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乾元子
第150章 乾元子
元朗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很快這一絲狠厲就變成了驚懼。讓他驚懼的當然不會是來人鎮定的話語,而是他眼前看到的一幕。
千絲萬結包裹成的白繭忽然突起了一點,露出一根修長如竹節的手指。
不僅元朗露出驚懼的神色,謝峰同樣如是。
沒有人比他二人更加了解千絲萬結這件法寶的厲害,千絲萬結是等階高達九階的法寶,乃是用上古異獸千麵妖蛛吐出的蛛絲,加上無數珍貴的材料,使用聽潮閣秘不相傳的手法煉製。
不懼三昧真火,不懼九階以下的飛劍利刃,柔韌鋒利,變幻莫測,而且千絲萬結本身蘊含了劇毒。這種毒能夠不知不覺影響修士的心境,使之漸漸淪陷於幻想之中,心神一旦失守,被困的修士隻能任人宰割。
千絲萬結這件法寶威力強大,金丹修士一旦被困,極難逃脫,謝峰使用此寶以來,從未曾有過失手。
作為聽潮閣閣主的護衛,元朗和謝峰自百年前便各自獲得了一樣聽潮閣秘寶。元朗獲得是的藍磷手,這也是一種陰毒的法寶,修士一旦沾藍磷手上的藍色火苗,火苗立刻便會焚燒對方的元神,中了藍磷火的修士堪稱生不如死,隻要修士靈力不枯,藍火便不會熄滅。
等到修士體內靈力燃盡之後,藍磷火便會拘走對方虛弱不堪的元神,回到元朗手中,方便元朗施展歹毒之極的搜魂滅魄之法。
而現在,元朗的藍磷手沒有湊效,謝峰的千絲萬結竟被對方以手指刺破,這怎能不讓兩人又驚又懼?
刺破千絲萬結的那根手指頓了頓。然後筆直向下,“噗噗噗”聲中,白繭便像是被人用利刃從內部割開,一名年約二十左右麵容清秀卻衣衫襤褸的青年男子,神情悠閑的跨了出來。
這青年男子雙眉似兩片薄薄的柳葉,雙目狹長,眼尾微微上翹。鼻若懸膽。嘴唇略有些單薄。他用眼尾掃了元朗和謝峰一眼,神情無比倨傲。
“我剛才問你們話,你們怎麽不回答?”青年男子慢悠悠的開口說話。語氣溫和。
“你……”元朗驚疑不定的開口,才剛說了一個字,立刻就被青年男子打斷。
青年男子俯身撿起癱在地上的一團亂絲,舉到兩人眼前:“誰的?”
謝峰瞳孔微縮。千絲萬結是用千麵妖蛛的絲煉製,千麵妖蛛天生便具備強橫的幻覺攻擊。它吐的絲同樣帶有可使修士陷入幻覺的能力。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直接用手觸碰千絲萬結,但這來曆神秘的青年,就這麽簡單的用手把千絲萬結舉在他眼前。
當然,剛才這青年就是用手指刺破千絲萬結。然後手指劃破千絲萬結走了出來,又怎麽會懼怕千絲萬結的毒性呢?
可是,他是怎麽做到的?
謝峰和元朗能夠清楚的感應到。青年男子根本沒有使用靈力,真正是用手抓起了千絲萬結。
“誰的?”青年男子再次問道。神情語氣並沒有變化,但元朗和謝峰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很不耐煩的情緒。
“閣下何人,我二人乃是臨海聽潮閣閣主西門春秋手下護衛,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元朗抱拳沉聲道。
僅憑青年修士露的兩手,他知道遇到了勁敵,想要先摸清楚對方的底細。
青年修士偏了偏頭,雙眉輕輕蹙起,像是在思索什麽。隔了一會兒他沉吟道:“西門春秋?我好像記得這個人,又好像不記得了。不過……”他話音一轉:“這些破絲到底是誰的?”
