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交涉

第146章交涉

“哈哈哈哈……”

寧向直仰天長笑,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以至於放聲大笑,停都停不下來。

西門春秋神色淡淡,寬大的白衣無風自動,很快又貼服在他身上,紋絲不動。他也笑了,眼神有些古怪。

自成功結嬰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修士在他麵前放浪形骸,毫無一絲敬意。想想寧向直以前見到自己,都恭敬的執弟子禮,唯恐有一絲怠慢。再看看麵前寧向直囂張得意的嘴臉,西門春秋覺得很有趣。

“寧首座,笑夠了嗎?”西門春秋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便春風化雨般輕聲問道。

寧向直笑聲終於停了下來,好奇的問:“西門閣主,你剛才是在與寧某講條件?”

“不錯,有何不妥?有何可笑?”西門春秋淡笑道。

“哈哈,哈哈……”寧向直又忍不住笑了兩聲:“當然不妥,相當可笑,試問有誰聽過西門閣主和別人講過條件?乍問此言,難道寧某不該笑?”

西門春秋神情不變,淡淡道:“我西門春秋剛學道時,可謂曆經磨難,何止與人談條件,必要的時候,我連下跪苦求的事情也沒少做。既然今日被你寧向直抓到了短處,與你談談條件又有何不可?再說,寧首座不就是一直在等我來談條件嗎?”

寧向直輕哼一聲:“不錯,西門閣主你猜對了。寧某就是要看看你敢不敢發動正道之間的內戰,敢不敢挑起臨海州和青冥大陸之間的修士之戰,敢不敢承擔妖族入侵的後果?看來寧某賭的不錯,西門閣主就算即將突破元嬰後期,聽潮閣即使霸道無匹。到底還是不敢挑起臨海州修道界和青冥大陸修道界的戰火。”

“西門春秋修的是道,又不是魔,為何要挑起修士內鬥,讓南疆妖族坐收漁翁之利?寧首座,我先前便解釋過了,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別人不知,你難道不明白?銀紅劍令不是我的黃金劍令。銀紅劍令最高的權限也隻是捉拿。沒有格殺的權限。你與姑蘇道友皆是金丹修士,卻無故出手傷我徒兒,他攔不住你們二人。發布銀紅劍令召喚各宗同道協助攔截,這本來沒有錯……”

寧向直開口打斷道:“那莫非錯的是我和姑蘇道友了?好個巧言令色的西門閣主,好個霸道的聽潮閣。既然如此,西門閣主何不一掌也把我殺了。反正姑蘇道友已死,殺了我說不定能瞞過青冥修真界呢。朗朗乾坤。寧某也想看看聽你西門春秋能否一手遮天!”

西門春秋微微一頓,慨然道:“先前我已說了,此事確是我聽潮閣之錯。無論如何,銀紅劍令出自我徒之手。姑蘇道友之死,也的確因為銀紅劍令之故。我隻是闡明這其中有誤會,甚至是陰謀。雷氏兄弟和黑鴉老怪還有墨梅,竟敢擅自擊殺青冥執法堂成員。此事寧首座不覺得奇怪嗎?恐怕背後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故意挑起青冥和臨海修道界大戰,要陷我聽潮閣於千古罵名。寧首座,難道你甘願被別人利用?成為他人手中的刀槍?”

寧向直低頭沉吟一會兒,怫然道:“你聽潮閣行事霸道,號令臨海修道界,不服者便喊打喊殺,以至有今日之事。但那又與我何幹?莫非還要我反過來幫你撥亂反正?西門閣主,你真當我青冥修道界無人了嗎?”

“那倒不需要,寧首座想必也清楚,我今日前來不是要與你討論對錯。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我作為青冥大陸和臨海州修道界執法堂首座,絕對不能眼看著兩州修士內戰,好讓南疆妖族又一次入侵。”

寧向直輕哼一聲,並沒有出聲反對。

西門春秋心下微定,又道:“寧首座有什麽條件,不妨先說出來,但凡我西門春秋能做到的,絕不推脫,如何?”

寧向直搖搖頭,歎道:“西門閣主,其他事都好說,難道你忘了一個人嗎?如果不解決那個人,你我之間的商議又有什麽意義?”

