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瓊華修士

仙路芬芳獨家首發/49、瓊華修士

路芬芳於是下樓來。店家正從瓦罐中拿出醃肉,分到食客盤子裏。路芬芳找個空位坐下,自己也是餓了,先嚐了一口那米粉和食鹽醃製的鳥肉。路芬芳還在服丹期間,但伯服對她的飲食並沒有特別要求。不幸的是,路芬芳服丹之後,便沒有以前那麽愛吃肉了。

其餘的菜蔬有香菇、木耳、蘿卜、青菜,都是用加鹽的白水煮了直接端上來,食客自己蘸用鹽和辣椒配置的蘸水。這樣的吃食,倒頗合那兩位修士的口味。

路芬芳一麵隨意吃些,眼角餘光偷偷看著那兩個修士。那男子看麵容像在四十歲上下,眉心窄,嘴唇薄,一副薄情寡義相;旁的女子二十出頭,容色中上,道袍頭冠雖然檢素,但雪白手腕上金鑲玉的鐲子卻甚為華麗。

路芬芳和這對修士隔了兩個人,但她耳力極佳,稍稍留意便能聽清他倆竊竊私語的內容。那男修士板著臉說道:“在瑤山找了這麽多天都沒線索,真是煩死人也。”

那女修士撒嬌似的嘟著嘴對他說道:“你就當陪我玩一趟不成嗎?成天悶在昆侖山,多沒意思!”

昆侖山?難道他們是……天墉城的修士!

路芬芳才夾起來的煨紅薯“啪”得掉到了桌麵上。那男修士警覺得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見她隻是個衣著相貌皆平凡的小姑娘,便不以為意,繼續吃自己的了。

路芬芳麵上波瀾不驚,心裏卻是驚濤駭浪。他們是天墉城的修士,不知識不識得周重璧?難道他們這麽快就知道周重璧來了瑤山,專門來捉他回去的?

路芬芳可沒心思再吃了。可是現在周重璧不知去了哪裏,路芬芳又不知如何聯絡他,這可怎生是好!

那男修士瞪了女修士一眼道:“玩?是找那寶貝重要,還是陪你玩重要?你若想玩,自己留在這裏玩吧!”

男修士說畢生氣了,拂袖而去。這情勢不像師父生徒兒的氣,倒像小兩口吵架。那女修見狀,往布兜裏揣了幾塊黃粑粑,便追那男修去了。

路芬芳亦想追上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卻被右手邊一直默然吃飯的漢人老伯叫住了:“小姑娘,你也是漢人吧?你一個人來的?”

那老伯麵貌慈祥,語氣和善,似乎看路芬芳是獨身在外,頗生憐憫之意。路芬芳再看門口,那倆修士早不見了蹤影,隻得坐下來應聲:“不是,我……我相公陪我來的。”

路芬芳早就在想,旁人若問起她和周重璧是什麽關係,她該如何回答。他倆麵貌不像,口音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裝兄妹是不行的,說是夫妻顯然更穩妥些。

“啊?姑娘,我看你不過十四五歲,這麽小就成親了?”那老伯很是驚訝。

路芬芳臉紅道:“這個……我和他是定的娃娃親,還沒成親呢。”

“哦,怪不得,怪不得。”這老伯笑道,“剛才你和那小夥子在樓上走廊說話,我看見了,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夫妻啊。”

路芬芳心中冷笑,她原以為上了年紀的女人才會嘴碎,沒想到老伯伯也專愛打聽人家的閑事。她淡笑道:“老伯您呢,是來瑤山遊玩的麽?”

“唉,要是遊玩就好咯。”那老伯歎了口長氣,放下筷子,捋須搖頭。路芬芳問道:“老伯是遇上什麽難事了嗎?”

“我那兒媳婦病了,我們一家特從金沙鎮過來,求瑤醫來的。”

“瑤醫?”路芬芳看看席中另兩個人,一個老婦人滿麵的不情不願,似乎是這位老伯的老伴;另一個眼圈紅腫,端著碗發呆的幹瘦年輕男子,應該是他們的兒子,並不見那得病的兒媳婦。她便問道,“她得的什麽病,隻有瑤醫能治嗎?”

“這個……”那老伯訕訕道,“這個就,不好說,不好說,說出來,怕嚇著你小姑娘家的。”

路芬芳還沒說什麽,那老婦忽然惡狠狠瞪了路芬芳一眼道:“小妹妹家的,瞎打聽什麽?”接著又瞪了那老伯一眼。老伯似乎很怕他這凶悍的老伴,急忙低頭埋到碗裏,再不說話了。

路芬芳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是那老伯先與她攀談了,她可根本沒想問他們家的事,沒追上那兩個修士不說,還挨了那惡婆婆一記眼刀,真是煩死了!

