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還等什麽
第五十一章 還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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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七點剛過，謝絕了學校招待宴請的馬丁急匆匆趕到賓館，推開房門，隻見凱文正靜靜坐在沙發上，神情似乎顯得很是平常，看見馬丁時甚至衝著他點點頭。～，
“你這個混蛋！你把一切都給搞砸了！”馬丁憤怒地扯下脖子上係著的領帶，用力摔到一邊。
“對不起我的老朋友，很抱歉。”
“抱歉？對不起？喔！我的上帝！你知道今天做了什麽？”馬丁捂著臉，早知道凱文會做出這種事來，他昨天就不應該把事實告訴他，或者說把凱文塞進這個學術訪問成員組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凱文當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麽，而且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說實話，他不後悔自己的舉動，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依舊還會這樣去做，隻不過對於馬丁，凱文深表歉意，因為自己的行為有可能會連累到這位老朋友。
“這是我的個人行為，馬丁，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凱文站起身道，馬丁正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接通電話，也不知道那頭是誰打來的，又和馬丁講了些什麽，但馬丁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複雜，甚至還朝凱文那邊看了幾眼，隨後低聲和電話那簡短地講了幾句話掛了機。
“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掛上電話的馬丁表情嚴肅地對凱文道：“剛接到物理學會的通知，鑒於你精神上的問題，從現在開始已經不再是我們學術訪問團的成員了，而且……加州理工方麵考慮到你的身體情況似乎不再適合擔任教授一職，所以……。”
馬丁作了個很是無奈的手勢，同時望向凱文的眼神中帶著惋惜和憐憫。
“這麽說，我被掃地出門了？”凱文似乎對此早有預料，神色平靜地反問道，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嘲諷的弧度。
“你可以這樣理解，非常遺憾我的朋友，我無能為力。”馬丁聳聳肩，凱文這一次做的太過分了，雖然這事發生在中國，而且因為事後馬丁的極力補救，學校方麵也勉強接受了他的“解釋”。但別忘記，現在可是信息時代，何況整個學術訪問團中還有著其他學者在內，能夠瞞過中國校方，卻無法阻止這件事被物理學會，甚至學會背後的大人物所知曉。
回來的路上，馬丁就一直擔心這個問題，而現在，剛才的電話也證實了這點，當得知凱文的所作所為後，那些大人物果然出手了，不僅把凱文一腳就踢出物理學會，甚至連他任職的加州理工也迫於壓力做出辭退凱文的決定。
“ok！”凱文環顧四周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拍拍雙手道：“好了，既然我已經被開除了，這裏也不再是我能呆的地方，感謝你的幫助，我的老朋友，希望不會再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
說完這句話，凱文直接提起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向門口走去，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在凱文離開的那一瞬間，馬丁忍不住張了張嘴，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眼睜睜地看著凱文離開。直到凱文的身影在他眼前徹底消失，耳邊同時傳來一聲沉悶的關門聲，馬丁再也忍不住罵了一聲“謝特！”
站在街口，上海深秋的晚風吹來感覺有些清涼，凱文緊了緊衣領，看著這個陌生城市心中一時間有些惘然。
“哈嘍，先生您要車麽？”一輛出租車恰好這時候在凱文身邊停下，駕駛員探出頭來，用生硬的英文衝凱文問了一句。