“是我的,你想怎樣?”謝峰連續被他揪著千絲萬結問了幾次,終是忍不住承認。不過他立刻運起靈力,暗中祭出暗星錘,防備著對方突然暴起攻擊。
元朗和謝峰相伴多年,一見他臉上的神色,便明白他的打算,也默默運起靈力,時刻準備聯手夾擊這神秘的青年男子。
誰知那青年男子卻並沒有動手的征兆,聞言平靜的點點頭,便扔開了手中的千絲萬結,歎息道:“那就難怪了,可惜了這千麵妖蛛的幻絲,被你生生的煉製壞了。”
元朗和謝峰麵麵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咦?”那青年男子眼角餘光瞟到倒在一旁的寧向直,訝然道:“這不是寧向直嗎?他怎麽了?”
青年男子說著邁開步子踱步到寧向直身邊,身姿飄逸,神態悠閑,若不是他身上掛著襤褸破爛的青衫布條,倒是好一副仙風道骨。
“原來是中了誅魂收魄血咒,看來剛才的確是你們觸動了巫族傳送陣,導致了寧向直中了誅魂收魄血咒。幸好誅魂收魄血咒曆經數十萬年,威力已然不足當初萬一,否則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青年男子慢悠悠的說道,語氣像是在陳述一件簡單的事情。
“閣下認得寧向直?”元朗問道。
青年男子點頭:“見過。”
“你會救治誅魂收魄血咒?”謝峰奇道。
“略懂。”青年男子口中謙虛道,但他一副倨傲的神情,哪有半點謙虛的意思?
“如此,可否請閣下替寧首座救治一二?”元朗試探道。
元朗與謝峰心頭也甚是無奈,原本以為憑他兩人金丹大成的修為和霹靂手段,隻要從陣法中走出來的不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兩人都可以隨手應付。可這青年男子全身氣息內斂,看不出究竟是何境界,偏偏手段厲害的緊,憑一指之力就能破開謝峰的千絲萬結,兩人又哪裏敢小看?
在元朗和謝峰記憶力,除非元嬰中期以上的修士,雖然隨手就劃開千絲萬結,不受蛛絲上的幻覺之毒迷惑。這青年男子很明顯,起碼該是元嬰大能。
從哪裏冒出來這麽一個怪物?他從傳送陣中來,定然知道遠古巫族傳送陣開啟之法,想必也已經找到了遠古巫族的巨大寶藏。可是。這人手段如此厲害,能從他嘴裏逼出遠古巫族傳送陣的開啟之法嗎?
元朗和謝峰彼此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知道此事不可為,索性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宗門,也是大功一件。至於這個神秘的青衣修士,自有閣主那等元嬰大能來對付。
青年男子笑了笑。刀鋒般的眉毛輕輕一挑。俯下身看著寧向直說:“不用你們請,我本來就要找寧向直,向他問些話。當然不能看著他死。要死,也要等我問完了再死才是。”
他也不管元朗和謝峰聽到這話後臉上怪異的神色,伸出右手屈指彈在寧向直眉心上,抬起手時。指尖帶出一絲充斥著邪魅煞氣的血絲。寧向直身形一顫,臉上的青色減輕了一些。
青年男子連連彈指。指尖與寧向直眉心稍觸及分,看似渾不著力,卻每一下都發出一陣金鐵交擊之聲。每一次彈指,寧向直臉上的青色就減退一分。直到青色褪盡後,黑色又一分一分的消退。
元朗和謝峰駭然的看著被青年男子甩到一邊的暗色血絲,那些血絲如煙如霧。如一條條細小如發絲的紅色小蛇,彼此糾纏不休。蠕動成一團。
血團一點點的變大,看上去汙穢不堪,從血團中發出一絲絲讓人心悸的陰寒力量,仿佛冥冥中有一隻貪婪邪惡的大蛇,正用冷冰冰的蛇眼打量著兩人。
元朗和謝峰靠在一起,將心神凝聚到了極點。
隻不過是一團汙穢的暗紅血團,他們卻從裏麵感受到一股邪惡陰寒的力量,這力量如此可怕,簡直像是要將兩人整個囫圇吞下,貪婪到了極致。
現在,他們終於體會到寧向直的痛苦了。這些不過是青年男子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從寧向直腦海中抽出來的暗色血氣,就這般可怕,那麽直接遭受了誅魂收魄血咒攻擊的寧向直,又是在腦海中如何對抗這股陰森的力量?