這老兩口一個嘴碎無心,一個惡聲惡相,那個兒子倒是一副哀淒淒很可憐的樣子,似乎真的很心疼他那生病的媳婦。路芬芳淡笑道:“那你們慢吃,我先走了。”

路芬芳提步出門,卻不知從何找那兩個修士,想和別人打聽,偏偏她又不會說苗語瑤語。她在街上轉了幾圈,見那印染作坊門口圍了一群瑤人,頭貼頭得湊成一圈,似乎是在看什麽新鮮物事。

她便也擠了過去,中間的男子吆喝了一句,圍觀者便都向外散了一下,前麵藍布紅邊頭帕的瑤女不小心踩了路芬芳一腳,扭頭含笑說了一句什麽話,似乎是道歉的話。路芬芳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笑著回道:“不要緊。”

那瑤女又回頭道:“咦,剛才沒看清,原來是個漢人姑娘!”

路芬芳見著瑤女眼神清澈,漢話說得又十分流利,驚喜點頭道:“是呀,沒想到你漢話說得這樣好。”

“嘻嘻,我爹是漢人,我當然會說漢話。”那瑤女跟路芬芳差不多年紀,話音清脆好聽,笑容也是溫婉純淨,“我叫盤花妹,你呢?”

“我叫路芬芳。”路芬芳問道,“你們都聚在這裏,是在看什麽呢?”

盤花妹抓了路芬芳的手便拖進了人堆,一下子擠到了最前排。路芬芳這下方看到,幾個青年男子正在搶奪一個十分精致的鐲子把玩。這金鑲玉的鐲子不正是先前那女修手上戴的那隻麽!

瑤家並沒有金鑲玉鐲這樣的飾物,路芬芳相信自己沒看錯。她隻驚歎道:“好漂亮的鐲子,我原以為你們這裏多以銀飾為主,沒想到竟有這樣漂亮的鑲金鐲子!”

盤花妹拉著路芬芳的手笑道:“嘻嘻,這鐲子可不是我們這裏的東西。鄧家哥哥說,方才有個穿黃衣服的女道士看上他這裏幾塊花布,但是那女道士手裏沒銀錢,便用這金鐲子跟他換了!”

“什麽?”路芬芳聽出這事情不對,瑤人淳樸老實,那女修眉眼間透著精明,怎麽可能做這麽賠本的買賣。她忙問道:“隻是換了幾塊布麽?她還做了什麽?有沒有打聽什麽事?”

“咦,你怎麽知道!”盤花妹瞪大了眼睛,“那個女道士問了很多瑤山的事,還問他有沒有見過拿刀劍的漢人,或是其他的道士。我們鎮子上前些天是來了個男道士,十七八歲的樣子,就是說話瘋瘋癲癲的,在趙叔叔客店裏住了兩天,然後就不知上哪裏去了。”

哼,那對修士果然是來找人的。她得馬上通知周重璧,要是三個人狹路相逢兩個打一個,那可是大大得不妙。路芬芳急問:“小花妹妹,你有沒有見到一個黑衣挎刀的,神情冰冷的男人?”

“哎呀,這可難倒我了,在我眼裏,你們漢人的衣服都差不多樣子,都是板著個臉,我也不知你要問哪個。”

路芬芳歎了口氣,她確實太心急了,其實在她眼裏看來,瑤家的衣服也都是差不多樣子。她隻得問道:“那你幫我問問鄧家哥哥,那個黃衣服女道士往哪裏去了?”

盤花妹點點頭,和鄧家小夥子說了幾句,便對路芬芳道:“那女道士沒跟鄧哥哥說她要去哪,但是鄧哥哥懂一點漢話,似乎聽到她提起‘一道浪’。”

“一道浪……遠嗎?小花妹妹,你可否為我指個方向?”

“嘻嘻,你那麽生分幹嘛,我帶你去呀!”盤花妹拉了路芬芳的手便跑了起來。若不是會點輕功,路芬芳還真跑不過這矯健的姑娘。兩個人一口氣跑到了鎮口,又穿過一片開滿紫嬌花的田野,盤花妹邊跑邊笑:“路姐姐,你跑得真快,比別的漢人姐姐都快!”

可不是麽,漢人女子都是裹了小腳在家做針線的,哪有像她們在山野裏瘋跑的!路芬芳好久沒有這樣無拘無束得狂奔過了,在旁人麵前她總是拘謹著自己,現下麵對這個單純活潑又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瑤女,她終於拾起了這個年齡該有的玩樂心情,對盤花妹道:“那咱們兩個比比誰跑得快吧!”

“好呀!”兩個女孩子咯咯笑著,追逐嬉鬧。路芬芳也不用輕功,隻是拿出一個十五歲女子該有的精神和活力,把所有顧慮紛擾拋在腦後,大步跑,大聲笑,她真的許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路姐姐,到了到了!”後麵的盤花妹扯住路芬芳的手叫她別跑了,待路芬芳站住腳,她方哈哈笑著越了過去:“哈哈哈還沒到,路姐姐你落後啦!”

“好哇,小花妹妹,你竟敢騙我!”路芬芳追上去,盤花妹卻藏在沒過人高的草叢裏,不見了身形。路芬芳想道,怎麽一點動靜沒了,莫不是跌倒了?她忙輕身飛去:“小花!”

她飛到草叢上方,迎麵竟是一片無垠藍天。這片花海的盡頭竟然是懸崖,懸崖下則是滾滾激流,她這一飛使了太大勁,眼看就要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