西門春秋目光微閃,訝然道:“什麽人竟讓寧首座如此看重?”

寧向直神情有些猶豫,西門春秋見狀,隨手布置了一個隔音結界。

“西門閣主,可還記得乾極宗的乾元子嗎?”寧向直語不驚人死不休。

西門春秋第一次臉色大變,驚駭道:“乾元子?這個人不是死了嗎?若不是他已死,你上湯宮怎麽可能成為青冥十三宗之首,你寧首座又如何能夠執掌青冥執法堂劍令?”

“不可能,絕不可能!”西門春秋用力的強調道:“當初我親眼看到他與狻猊妖王同歸於盡,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可能還活著。寧首座,你提起乾元子,是何意思?”

寧向直扯了扯嘴角,幹笑兩聲道:“他真的死了嗎?不錯,世人都以為乾元子在兩百多年前與狻猊妖王同歸於盡,世上再無法陣大師。不過,根據我上湯宮的秘密調查,原因怕是沒那麽簡單。”

“怎麽說?”

“五十多年前那次妖獸入侵,青冥各宗門都被各個妖族圍困陷入苦戰,巨象族和飛鷹族則聯手攻入乾極宗。乾極宗三名元嬰太上長老戰死,金丹長老死傷大半,低階弟子更是傷亡慘重,可是……不知為何,巨象族和飛鷹族攻入乾極宗後山禁地後,忽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連一個逃出來的妖獸都沒有。

“還有這事?”西門春秋麵色一整,神情嚴肅。

“不錯。”寧向直語氣低沉:“當時我帶領一批修士援助乾極宗,進入乾極宗時,隻見到處都是妖獸和乾極宗弟子的屍體。我帶人進入乾極宗禁地之時,竟發現什麽都沒有,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數萬妖獸,其中不乏妖將妖王之輩,全都消失了。沒有血跡。沒有屍體,更沒有戰鬥後的痕跡,一切無聲無息的消失無蹤。然而……”

寧向直聲音一顫,等了一會兒才說道:“我能感覺到空氣中留有一絲怪異的元氣波動,不同於陣法,又類似於陣法。”

他抬頭,盯著西門春秋:“西門閣主。你覺得這絲元氣波動是什麽造成的?”

西門春秋臉色很不好看。遲疑道:“法陣?”

“哈哈,三界之中,四海之內。還有多少修士會法陣?又有誰的法陣能夠厲害到無聲無息的消滅數萬強大的妖獸?”寧向直冷笑道:“除了乾元子,還能有誰?他都死了三次了,又有哪次真正的死了?”

西門春秋沉默不語,想到不遠處那十三座水門箭塔。想到乾元子幾千年不死傳聞,隔了半晌才冷笑道:“莫非你要我幫你殺了乾元子?”

“不錯。”寧向直笑道:“西門閣主。乾元子不死,你覺得我能穩坐青冥執法堂首座的位置嗎?他不死,上湯宮青冥十三宗之首的位置便如履薄冰。他不死,我寢食難安。”

不等西門春秋說話。他又道:“何況,死去的姑蘇道人是什麽身份,你不會一點不知道吧?”

西門春秋想了想。眼神一亮:“我想起來了,乾元子第三次肉身破碎之時。元神奪舍了乾極宗一名金丹修士,那名金丹修士,正是姑蘇道人的哥哥。”

寧向直冷笑道:“當初那名金丹修士自願讓乾元子奪舍,唯一的要求便是照顧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姑蘇道人。正是因為如此,姑蘇道人在乾極宗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掌門也對他言聽計從。從這方麵也可以證明乾元子在兩百多年前與狻猊妖王決鬥中並沒有死,否則,姑蘇道人絕沒有今日之風光。”

西門春秋長長的歎了口氣,無奈道:“看來解決這次誤會,需要的代價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那麽……”他笑了笑,看著眼前飄過的一片柳葉:“便從第一步開始做起吧。”

那枚柳葉一顫,無聲無息的化作兩半,一半向東,一半向西,顫悠悠的各自飛去。

言出法隨!