凱文一愣，下意識地點點頭。車門打開，凱文坐了進去，司機詢問他要去哪裏，凱文想了想後問司機有什麽地方可以讓自己輕鬆一下的，司機笑著回答當然有，無論是酒吧還是其他的，隻要馬丁能付得出代價，在上海這個大都市裏都能找到。
“去酒吧。”凱文簡短回答道，司機道了聲ok，發動汽車飛快離去，十幾分鍾後，出租車拉著凱文來到市區一條燈紅酒綠的繁華街道，這裏是居住在上海的外國人最愛來的酒吧街，在這凱文下了車，隨便找了一家酒吧走了進去。
點了一紮啤酒，凱文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一口接著一口喝著。今年55歲的凱文現在隻想把自己灌醉，用酒精的麻痹使自己忘記這一切，失去了會員的資格，同時又被學校給辭退，凱文知道他幾乎已經完了，不過對於這個後果他早有預料，就如一首詩中所寫道“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凱文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可此時此刻他心裏的失落卻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一紮啤酒很快就喝完，凱文抬手又要了一紮，新的酒上來他拿起仰頭就是一大口，放下酒杯也不用桌上的餐巾紙，直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邊的泡沫。
“這樣喝酒對身體可不好。”
一個聲音突然在凱文身邊響起，他抬頭看了眼，隻見一個年輕的中國男子站在他身旁，在昏暗的酒吧裏，這個年輕人樣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隻覺得他的眼睛尤其明亮。
“那又怎麽樣？”凱文嘴裏嘀咕道，以為對方是酒吧的工作人員，他搖搖頭繼續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誰想這口喝的有些急了，嗆著的他連連咳嗽。
“我說了，這樣喝酒對身體不好。”年輕人拉出一張空椅在他身邊坐下，從桌上取了張餐巾紙遞去，凱文道了聲謝謝，接過後擦拭著被咳了半身的酒痕。
“你沒事吧？需要幫忙麽？”年輕人詢問道。
凱文突然間笑了起來：“不，我很好，不需要什麽幫助，年輕人，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也許離開這裏讓我獨自呆著就是最好的幫助。”
年輕人微微點頭，卻沒有起身離開，相反他輕歎了口氣：“買醉其實不是什麽好選擇，中國有一句話叫借酒消愁愁更愁，說的就是你現在這樣子。”
正把手伸向酒杯的凱文一頓，他眯著眼盯著那年輕人看著，對方的英文非常不錯，而且那句“借酒消愁愁更愁”的翻譯更是觸動了他此時的內心，不過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是故意跑來這地方買醉的呢？
“凱文.亞當斯，加州理工的物理係教授，半年前前曾在國際物理期刊發表了一篇有關iter和托克馬克裝置的專業評論文章，以極其大膽的假設否定了iter項目和托克馬克裝置的實用價值，同時提出了一個新穎的解決設想和理論。今天，作為歐美物理學會訪問學者團的成員，又在理學院的大禮堂上對於iter項目和托克馬克裝置進行直接否定，而且還聲稱自己受到了威脅和打壓……。”
年輕人用手指撚起桌上的一個圓型杯墊，輕輕在光潔的桌麵上轉動著，同時又輕描淡寫地敘說著凱文的之前經曆。當聽到這些時，凱文頓時一震，猛然抬頭用警惕的目光向對方望去，他的神色中帶著疑問還有一絲驚惶，同時又努力克製著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是誰？中國的特工？還是其它勢力，或者某個大人物派來的？”
“不要緊張，亞當斯教授。”對方把杯墊輕輕放在桌上，用著柔和而又真摯的笑容對凱文說道：“我不代表任何人，隻是代表自己，我之所以知道你，其實原因非常簡單，因為我看過你那篇文章，而且今天下午的時候我恰好也在現場。”
年輕人為了讓凱文相信自己，開始背誦他刊登在期刊上的文章，起初凱文也不在意，可聽了沒幾句就有些驚訝，因為對方的背誦內容幾乎是一字不差，尤其是當講到一些關鍵環節的時候，年輕人還抬頭向自己望來，以著重性的語氣點出了文章中的重點。
“你是大學的老師？不不，看你的年齡應該是研究生？”凱文忍不住問，對方居然能夠對自己的文章如此記憶深刻，這讓凱文吃驚之餘同時也放鬆了警惕，因為如果對方僅僅是什麽特工或者其他什麽人的話，絕對不可能如此專業。凱文的文章普通人很難看懂，特別是他所提出的那些新穎的理論和設想假如沒有極專業的水平根本就搞不明白他們的價值。但凱文發現，年輕人在說到這些關鍵點時所用的語氣和口吻，明顯是行業內人士的表現。
