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悲涼
第三卷 陰兵借道 第四十一章 悲涼
木子林的長相，要是單從鬼族人的審美觀來說，確實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而凡人族與鬼族長相有一些區別，審美觀也大為不同。對於人類來說，木子林確實是一個妖孽，尖細的耳朵，長長的獠牙，油綠的眼眸，都是人類區別妖孽的標誌。
元寶這個時候，又在這個天淵鬼城之邊，自然不會與木子林去糾結誰長的比較英俊，他可以看的出，這個木子林對於趙無悔有很深的感情，而這種感情似乎已經超越了哥哥對妹妹的那種情義，而是一種男女之愛。
早年間，曾與趙無悔有一麵之緣，如今回想起來，似乎在大蠻樹下的雪地上，曾對年幼的趙無悔說以後會回來找她玩耍的。
那時兩人隻有六歲，哪裏會想的那麽複雜，所以當他跟隨師父進入峨眉山九龍穀修煉後，早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縱然如此，趙無悔這十年的痛苦，還是讓元寶感覺內疚。
看著木子林那一臉玩世不恭，甚至是頗為得意的笑容，他道：“木兄，無悔姑娘現在在哪裏？”
木子林忽然收斂笑容，滿是警惕的望著元寶，道：“你想做什麽？你害的無悔妹妹還不夠嗎？還要見她？”
元寶歎了口氣，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她，欺騙了她，無論有什麽病，我都會想辦法給她醫治。”
木子林道：“她乃是心病，不是藥物能治療的，你走吧，我以後不想在見到你。你若真為她著想，以後就莫要見她了，剛才，就在剛才，她滿臉絕望的回到了洛水城，口中一直反複念叨著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出現了，打亂了她的生活。”
元寶滿心內疚，又是歎息一聲。
身邊的李師師微微皺眉，轉頭望了一眼元寶，道：“既然趙姑娘在洛水城很安全，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尋找我大師兄的下落，已經過去了兩日，再耽誤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楚天雲乃是玉虛子視為接班人的重要人物，關係蜀山一脈數千年的基業，萬一楚天雲有什麽三長兩短，蜀山派想要再從弟子中選擇一個百年後能與各大派分庭抗禮的優秀弟子，就難比登天了。
李師師資質雖佳，可性格冷漠孤僻，還是女兒身，根本無法撐起蜀山派數千年的基業。
元寶對於楚天雲頗有好感，當夜在小樹林，楚天雲完全有把握贏了自己，卻沒有乘人之危，絕對算是一個正人君子。而且他與楚天雲神交已久，兩人從小就被師父長輩告知，兩人之間遲早有一場君子之戰，就像六十年前在九老峰上諸葛孔方與玉虛子那般的戰鬥。
當然，相對於楚天雲，元寶的壓力就大多了。
他師父曾很多次的告訴他，他遲早一戰的對手有八人。當世五大公子除了禪公子與他沒有瓜葛之外，其他四位公子都要與他一戰。其他四人，魔君行流雲的傳人血仙子，西沙仙子傳人，天山劍癡傳人，逍遙鬼仙傳人。
這幾位老前輩當年都敗在諸葛孔方的劍下，自然要讓弟子來找回麵子。
他知道這個木子林估計不會告訴他們楚天雲的下落，便要離開，想辦法解開“三丈山，流年過青山。火中火，八臂通靈天”的謎語。
可這時，木子林忽然道：“想要找到那位楚公子，就進入城中尋一位名為尚德的老人，他或許知道那位楚公子的去向，據我所知，楚天雲最後所見的一個人便是尚德老人。”
說完他朝著洛水城的城門走去，不過剛走幾步忽然回頭，咧嘴笑道：“希望他還沒有死。”
元寶與李師師麵麵相覷，看著木子林的身影一閃就進入了天水城，兩人的心都不免有所懷疑。冒然進入鬼城，凶險極大，如果遭到鬼族高手的攻擊，兩人萬難殺出城來。
最後，元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進去。”
李師師點點頭，抓著青冥劍的手似乎緊了一些，兩人並肩朝著城門走去。
為了防止城中鬼族人逃到人間，在城門口有數百鬼族士兵把守，這些人修為並不高，根本就沒有達到修真者的禦空境界。