寧向直瞳孔微微一縮,眼看著兩半柳葉晃晃悠悠卻又快若閃電般消失,由衷佩服道:“西門閣主敢作敢為,寧某佩服。”

“好說,那麽第二步呢?”西門春秋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甩了甩衣袖,傲然問道。

“第二件事情,幫我抓住那個丫頭,要活的。”寧向直慢悠悠的說道。

“丫頭?就是你和姑蘇不惜放下架子也要追殺的那名築基期小丫頭?”西門春秋麵色古怪,聲音訝異。

“不錯,就是她。這丫頭修為不高,一身莫名其妙的本事卻怪的很,竟然讓她幾次三番的逃過了我和姑蘇的追捕。本來這次抓她萬無一失,卻因為你聽潮閣之故,以至於讓她順利的逃入了亂離平原。她身上有紫宵雷霆劍氣,這是我青冥執法堂必得之物,所以務必要將她抓回。”

寧向直自然不會告訴西門春秋抓安雲是因為玲瓏錦繡台的緣故,便把一切推到紫宵雷霆劍氣上。紫宵雷霆劍氣那是上古異寶,上古大能修士晴嵐仙子成名劍氣,可謂大名遠揚。

若是因為紫霄雷霆劍氣之故,也能解釋的通為什麽他和姑蘇道人要不惜身份親自抓捕安雲。

果然,西門春秋恍然大悟道:“原來她身上有紫宵雷霆劍氣,怪不得你和姑蘇不惜自降身份也要親自追捕一名築基修士。也難怪你們不願意對端木元珊說明緣故,怕是擔心我聽潮閣半途奪寶。寧向直,你也太小家子氣了,紫宵雷霆劍氣雖然珍貴無比,但我聽潮閣也不至於因為紫宵雷霆劍氣便挑起兩州修士戰火。怪不得你遲遲無法突破金丹晉入元嬰境,心境不夠宏大,怎敢窺伺天機?”

寧向直輕哼,裝作默認了他的話。心裏卻在想:若是你西門春秋知道那丫頭手上不止有紫宵雷霆劍氣,而是玲瓏錦繡台,怕是不止敢發動兩州修士戰火,就算與天下人為敵,你多半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事實上寧向直根本不願意西門春秋參與進來,無奈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辦法。以前他敢於殺姑蘇道人,是因為可以推到流雲真人頭上。如今流雲真人被臨海修士所殺,這件事情便鬧大了,他寧向直扛不下這個責任,自然要找西門春秋來抗。

再者,安雲已經跑遠了,這丫頭狡猾無比,他沒有把握還能將她抓住。讓安雲脫離掌握越久,玲瓏錦繡台暴露的風險越大,有西門春秋出手,安雲插翅難逃。

……

墨梅盤膝坐在江畔,閉著眼對著濤濤江水,手指在膝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顯得心緒並不寧靜。西門春秋終於出手了,卻不知他會如何處理自己。

忽然,他睜開眼,轉頭看向東方,眼神驚懼駭然。

一片柳葉自天邊而來,晃晃悠悠看上去速度極慢,然而在墨梅眼中,柳葉卻在飛快的變大。柳葉搖擺不定,卻封死了他所有閃避的路線,朝他眉心處射來。

墨梅什麽反應都還來不及做出,柳葉離他眉心已然隻有一指。葉片輕若無物,卻仿若重逾千斤,因為這片柳葉蘊含了西門春秋的法則……一刀兩斷。

一隻青玉般潔淨無瑕的手掌從虛空中伸出,修長筆直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拈住了這片柳葉,片刻後,手掌和柳葉消失在墨梅眼前。

墨梅長長的吸了口氣,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恢複了活力,撲通撲通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膛。

這一幕,同時發生在萬裏之遙的黑鴉峽。黑鴉老怪如墨梅一般,身上滲出一層冷汗,無力的癱倒在地。峽穀裏萬隻靈鴉,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巨大威脅,四下飛散。

“嗯?”

西門春秋黑發飄散,如墨般渲染了開來。

“青驊,原來是你!果然是你!”他輕聲笑道,低頭自語。

玄天宗內,萬謝樓上,青驊真人手上拈著兩片殘葉,放在眼前細細打量,仿佛在觀摩兩片絕世寶物。

他嘴角微勾,眼神似笑非笑:“是我,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