何況，回過神來的凱文也很快察覺到之前的緊張是毫無來源的，再怎麽說他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大學教授，現在又已經被開除出了物理協會，還丟掉了學校的工作，沒了這些他如今已是一文不名了，這又不是在拍好萊塢的電影，哪裏有這麽多陰謀針會對自己，在那些大人物眼裏，給予自己這樣的懲罰已經足夠，何況他現在所身處的還是被譽為治安最好的中國上海。
年輕人笑著搖搖頭：“我早就不是什麽學生了，不過從某些方麵來說算是你的同行吧。亞當斯教授，幾個月前看到你那篇文章的時候開始關注你，我認為你的判斷是對的，iter項目和托克馬克裝置已經走入了歧途，也許繼續下去會獲得一些所謂理論上的成果，可從長遠來看，它們就如同和成功的平行線一樣，將永遠平行而不會有交叉。”
“你認可我的理論？”凱文聽到這話時精神一振，急切地追問道。
“當然認可，不僅是認可，而且我認為你的理論是正確的！”對方非常認真地回答道。
凱文很是高興地笑了，被人認可是，對於他這樣的科學家來講是當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何況還是現在這種情況，而且他也注意到這年輕人回答的語句中沒有使用也許、或者、可能、覺得這些含糊其詞的字句，而是斬釘截鐵地使用了“認可”和“認為”，這足以使他欣慰。
但是，凱文很快就又沮喪地搖搖頭，因為就算對方認可自己又怎麽樣呢？失去了成員身份和工作，作為一個已經被聯手封殺的科學家，他的理論就算是正確的又有什麽價值呢？何況現在就連他自己都無法繼續研究下去了，從這點看，年輕人給予自己的隻不過是一個安慰罷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我想應該是在離開講台後遇到了些麻煩。不過沒關係，亞當斯教授，對於你的理論我已經進行了初步驗算，驗算結果已經證實了你的假設和判斷……。”
“等等，你說什麽？”不等年輕人把話說完，凱文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睛問道：“你進行了初步驗算，還得出了驗算結果？”
“沒錯。”對方點點頭。
凱文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仿佛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年輕人……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要說你這個謊話也太拙劣了些，我的理論隻不過是一個設想，連後續完善都沒來得及進行，你居然能依靠它進行初步驗算？還得出了驗算結果？哈哈！哈哈哈！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我不認為這有什麽可笑的。”年輕人看著樂得前赴後仰的凱文依舊保持平靜，他如此回答道，接著就拿過凱文的啤酒杯，伸指往裏麵沾了點啤酒，隨後就在桌上隨手寫了起來。一開始凱文不知道這年輕要搞什麽玄虛，可很快他就發現對方沾著啤酒寫出來的是一行複雜的公式，當他看了第一行公式後目光就再也離不開桌麵了，兩眼緊盯著年輕人飛快往下寫的手指。
在昏暗的燈光下，隨著年輕人越寫越多越寫越快，凱文也從起初的坐姿變成了站姿，最後整個人都伏在桌上，瞪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那些用手指沾著啤酒寫出來的東西。而當年輕人差不多把整個桌麵全寫滿時，他突然停了下來，而這時候凱文忍不住就吼道：“別停，繼續寫！繼續啊！”
“非常抱歉，”年輕人停手回答道。
“為什麽？”
“因為沒地方了，如果要完成它的話你知道需要多少數據驗算。”年輕人指指已經寫滿的桌麵笑著回答道。
“是的……是的……。”凱文滿麵通紅，也不知道是他酒喝多的緣故還是看見這些東西興奮所至。
“讓我看看後麵的結果，你一定有，對！你剛才說過你已經作出了初步驗算結果是不是？”凱文猛然回過神，一把抓住年輕的手腕，猶如牢牢抓住一個絕對不會放棄的無價之寶一般，眼中噴射無比炙熱的渴望。
“當然，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年輕人坦率地回答道，這個回答讓凱文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把搭在椅背的外套抓起：“那還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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