鬼族人，其實當年也是九大部落之一，和凡人無異。比如當今生活在南疆十萬大山中的三十六異族，雖然大部分和人類差不多，可是祖先不同，長相與本性也不同。這鬼族人和南疆三十六異族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生活中中原，三十六異族生活在大山之中。
這些鬼族戰士看到元寶與李師師隻兩個人類走來，都沒有多少意外的樣子，似乎經常有人類進出鬼城。
領頭的一個身穿盔甲的鬼族大漢走了上來，粗聲粗氣的道：“你們兩個人類是要進城嗎？”
元寶見他們似乎沒有敵意，便道：“是，我們要進城尋人。”
鬼族大漢道：“一個人進城一千兩，出城一千兩。你們二人先交兩千兩進城費。”
“額”元寶幾乎要跳起來，道：“有沒有搞錯，一千兩進城費？你這不是訛人嗎？就算進皇城也沒有這麽貴。”
鬼族大漢似無所謂的道：“愛進不進，沒錢還來什麽洛水城，這不是耽誤我工作嗎，趕緊走。”
李師師道：“這千年來，很多修真高手為了躲避仇家，或者隱居起來，都喜歡來這裏，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設了路障。給錢吧。”
元寶當然不願意出錢，如果真給了，兩人一出城又要交兩千兩雪花紋銀。他好不容易身懷八千兩巨款，還沒有來得及揮霍就要減少一半，他當然不甘心。
修真仙人也是人，並不是真的神。是人就不免有七情六欲，衣食住行哪一樣不要銀子？
他轉頭看了看李師師，無辜的道：“你不知道我很窮嗎？我沒錢，一文錢都沒有。”
李師師妙目一瞪，在她看來一千兩，一萬兩，甚至是百萬兩銀子，都是微不足道的。
元寶被她一看，立刻心虛，極為不情願的從百寶袋掏出一疊銀票，臉色發苦，心中在滴血，暗暗的咒罵道：“土匪，強盜，這可都是我的身家性命啊。”
那鬼族大漢撇了一眼元寶手中的元寶，道：“我們隻收沈萬三的九州票號，其他銀票概不收納。”
“你竟然還知道沈萬三？”元寶真懷疑這個鬼族將軍是不是凡人假扮的，在這個永世不見光明的深淵底部，竟然還能知道沈萬三的名諱。
洛水城的巨大，讓兩人都大為吃驚。
此刻正看守城門的鬼族將軍，又讓元寶與李師師二人對洛水城的印象改變了，實在摸不清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這本該是與世隔絕的鬼魅之城，卻和凡人城市沒有什麽區別。
當然，還是有區別的，進出城都要一千兩銀子。
兩人進城後，那個高大的鬼族將軍咧嘴一笑，點著手中的兩千兩銀票，對身邊的士兵嘿嘿笑道：“人類的修真者還真是有錢沒處花，都是大白癡呀，洛水城有兩個城門，南城門靠近天淵之口，來來往往的都是修真者，進出城都是免費的，北城門是貿易的，從長嶺三十裏峽穀進來，穿過雲山山脈內腹，都是人類商人來往貿易所用，一輛車進城費才不過三兩銀子，公子真是高明，讓我們每人收他們一千兩，果然還真給了。”
身邊看守城門的鬼族士兵都是一陣低笑，似乎坑到兩個人族修真者，讓他們大感有麵子。
元寶與李師師沒有走多遠，聽到了那些人的對話，元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身就往那鬼族將軍撲去，叫道：“你這個騙子，敢騙我錢，趕緊我還給我！”
李師師哭笑不得，拽住了元寶，道：“大事為重。”
元寶心中在滴血，隻能認栽，同時暗罵自己是白癡。鬼城的人遵守當年的天條十三則，根本就無法出城，那這麽多人千百年的生活給養肯定是從外麵采購的，要說隻有一個天淵進出口，肯定是不可能的，必定還有隱秘隧道直通天淵之外。
雲山北部就是長嶺，那裏洞窟複雜，肯定被修了一座從天淵直通外界的通道，用來運送物質。
穿越寬大的城門，一股陰氣撲來而來，直到此刻，元寶與李師師二人才發現，先前還是小看了洛水城。
洛水城，東西連綿十餘裏，南北縱橫十餘裏，居住十萬人應該是沒任何沒任何問題。可是進城之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三十丈高的城牆之上竟然建造了高大的穹頂，將巨大的天水城完全覆蓋，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蛋，天水城就在巨蛋的裏麵。
