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傷情加重
115、傷情加重
澄雷待了些時候,不想打擾路芬芳休息,正要走時,卻接了一道靈紮。澄雷看了,擰眉說道:“沈伯母知道我在你這兒,非要來看你。她已經快到鍾峰了,我去迎一下。”
路芬芳點點頭,正襟危坐了。不多一會兒,路芬芳便聽得門外寒暄問候聲,想是沈澄空的母親戴嫣已經來了。澄雷開了門,一個穿黑色道服的美婦昂首走進,不施脂粉的臉白膩異常,點漆雙眸上一對細眉斜飛入鬢,這神態倒比太素宮的代掌門陳逾熠還威嚴。
澄雷忙著給她倒水沏茶,戴嫣先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路芬芳,從腳到頭打量過她,嘴角似笑非笑。路芬芳俯首道:“弟子路芬芳見過沈夫人。弟子腿上有傷不能下床行禮,還望沈夫人贖罪。”
戴嫣施施然在桌邊燈籠凳上坐了,仍似笑不笑得說道:“小路姑娘這麽客氣做什麽,小雷和我家空兒是生死兄弟,我一直把小雷當自己親侄兒看。你也叫我沈伯母就好,不必如此客氣。”
路芬芳明白了,澄雷和沈澄空一家的關係都不錯,所以澄雷在路芬芳這裏時,戴嫣再來就不覺得突兀了。路芬芳道:“多謝沈伯母關懷。不知沈師兄的傷可都大好了嗎?”
戴嫣低頭微微一笑,撫摸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上的靈石光華內斂,也不知是什麽品級的高等靈器。戴嫣道:“空兒本也沒有大礙。說起來,能輸給你這位試劍大會的頭名。也真是我兒的榮幸。”
戴嫣能這麽快進入重點,倒真叫路芬芳鬆了口氣。她搖頭道:“慚愧,我僥幸能贏,都是因為沈師兄看我入門時間不長,手下留情……”
“小路姑娘實在不必說贏得僥幸這些話。再者說,我兒對你沒情。”戴嫣按捺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吐出怨毒之語。她眼睛裏的怒氣升起來又很快壓下去,在眼底蠢蠢欲動,仿佛隨時要噴出火來把路芬芳燒個幹淨。
路芬芳心想,戴嫣特特跑來她這兒一趟。總不會隻為討點口舌之利這麽簡單。她倒要看看戴嫣究竟目的何在。是要試探她、刁難她,還是拉攏她。路芬芳麵露慚色道:“我隻是說沈師兄宅心仁厚謙謙君子,沒有別的意思。”
戴嫣翻了個白眼道:“我幾時怪你贏過我兒了?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一時的輸贏我不在乎。我空兒更不會在乎。你在鬥法時如何逞能都不要緊。萬萬不該弄斷我沈家的青麟劍!”
“這事是我不好。若非有傷在身,我早該主動找沈伯母認錯。”路芬芳鄭重道,“若沈伯母肯給我這個機會。我走遍天涯,訪遍名家也要找到修劍之法。若不得成,我終生不再踏入齊雲山一步。”
路芬芳這是用她自己的修仙前途向戴嫣保證,戴嫣若再不依,就顯得有些得理不饒人了。路芬芳如此有誠意,戴嫣也不知該如何對答。
按她和霏英李原先的計劃,戴嫣本因青麟劍斷一事向路芬芳發難,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傷害路芬芳性命;這時霏英李便挺身而出舍命保護路芬芳,以這出苦肉計博得路芬芳的信任,進而籠絡於她。
但是霏英李和戴嫣萬萬沒有料到,陳逾熠竟然棋高一著,命路芬芳改換身份參加試劍大會的終決選;而路芬芳也是出乎意料的爭氣,不僅抓到了瓊華派奸細,還救了其他幾位弟子的性命,成了太素宮的大功臣,天墉城的大恩人。
如此一來,戴嫣如果再揪著青麟劍的事不放,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戴嫣想找霏英李商量對策,誰知霏英李也不知怎麽搞的,推三推四得不見她。戴嫣心想,霏英李準是怕了陳逾熠,這會兒要做縮頭烏龜了。她又氣又煩,便與丈夫商量了一策,今天趁著澄雷也在,便火急火燎尋路芬芳來了。
她早就聽過路芬芳一劍震裂劍台的威風,試劍終選以一敵八的氣勢,還以為她是多麽威風煞氣的女子,今日見了,卻隻是個麵容秀氣、身量未足的小姑娘。略對答了幾句,她話裏處處都是謙卑和實誠,戴嫣便又小瞧起路芬芳來。
“你這倒也言重了。天墉城最負盛名的鑄劍師從來不接修劍的活兒,我倒不信你有麵子能請他破例。”戴嫣眼中的嘲諷已經不加掩飾,“你以自己仙途為賭注,並非真心彌補過錯,倒是陷我於不義。你若真走遍天下去修這把劍,豈非叫天下人嘲笑我這蓬萊派大法師,欺負你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路芬芳還是不卑不亢:“那沈伯母以為,我該如何才好?”
“你什麽都不用做。”戴嫣忽然嚴肅道,“你打傷我兒,折斷青麟,這其中恩怨是非,一筆勾銷。”
什麽?一筆勾銷?路芬芳真疑心她聽錯了。戴嫣專程來看她,就是為了告訴她“恩怨是非,一筆勾銷”麽?
