”
秦石擺了擺手表示不會抽煙：“不用謝我，我隻是將他從山裏帶回家裏，沒幫什麽忙。”
喬鵬知道
飛機墜毀在深山裏，原來是眼前這個小夥子將謝雨霏帶回村裏的。他給自己點燃了一隻煙，吸了一口問道：“雨霏昨晚住在你家嗎？”
秦石有些心虛道：“是住在我家。”他害怕喬鵬誤會什麽慌忙又補充道：“我媽媽一直陪著她。”這一句頗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喬鵬倒沒注意這些，他擰著眉頭想了想又問道：“她在你家都說了些什麽？恩……我意思是她有沒有說起關於飛機上的事情，這有助於我們更快調查清楚這次事故發生的原因。”
秦石道：“沒有，他沒有提起飛機上的事情。”回想起早上在自己房間裏，謝雨霏一醒來就哭，什麽也沒說，看起來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
隻是秦石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她是被墜機事故嚇哭的，還是被自己嚇哭的。
喬鵬點了點頭，吸著煙沒有再說話。
此時謝雨霏走出村支部，眼圈有些紅，看樣子剛剛又哭過。她指了指村支部對喬鵬道：“喬叔叔，電話沒掛，我姑姑要跟你說話。”
喬鵬怔了怔，隨即掐滅煙頭轉身離開。
秦石小心翼翼的湊到謝雨霏身旁，猶豫一陣終於憋出一句：“你要走了嗎？”他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點發顫。
謝雨霏捕捉到了他眼中的那一絲不舍，沉默了一會道：“明天走！”說完徑直走出了院子。
秦石趕忙跟上：“你去哪？”
謝雨霏頭也不回道：“回家。”
回家？不是說明天才走的麽，看到謝雨霏竟然朝自己家方向走去，秦石心中有點小激動，她稱自己的家為家呢。
兩人並肩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不過一路上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沉默，秦石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於是回頭對謝雨霏問道：“你的手還痛嗎？”
這屬於沒話找話，其實他已經知道謝雨霏手臂上的幾道劃痕不深，而且已經抹上了老和尚送的藥膏。對這藥膏的效果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平時小傷不斷都是靠這種藥膏治療。
“不痛，阿姨幫我抹了藥膏。”頓了一下又道：“阿姨人很好呢”
秦石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大聲道：“她是我媽媽！”
謝雨霏被他的話逗笑了：“我知道啊，我又不會跟你搶。”
秦石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小心思有點莫名其妙。
原來秦母一直希望有個女兒，覺得閨女更懂事貼心。但是因為當時政策十分嚴厲，而且家裏條件實在太差。
隨著調皮搗蛋的秦石漸漸長大又牽扯了太多的家庭精力，種種原因導致未能如願，這應該是秦母心中的一個遺憾。
中午秦母精心準備了三菜一湯，辣椒炒肉、蔥花蛋餅、清蒸石蛙、石蘑湯。秦母廚藝本身就很棒，加上為了招待謝雨霏更是十分用心，四道農家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四人圍著小方桌坐下，飯菜升騰的熱氣映襯著秦母慈祥的笑臉。她很開心，不斷給謝雨霏夾菜，叫她多吃點，嘴裏反複念叨著閨女你太瘦了，就應該多吃點。
秦父嗬嗬笑著，家裏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他也吃的很開心。
秦石雖然心裏酸酸的，不過他還是埋頭扒拉著飯，不讓母親看出自己的異樣。
謝
雨霏吃完兩碗米飯，雙眸已經氤氳出水汽。從小跟姑姑相依為命，而姑姑卻整天忙於生意，她不缺錦衣玉食，卻從未感受過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時的氣氛，這個三口之家的飯桌讓她感動。
飯後，秦石支支吾吾提出要帶謝雨霏遊覽村莊。
謝雨霏在跟姑姑通過電話之後心裏也終於安定下來，這才開始留意到這個如世外桃源般的三元村。對於鄉村景色，她也頗感新奇，便點頭答應下來。
秦石領著謝雨霏在小瀑布下捧泉水喝，在石橋上坐著數鴨子，在清的可以看見水裏小魚小蝦的溪水裏洗腳，在水潭邊教她用石頭打水漂兒。
秦石是一個合格的導遊，他試圖展示什麽，又像是想要挽留什麽。隻是他知道除了山村美景之外，再沒有其他可以展示的資本，沒有資本也就無從挽留。
將柳條編織而成的花環戴在謝雨霏頭上，望著眼前宛如仙子的女孩，想到她非凡的家世背景。
秦石忽然明白也許自己應該做的不是挽留，而是追隨，努力向她靠近，向她的世界靠近。
沉醉在鄉村風光中的謝雨霏發現他灼熱的眼神又在自己身上亂飄，俏臉微紅，此處安靜無人，害怕他色狼本性發作又想對自己圖謀不軌，一時有些心慌，她連忙說道：“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額，好啊”回過神來的秦石尷尬得雙手亂舞，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擺放。
也許是真的累了，回到家裏謝雨霏就鑽入了秦石的房間。
秦石自然不好意思跟著進去。他搬了父親編織的竹椅在院子大樹下躺下，雙手枕著後腦望著斑駁的樹影呆呆出神。
也許夏天的午後容易犯困，當他睜開眼睛時已經是日落時分。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他走進自己的房間，看到了床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媽，雨菲呢？”秦石突然大叫道。
“走了。”秦母放下手中的活，歎了一口氣。她打心底裏喜歡這個乖巧漂亮的女孩，可惜她來去匆匆，都沒來得及留下多吃一頓飯。
“走了？什麽時候走的？為什麽不叫醒我！”
“是一個叫喬鵬的人，說是要帶她去縣城跟家人匯合，雨菲跟他走了”
“為什麽不叫醒我！”秦石再一次問道。
秦母看到兒子的神情，心底微微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是她說不要吵醒你。”
秦石失魂落魄的進了房間關上房門。謝雨霏竟然就這樣不辭而別，吝嗇得不對自己說一句再見。
他大字型倒在床上望著木質的吊頂，隻覺得失落和沮喪堆積在心頭，床上淡香猶在，伊人卻已離開。
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曆，關於謝雨霏的點點滴滴重新浮現在眼前，這可是我的初戀啊！
初戀來得驚心動魄，聲勢驚人，從天而降。走得卻悄無聲息，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過程也實在太短暫，一個朝夕就走完了全程。就像二師兄吃人參果，竟來不及品味。秦石覺得自己很悲劇，至少得說一句再見啊！雖然說再見不一定能夠再見！
突然窗邊書桌上閃過一抹亮光，秦石來到書桌旁，看到一根銀白色的手鏈靜靜躺在那裏，張開的習題冊扉頁上寫著五個娟秀的小字。
“謝謝你，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