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瘋狗如何能聽懂人話

第一四五章 瘋狗如何能聽懂人話

長亭按在琴盒上的手指微微發抖。此刻,其他人都已經開始準備了,雖說她排在後麵,也是半柱香的功夫。若是陽拂柳有心藏起她的鷂琴和鵠笛,她短時間內,自是找不到。

沒想到,今天,不止錢碧瑤出手!陽拂柳竟也迫不及待的要對付她!看來,她如今的存在,真真是對這些人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長亭,怎麽了?”禧鳳老師見她神色有異,不覺低聲問著她。

這才將出了李誌父子那件事,她的心情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

長亭輕輕搖頭,“小事情,我自己能解決。”

“如此,我就放心了。”禧鳳老師點點頭,立刻長亭身旁。

第一個學生的比賽已經開始,彈奏的曲子是什麽,彈奏的如何,長亭已經無心去聽,當務之急,是如何逼陽拂柳乖乖交回她的鷂琴和鵠笛。但她實在太了解陽拂柳了,這個賤人,即便是抓著她手腕,她也不會輕易承認的。所以要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是她調換了自己的鷂琴和鵠笛,幾乎不可能!

既然陽拂柳不承認,那她就從錢碧瑤身上下手。

比賽還不到長亭,她緩緩起身,走到錢碧瑤身前。

“大夫人,關於我聘禮置換的事情,之前拂柳也說過她會幫我的忙,如此一來,有了大夫人和拂柳,我自是放心萬分,隻不過,我現在有些新的想法……”

長亭語氣溫柔,目光如水,如何看都不想是在算計錢碧瑤。

錢碧瑤還沒從剛才的算計落空中回過神來,這會見長亭冷不丁的跟她說話,自是戒備滿滿。可長亭提到了聘禮置換一事,錢碧瑤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好好聽著。

“有……什麽新的想法?”錢碧瑤狐疑的看向長亭。

這麽多人守著,她應該不會耍花招的把!

“是這樣,我想置換嫁妝的時候,能從中勻出來一些自己中意的物品,平時好用。大夫人也知道,那些首飾什麽的,若是變賣了實在可惜,但我又缺平日用的一應物品,若都是置換成普通的嫁妝,我在書院學習所用的筆墨紙硯什麽的,也就隻能變賣娘親的首飾去買了,如此……”

“如此自然是不劃算的!”錢碧瑤當即出聲打斷了長亭。

一聽長亭說要拿淩籽冉的首飾變賣換日常用品,錢碧瑤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瞪了起來。淩籽冉的每一套首飾都價值連城,錢碧瑤更是早早的相中了數套,就好比酈長亭今兒戴著的這套羊脂白玉套裝,錢碧瑤每每看著,心都癢癢的難受。萬一被酈長亭變賣的話,她就要高價買回來了。

“我就知道大夫人最為我著想了,可眼下,一會就要比賽了,禧鳳老師突然說我古琴和笛子不合適,雖說可以正常比賽,但終究是影響了酈家臉麵。大夫人,您也知道,我第一次參加如此重要的比賽,自是要一個完美無瑕,隻是,短時間內,我去哪裏找合適的古琴和玉笛?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可以用我戴著的這一套羊脂白玉首飾來換了!唉……隻是,世上哪有如此完美之事?”

長亭說到這裏,故意抬手撥弄了幾下發間辭白無瑕的白玉發簪,又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錢碧瑤眼底,一瞬滿滿的都是羊脂白玉羊脂白玉。

長亭這一招,是賭陽拂柳換了她鷂琴和鵠笛這一出,並沒有告訴錢碧瑤和酈夢珠!因為之前她看到錢碧瑤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是濃濃的隱晦的嫉妒恨意,隻有陽拂柳眼底有一抹似有似無的得逞。

所以,她必須賭這一次。

錢碧瑤此刻還將信將疑的看著長亭,“你當真願意用這一套首飾換一把好的古琴和一支玉笛。”

錢碧瑤自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長亭算計了。但她又真的喜歡長亭戴的這套首飾。

長亭眨眨眼,滿臉無辜,“大夫人這是什麽意思?自然是千真萬確了!難道我會拿自己的比賽開玩笑嗎?這首飾雖美,可我一會是要彈琴吹笛子的,到時候誰還看我戴了什麽,自然都是看我的琴藝了!”長亭說到這裏,麵上絲絲黯然,