路芬芳還在愣著,戴嫣已經向澄雷使了個眼色,澄雷便將戴嫣送的東西都拿了過來。戴嫣將那錦盒打開給路芬芳看:“這逐蓮明珠是我蓬萊島特產,療毒頗具奇效,你來試試吧。”
戴嫣的轉變太快,路芬芳都不知說什麽好了。按李君盼之前的描述,這位沈夫人是個張狂淺薄、利欲熏心之人,這回她忽然以德報怨獻寶療毒,倒叫路芬芳受寵若驚。
“沈伯母給你用你就拿著。”澄雷在旁邊幫腔道。路芬芳看看澄雷,又看看戴嫣,拱手道:“那就多謝沈伯母了。”
戴嫣微微一笑,將那明珠拿在手上。路芬芳細看那珠子如山楂果大小,通體透明如淚,其中卻隱隱有一抹蓮花的痕跡,仔細看去仿佛又沒有了;再不經意看時,仿佛又有粉紅蓮花瓣從珠子中搖落,飄到她身上,腿上,亦真亦幻,真是了不得的好寶貝。
路芬芳於是遵照戴嫣的吩咐,取下腿上夾板、布帶,戴嫣拿了那珠子,將珠子中靈氣緩緩輸送到路芬芳傷口中去。靈氣剛進去一點點,路芬芳便痛得一縮腿:“好涼!刺骨的冰涼!”
“沒關係,再忍耐些吧。”戴嫣不理會路芬芳喊痛,還是任那靈氣往路芬芳傷口裏鑽。這療毒比下毒還要讓人痛苦,路芬芳一直咬牙堅持著,咬得頭皮都發麻了。那寒氣直逼到她心裏去:這個戴嫣到底是在幫她,還是害她?
“沈伯母,她疼得臉色都慘白了,這究竟——”澄雷也知道這樣問不合適,但看路芬芳實在痛苦,傷口卻依然水腫青紫,沒有絲毫好轉跡象,他還是忍不住質疑。
到了這一步,路芬芳的腿已經控製不住得顫抖,她隻能雙手按住大腿,順便用手心的溫度給冰涼的腿一點溫暖。澄雷再次勸戴嫣停手,戴嫣不聽,反而不耐煩道:“再忍一會兒毒就清幹淨了,修仙之人連這點疼痛都無法忍耐麽?”
戴嫣這般堅持,又絲毫不顧路芬芳的感受,澄雷已是焦急萬分。路芬芳捧著傷腿,身子漸漸蜷縮,緩緩伏在了自己膝上。澄雷雙手捏訣,真氣如刀“哢嚓”截斷了逐蓮明珠靈力流動。戴嫣沒有防備,運轉真氣吸住明珠,明珠才不致被澄雷的真氣衝得飛出去。
“你幹什麽!”戴嫣怒瞪澄雷,五官擰成一團,活像夜叉模樣。她這般喜怒無常,澄雷卻並不忌憚她,指著路芬芳的腿皺眉說道:“她都疼成這樣了,伯母方才為什麽不收手?”
澄雷一副生氣的樣子,戴嫣見他如此,微微眯起的眼中漸漸滲出寒意。路芬芳忙拉住澄雷道:“澄雷師兄,不礙事,或許是我修為太低,無法承受這明珠的神力。”
澄雷還是一臉的不高興,路芬芳緊緊拽著他手臂,他才沒繼續說下去。戴嫣瞥了一眼路芬芳的傷口,看確實沒有半點好轉,臉上便有些難以掩飾的尷尬。她本來想著治好路芬芳的腿,路芬芳便是欠了她一份大人情,以後說話做事少不得要看她的麵子。她萬萬沒想到,毒沒解成,反而白叫路芬芳受了陣疼,真是弄巧成拙。
“沈伯母不必介懷,看來我這毒真的是古怪得很,連逐蓮明珠這麽好的寶貝都起不到效驗。”路芬芳寬慰道,“沈伯母如此厚待於我,等我傷勢好轉,必定親自到蓬萊拜謝。”
路芬芳這樣誠懇致謝,戴嫣總算不那麽尷尬了。她淡笑道:“沒什麽,解不了你的毒,終究是我沒這個能耐,好心好意得來,卻要灰頭土臉得去!”
戴嫣白了澄雷一眼,拍拍路芬芳肩背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路芬芳忙讓澄雷送戴嫣出去,澄雷怒氣未消,但也強壓下去,好歹送戴嫣走了。
他們兩個走了,路芬芳的房間終於安靜下來。她長舒了口氣,問伯服道:“伯服,你說我的腿傷……為何魏英涯和戴嫣都治不好呢?”
“你本來就和周重璧過從甚密,這次又在試劍大會上立下大功,戴嫣是專程來巴結你的。她剛才拿的逐蓮明珠是蓬萊派立派八寶之一,是貨真價實的好寶貝。”伯服說道。
“唉,那為什麽還是治不好呢?”路芬芳急得在大腿上捶了一下。歇了這幾天,她獲得大勝的喜悅漸漸淡了下去,傷情加重的隱憂很快浮了上來。該不會元始天尊嫌天界的人都一模一樣沒個新鮮,選定了她這個倒黴蛋修成瘸子仙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