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霧鎖重樓
章一 霧鎖重樓
被濃霧鎖住的出雲峰上,座座點綴其間的精致樓宇時隱時現,白鶴驚掠而過,陣陣仙靈之氣彌漫而出。
峰前山門處,一塊巨大的山石上一個刀刻的“玉”字仿若有淩光流轉其間,發出淡淡的光芒。
“夫君,此女嬰既然被人遺棄於此山中,不如我們就賜名收留了吧!”
一身雪衣素白如斯,卻掩不住說話女子那窈窕玲瓏的美妙身形。烏黑的發髻高高挽起,雖已不是少女芳齡,但毫無釵環裝飾卻顯出一抹難以言喻的高貴之氣,讓人忽略她的年紀,隻留下驚豔。此時她懷中正抱著一個白嫩嬰兒,此嬰麵目祥和,膚色如玉,讓人一見便會生出親近之心。
“灀兒,你既有此心,為夫自然不會阻攔。隻是此女嬰身無靈根,且自母體就帶出這難以化解的凝陰之氣,恐怕陪不了你多長時間,我隻是不想你將來失望。”
同樣一身白衣,說話的男子麵容儒雅,雖然看起來已年屆不惑,但觀其眉目清朗,身材高挺,又自由一股難舍的成熟魅力渾然天成。他搖頭望向妻子和她懷中熟睡的女嬰,俊顏上染了一抹遺憾之色。
“咱們不是還有玉婆娑嗎?用來溫養,我相信,她一定會堅強活下去的!”女子柔弱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堅毅神色,祈求般地望向了她的夫君,讓人難以拒絕。
男子抿唇不語,半晌之後,還是放棄了將女嬰送走念頭,緩緩點頭:“也罷,是否有緣,且看玉婆娑能不能認可她吧。說起來,玉婆娑還從未溫養過沒有靈根的凡人......”說著,右手撫額,指尖輕點眉心,但見白光一閃,一團指甲大小的光暈竟緩緩從肌膚內裏分離而出。
男子慎重地看了一眼指尖幽然跳動的白光,這才將手指點向女嬰的眉間。
恍若一團透明的霧氣,那白光沾到女嬰的肌膚,竟像是滴水入潭一般,沒有半分阻攔似地就那樣隱隱而入。隻從外麵看,絲毫不見其內玄機。
女子眼見女嬰得承玉婆娑,笑顏如花,恍若玉蓮綻放,“請夫君為女兒賜名。”
男子被嬌妻笑靨所感:“玉婆娑有靈,今日竟能毫無障礙地認它為主,可見曆代祖宗也認可了這個可憐的嬰兒。玉家世代修仙,以玉傳家,不如,就為它賜名琳琅吧。”
女子感激地一抿唇,點點頭:“琳,美玉也;琅,則為石中玉;夫君有心了。”
“恭喜家主和夫人喜獲千金。”伴著一聲低沉的話語,一位身材岣嶁的老者杵著拐杖步步而來,看似艱難卻讓人覺得又毫不費力,很是矛盾。
“七叔,您來了。”男子趕忙上前,似是想要攙扶那老者,卻眼前一花,老者已經移了身形在那白衣女子麵前,伸出手摩挲著那女嬰粉嫩的小臉。
老者溝壑叢生的臉上綻出菊花一般的笑顏,“小琳琅,雖然你並無仙根,但玉婆娑既然與你契合如斯,七爺爺也沒話說。隻一句,有七爺爺在,保管沒人敢欺負你。”
女子將琳琅送入對方的懷中,遂恭敬地朝著老者行了一禮,“有七叔撐腰,自然無人敢欺負她的。”
老者接過女嬰,渾濁的眼珠閃過一抹難得的清澈,將正待行禮的那白衣女子平穩托起:“夫人固執,老身都說過無數遍了,您身為家主夫人,身份高貴,怎可向我這個下人行禮。”
男子卻搖頭一笑:“七叔,無邪一走,玉家到現在也隻剩下了你我三人。還提那些個做什麽,您是我和灀兒的長輩,自然當得起這禮的。”
“無暇啊......”老者長歎一聲,原本眼中的清澈瞬間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無奈:“你身為玉家家主,又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當年你爺爺收留我的時候,就曾對我說過,你和無邪是玉家綿延一千多年以來最為優秀的孩子。天賜水係單靈根,加上玉婆娑的輔助,將來定能成為名動修仙界的奇葩。”
苦笑從俊顏上轉瞬而過,男子故作瀟灑的擺擺手:“水係單靈根又如何,無邪也是水木雙係的絕好靈根資質。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兄弟倆自身修為達到築基之後便無法寸進,空有玉婆娑而毫無作為。我玉無暇愧對玉家先祖,愧對爺爺的厚望,也愧對七叔這些年來的教誨。至於無邪,他也了無聲息快一年了,或許,他早已厭倦這一切了吧。也好,剩下的日子讓他自去遊曆一番,反正有我這個無用的哥哥守住祖先足矣。”
嬌妻岑灀抬手搭上了玉無暇的肩頭,輕輕拍撫著,溫柔似水的眼神流露出無端的愛戀來:“夫君,七叔說的對,玉家子孫不可妄自菲薄。在妾身眼中,你們兄弟永遠是最出色的。而你的水係單靈根,放眼整個修仙界也絕找不出第二個來。”
岑灀的話也沒法衝淡這低落的氣氛,歎息之聲同時從玉無暇和那老者口中幽幽傳來,後者更是痛心疾首道:“可惜,玉婆娑的秘辛始終無法解開。玉家也難再現千年前第一修仙世家的榮耀繁華了。”
對這個多年來糾纏玉家人的話題很是無奈,岑灀趕忙道:“七叔,不說那些前塵往事了,今日我親手做幾個小菜,再取了那壇百年杏花酒來,為咱們玉家有了小琳琅慶祝慶祝。”“也罷,雖然修仙之人辟穀,但這酒還是能醉人的。”
老者點點頭,將懷中女嬰送回玉無暇的懷中,就那樣轉身,垂垂老矣的身形仿佛更加地岣嶁,步步而去了,嘴裏還念叨著:“可惜,無邪十個月前突然沒了蹤影,否則至少這個家還是完整的......”
夫妻倆倚在一起,看著老者岣嶁孤獨的身影,不禁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傷懷和感慨。
而岑灀更是被老者臨走前的那句話所感,歎道:“希望七叔能早日想開些才好。無邪生性不羈,拘了他在出雲峰近百年已是不易。七叔寄希望於他水木雙靈根能突破金丹,但有些事情總是難以如願的。他這一走,消失的無影無蹤也好,希望能在外麵的世界找到屬於他的一份幸福吧。”
“無邪的心不在了,人留不留住也是枉然。隻是七叔如此執著於玉家興衰不肯接受現實,鬱結於心,恐怕......”玉無暇眼中的孺慕之情溢於言表,因為在他心中,七叔不但是長輩,更像自己的師父和父親,這些年來一直堅守在自己的身邊,從不曾像其他玉家族人那樣冷漠地離去。而他對玉家一脈的執著,也是支撐著自己堅守在出雲峰的原因。
可惜,再多的堅持,換來的也不過是玉家逐漸衰敗的事實。曾經的千年第一修仙世家,也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變得一如這出雲峰一般,被濃霧深鎖,再不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