一共有三層之多，第一層人數較少，街道與房舍還保持著數千年前剛建成的那般模樣，顯得十分破舊與簡陋，街道肮髒淩亂，不少房舍早已經坍塌。
而城牆四麵都有巨大的梯道，直通城下，城下燈火輝煌，人聲鼎沸，與凡人世界基本無異。
兩人站在巨大梯道的上麵向下看去，有三層之多。
這時，昏暗中忽然鑽出來一個矮小的侏儒，看樣子也是鬼族人，雙眼幽綠，耳朵很尖，一見到元寶二人頓時叫道：“兩位貴客一看就是初近洛水城，需要向導嗎？我收費很低，隻要一兩銀子就行，實在沒錢，管頓飯菜也行呀。”
元寶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握住了斬龍劍，這裏乃是鬼城，凶險萬分，剛才那小侏儒一跑出來，自己差點拔劍斬了他。
這時，不少鬼族人看到這個侏儒捷足先登了，頓時大為懊惱。
元寶警惕的道：“向導？”
那侏儒點頭道：“第一次來洛水城，基本都需要向導的，這樣你們會很方便的，相信我，我阿蠻的心就早獻給了鬼神，我是不會欺騙你們的。”
元寶與李師師對望著，都是滿臉疑惑，這千年來的大凶之地洛水城，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阿蠻見兩人驚疑，以為兩人不請自己當向導，頓時抱住李師師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兩位請了我吧，我上有一百八十歲老母，下有十二個孩子，家裏已經斷食三天了。”
李師師猛的被這個身高四尺的侏儒抱住大腿，頓時麵色一紅，一股真氣轟然而出，將阿蠻直接震飛了數丈之遠。
元寶握著長劍，道：“再敢放肆，我一劍斬了你。”
阿蠻胖乎乎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後爬起來，還不死心，道：“兩位貴客，阿蠻是不會對兩位不敬的。”
元寶道：“你們鬼城怎麽，怎麽是這個樣子？”
阿蠻一愣，忽然恍然道：“兩位貴客一定是被那些可惡人類欺騙了，其實我們鬼族人與人族沒有什麽兩樣，這裏在天淵底部，雖然陰氣充足，適合我們鬼族人生活，可是物質匱乏，這幾千年來，我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些進城貿易的人類抬高物價，我們從小就要幹活，隻為一餐，做紡織，煉鐵……哎。我們這些老弱之人隻能生活在第三層，有錢的都在第二層，至於第一層則是年輕力壯的族人做工生產的地方，經常有族人想要逃出去，可是兩個城門把守太嚴格，一旦發現就會被丟進城外化骨河中……”
有利就有弊，這洛水城古城依靠天淵之險，陰氣充足，可是，正是因為如此，這裏物質匱乏，隻能靠從人間購買。
千百年來，鬼城中的鬼族人貧富分化作為嚴重，幾乎已經達到了一種病態的底部。
極少數鬼族家族都居住在繁華的第二層，衣食無憂。而最底層則是龐大的加工作坊，那裏有無數年輕力壯的鬼族人沒日沒夜的將從外界送來的礦石冶煉成鐵，賺**的收入，以來換取從人間運來的昂貴物質。
漸漸的，從這個名為阿蠻的鬼族人口中得知，雖然鬼族人依靠吸收陰氣體質比普通凡人要高明許多，幾乎成年的鬼族人都達到了金丹境界的修為，可洛水城中真正達到禦空境界的鬼族高手竟不超過一千人，連蜀山派的五分之一都沒有。
現在的洛水城中的鬼族人，不是想著如何返回地麵，而是想著如何活下去。
元寶忽然感到一陣的悲哀，看著遠處那些閃爍綠油油眼眸的普通鬼族人，這些人衣衫襤褸，麵黃肌瘦，和生活在凡人城市裏的最底層又有什麽區別？
天道三千，生靈億萬。鬼族人與人類又有什麽不同呢？他們真的是正道中人說的那樣殘忍嗜血嗎？
在這永世不見天日的黑暗中，洛水城已經存在了超過五千年之久，就算當年他們嗜血殘殺，被軒轅大帝關在這裏，但是五千年滄海桑田，又有什麽罪沒有贖清嗎？
周圍起了冰冷的陰風，元寶的心顫抖了一下，自己從小就樹立的堅定不移的信仰真的對的嗎？
身邊的李師師似感覺到元寶的異樣，緩緩的道：“鬼族人沒什麽可同情的，他們習練鬼術，駕馭鬼魅，八百年前殺出鬼城，所過之處村莊城市一概不留。當年給人類帶來的苦難比魔教更加深遠，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