青年男子足足彈指了百餘下,寧向直臉色才恢複正常,而青年男子指尖也再沒有血絲帶出。
“醒來!”他手背用力拍在寧向直腦門上,第一次沉聲喝道。
寧向直神情一頓,眼皮下的眼珠兒也平靜下來,眼瞼用力的提了提,終於吃力的睜開雙眼。
“多謝乾元子師伯以彈指神通驅逐寧某腦海汙血,助寧某守住神魂,恩同再造,日後但有差遣,寧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寧向直剛一睜開眼,連眼前的人都沒有看清楚,便毫不猶豫的跪下向麵前的青年男子磕頭道謝。其實他意識一直清醒著,隻是全部心神都放在與腦海中的邪惡汙血抗爭,哪裏有精力去關注外界的事情?
青年修士以彈指神通助他驅逐腦海中的汙血,他才有精力留意外界。這一留意不打緊,竟然一不小心留意到了一個他極不想見到的人。姑蘇道人的師兄,也是姑蘇道人的哥哥,在兩百年前與妖王狻猊同歸於盡的乾元子。
寧向直雖然一直懷疑乾元子沒有死,然而此刻真的確定對方沒有死,還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麵前,這種滋味……寧向直額頭上冒出冷汗,他寧願自己猜錯了,乾元子早就死了。
元朗和謝峰先是被寧向直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後又聽到了寧向直口中的話,隻覺乾元子這三個字好生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忽然,兩人臉上同時湧起一絲驚駭神情。他們想到在哪裏聽過乾元子的大名了,甚至可以說,臨海界修士都曾聽過他的名字。
因為他太有名,想沒聽過也很難。在三千年前獨自一人擺下十三座太乙水門法陣,依靠十三座水門箭塔,生生阻住妖獸靈犀一族妄圖大肆劫掠臨海修道界的計劃。那一戰,更是以漫天水箭擊殺了靈犀一族近半妖獸,重傷靈犀妖王,使得靈犀一族勢力大損,提前黯然回歸了南疆。
閩江最洶湧澎拜的江麵上,十三座矗立三千年的水門箭塔,便如十三座豐碑,將乾元子的名字牢牢的刻在上麵。隻要提到十三座太乙元水法陣,誰都忘不了它們的締造者——青冥乾極宗乾元子。
元朗和謝峰駭然的同時,心頭也閃過一絲恍然。原來如此,原來他是乾元子。
怪不得懂的遠古巫族傳送陣的開啟之法,怪不得能以一根手指便破開了千絲萬結。又怪不得可以使他二人驚懼莫名,不敢率先攻擊,而是暗中準備最強的手段,防備著他暴起傷人。
這麽多的怪不得,表明了元朗和謝峰心神震驚的程度。這件事情已經脫離了兩人的控製,他們首先想到的是告知聽潮閣閣主西門春秋。
“不必多禮。”青年男子語氣平淡的朝寧向直開門見山的問道:“寧向直,我弟弟怎麽死了?”
“這……”
元朗和謝峰心都提了起來,兩人本是臨海修士,又親耳聽到了西門春秋和寧向直之間的交談,哪裏會不明白姑蘇道人的死因?
姑蘇道人死於墨梅和黑鴉老怪以及雷氏兄弟四人手中,而這四人又是因為聽從聽潮閣的銀紅劍令所為。因此,乾元子要找凶手,這四人固然必死無疑,聽潮閣也必定被當做第一凶手。
兩人乃是西門春秋的貼身護衛,也是聽潮閣的長老之一,乾元子知道了事因後,想必第一個殺的就是他們。
想到這裏,兩人齊齊的看向寧向直,四道視線如同利刃一般,恨不得將寧向直直接戳出幾個窟窿。
寧向直站起身,感受到後背四道火熱的視線,故作不知的恭聲回道:“師伯,你來晚了,姑蘇道友慘遭不幸,在下救援不及,悔恨之至。”
乾元子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淡淡的問道:“我知道我來晚了,我從清明鏡中看到師弟被幾名臨海州修士所殺,所以這才出關而來。”
元朗和謝峰瞧瞧打量四周,隨時準備逃走。
“師伯,你有所不知,殺死姑蘇道友的雖然是臨海修士,但其中卻是一場誤會。說來話長,師伯且莫心急,在下慢慢說與師伯聽。”寧向直硬著頭皮說道。
乾元子撩了撩破爛如布條的青衫下擺,就地盤膝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無妨,你慢慢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