“唉,看來我今兒也隻能正常發揮了,原本還想……”

“長亭,你若當真想用首飾換古琴和玉笛,大夫人自然有法子幫你。你且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去安排。”錢碧瑤說完,轉身就走。

連酈夢珠都顧不上招呼一聲,酈夢珠原本是跟陽拂柳站在一起,轉身看不見自己娘親,就隻見長亭站在那兒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酈夢珠恨恨的瞪了長亭背影一眼,之前即將到手的勝利就被她和盡餘歡那些人給抹煞了,酈夢珠又氣又恨,此刻所有的不甘和嫉妒都隱在心底,一觸即發。

陽拂柳此刻見酈長亭突然朝自己走來,不由自主的繃緊了脊背,但看著酈長亭步步生蓮,清姿盎然,隻覺得此刻,世間所有形容絕世之姿的詞語都不足用在酈長亭身上!這一刻,陽拂柳深知,酈長亭的容貌氣質的確在她之上!她陽拂柳雖是北遼公主,但沒有分封娘親又是個罪人,曾經的身份也不過是個罪人,她陽拂柳根本稱不上北遼的公主!她不過是養在酈家的質子,以質為押,說白了,她不過是一件抵押品。

想到這裏,她眼底屈辱憤恨不甘憂鬱的神情同時出現,將她一貫溫柔善良的外表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黯淡之色。

“長……長亭,你一會不是要比賽嗎?怎還不做準備?”陽拂柳剛才被酈夢珠纏著問長問短,所以並沒留意到長亭都跟錢碧瑤說了什麽。她明明看見酈長亭知道琴盒內的東西調換了,可酈長亭此刻卻是一副不緊不慢的的樣子,這讓陽拂柳心下莫名有種怪異的不安感覺。

“陽拂柳,你真的希望我能順利參加一會的比賽嗎?這會是你想要看到的嗎?”長亭勾唇,昂首看著陽拂柳。

她就在今天,先扒下陽拂柳的第一層皮!!

陽拂柳眼神一顫,身子也跟著不由自主的顫動了一下,晶瑩的淚水早已積聚在眼眶內,隨時都會滴落下來,化作晶瑩的水滴,讓人無端起了憐惜保護之心。

“長亭妹妹,你……你怎麽能如此說?如此誤會我?究竟要我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對我才不會有任何敵意?你告訴我啊,告訴我好嗎?”陽拂柳一邊以絲帕遮著麵頰,一邊委屈的哭訴著。

聲音柔柔的,臉上的表情更是真摯和委屈並存,一時引得眾人頻頻側目。

長亭的清姿颯然和陽拂柳的善良柔弱擱在一起,眾人自然很容易聯想成陽拂柳整備強勢霸道的酈長亭欺負。不由得朝這邊竊竊私語著。

“酈長亭!你發什麽瘋?不要自己受了李誌父子的氣,就將憤怒都發泄在拂柳身上!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如此對拂柳大呼小叫的!”酈夢珠仗著此刻人多,自是故意大聲的叫囂出聲,想讓長亭出醜。

長亭冷然一笑,“我算什麽東西?自然輪不到你這個庶出的女兒大呼小叫的!如果我什麽都不算,那麽你這個庶出自然是連我腳底下踩著的泥巴都不算!況且,我還納悶呢,我與陽拂柳說話,突然跳出一隻瘋狗來是怎麽回事?”

長亭伶牙俐齒,自是不會打怵酈夢珠。

酈夢珠此刻瞪大了眼睛,原地跳腳的喊著,“酈長亭!你血口噴人?!”

“我說什麽了?一開始不是你先說算什麽東西的嗎?我自然是依著葫蘆畫瓢的還給你了!你要是還聽不明白的話,我就再說一遍!不過如果你還是瘋狗上身的話,那我說多少遍都沒用!畢竟,瘋狗如何能聽懂人話?!人都說對牛彈琴,我又何必對著瘋狗講人生大道理呢!”

長亭話音落下,酈夢珠登時眸子通紅,揚手就要打長亭。

陽拂柳急忙扯出了她,這裏這麽多人看著,酈夢珠以後還要來這裏學習,倘若此刻在這裏打了酈長亭,那酈夢珠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再來淩家書院了?。而且錢碧瑤之前叮囑她今天看住了夢珠,如果任由夢珠繼續鬧下去,錢碧瑤勢必也會怪罪到她頭上。

想到這些,陽拂柳就頭大。

沒想到酈長亭竟是如此牙尖嘴利難以對付。

“夢珠,算了。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鬧了。長亭,你也看在我的麵子上少說幾句,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但是夢珠是你的妹妹,你們姐妹二人不要為了我鬧得如此,我於心何忍?”陽拂柳滿臉都是委屈無辜,以及顧及大局的善解人意。

長亭冷笑一聲,“我為什麽要給你這個罪人的女兒麵子?你以為你住在酈家這麽多年,你就真的是酈家人了嗎?癡心妄想!”長亭最後四個字,猶如最毒最鋒利的鋼針,一瞬刺入陽拂柳胸口,她此生最大的汙點就是娘親,再就是寄人籬下的質子身份!如今,卻被酈長亭全都帶了出來,陽拂柳的臉色,由漲紅到蒼白,再到晦暗無光。

“酈長亭!你這個破落戶!你……”

“夢珠妹妹不要說了!”陽拂柳急忙捂住了酈夢珠的嘴,已經有很多人朝這邊看來,也是對她和酈夢珠指指點點,尤其是酈夢珠跳腳的樣子,看在眾人眼中自是毫無家教,而酈長亭又故意提及她的娘親和質子身份,就是讓其他人時刻記得她陽拂柳尷尬的身份和曾經有過那樣的娘親,如今酈長亭曾經受到的痛苦折磨,本該是她去承受的,她還有什麽理由要求酈長亭原諒?

陽拂柳的臉色此刻說不出的精彩,長亭懶得理她,轉而走向禧鳳老師,在禧鳳老師耳邊耳語了幾句。

禧鳳老師眼神疑惑的看向她,又看向不遠處低頭不語的陽拂柳,遂認真的點點頭。

長亭比賽開始前,錢碧瑤帶著禮樂閣的兩個小廝,抱著古琴和玉笛走了進來。她可是算明白了這筆賬了,禮樂閣上好的古琴和玉笛加起來不過三千兩,但是酈長亭戴著的那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飾可不止萬兩金,如何都是大賺特賺。錢碧瑤那麽喜歡那套首飾,自是動用自己的私房銀子買琴換首飾了。

錢碧瑤隻顧盯著長亭發間戴著的首飾,也沒心思留意酈夢珠的臉色和反應,反正陽拂柳比賽還未開始,有陽拂柳看著夢珠,她自是放心的。

錢碧瑤將古琴和玉笛交給長亭時,禧鳳老師忽然叫走了陽拂柳。

“有勞大夫人送來如此好琴和玉笛,不知一會的比賽上,我可否試彈一下再做決定?畢竟,這古琴和玉笛是要用上很長一段時間,若不試彈的話,難以決定。”長亭接過古琴和玉笛,忽閃著大眼睛,一臉單純無邪的表情看向錢碧瑤。

錢碧瑤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又不好催促,隻能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長亭,你可好好彈奏,這古琴和玉笛可是禮樂閣的鎮店之寶呢。”錢碧瑤故意加重了鎮店之寶四個字的語氣,一旁眾人聽了,都是紛紛瞪大了眼睛,心想著錢碧瑤對這酈長亭倒是不錯呢,幾千兩銀子花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長亭笑眯眯接過古琴和玉笛,旋即轉身,安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輪到她開始比賽了,她沒有彈奏之前自己選好的《戰三國》,而是換了一首《驪歌》。

先是邊彈邊唱,再是融入了笛音,笛音繞梁之際,又重拾起古琴,笛聲與古琴銜接緊密,仿佛是笛音還在耳中縈繞,古琴的滄桑渾厚已起,兩者之間,沒有絲毫矛盾,反倒是融入了別樣情懷,悠揚的笛音穿透力極強的琴音,既是有讓女子纏綿心扉女兒心事的動容,又有讓男子懷念感懷家國滄桑曆練之根基,又有讓青澀少女情竇初開的喜悅幻想。

聽著她曼妙琴音,盡明月在一旁都忍不住感歎,“雖說用的不是鷂琴和鵠笛,但此等輕音繚繞,完美銜接,已是世間難得一聽。難得的是,她加入了自己曾經過往種種痛苦曆練,於琴音之中成熟成長,這才是真正的大徹大悟,而不是隻會嘴上說說的泛泛之談。相信,從今天開始,她將是一個徹底綻放自己的酈長亭。”

盡明月的話,得到了身旁眾人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