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做生意
第四十二章做生意
金科長一路小跑,來到校長室。
他看到王橋寫的情況反映以後,腦門子全是汗水,道:“這事我有責任,從今天開始,保衛科增加在東側門和正門的值班人員。”
鄭正東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這事發展到如此,不僅僅是保衛科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加強值班就能解決,你到派出所去聯係,讓他們處理這些流氓。”
金科長看著校長臉色,小心地道:“我去過。”
金科長的話未說完,又被鄭正東打斷,道:“別找理由,我隻要結果,不問過程,去過就行了嗎,得管用。”
金科長不敢再說,急忙跑到派出所聯係工作。
鄭正東再看一遍情況反映,評價道:“這份情況反映是學生寫的?很有水平啊,鋼筆字也非常漂亮,在現在的學生中很少見,沒有想到複讀班還有這種人才。”
劉忠見鄭校長開始說閑話,緊張的心情暫時放鬆,道:“這一屆複讀班的水平不錯,升學率不比應屆差。”
鄭正東突然想起一事,道:“那個九分的成績如何?”
劉忠道:“九分叫王橋,他偏科厲害,語文成績特別好,每篇作文都被當成範文,這篇情況反映應該就是九分寫的。他的數學還是不行,都是三四十分左右,考大學沒有什麽希望。”
鄭正東道:“楊主席眼界高,他大力推薦王橋,說明這個學生還是有特長的,這一手鋼筆字真是漂亮。省教委年底要來檢查,橫幅就讓王橋來寫,不知他的毛筆字水平如何。”
說到這裏,他給楊璉打了電話。放下電話後,道:“老劉,王橋曾經獲得過全市學生書法比賽的前三甲,難怪康老師對其青眼有加,以後就別提將王橋開除的事。”
劉忠笑道:“鄭校長,但是他的成績確實太差勁,到現在我也認為他考不上大學,沒有見過偏科這麽厲害的人。”
鄭正東道:“閑話不扯了,你去寫一個報告,我去送給政法委湯書記,光靠保衛科老金解決不了問題。你的任務是管理好複讀班,加強值班,不準閑雜人員進入學校,晚自習關上大門。”
鄭正東向市委政法委湯書記反映情況以後,市政法委專門搞了一次學校周邊社會環境綜合整治,教委、公安、交通、衛生、市政等部門參加。靜州一中是整治重點。最初是以治安為重點,可是治安看不見摸不著,無處著手,整治行動發展到後來,變成了整治學校周邊的小攤小販,一時之間,沒有健康證的無證小販被城管和衛生組成的綜合執法隊追得雞飛狗跳。
學校大門終於清靜了。
完成夜襲以後,王橋、吳重斌、洪平等人皆出了一口惡氣,為了不擴大事端,都老老實實待在學校裏,不到外麵去晃蕩。
在校內,好幾個寢室的男生都行動起來,大家準備了木棍、磚頭,隻要劉建廠等人敢到學校來打人,必然會陷入由木棍、磚塊構成的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靜州一中之外,劉建廠如一匹來自荒野的孤狼,無數次徘徊在北大橋邊,冷冷地打量著學校圍牆裏的獵物,圍牆就如烏龜的殼,厚實堅固,他無法咬開。當看到警察、城管陸續在校外整治時,他丟下了一句話:“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子不信王橋就一直不出校門。”
距離元旦還有五天時,靜州氣溫驟降,屋外天寒地凍,河麵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會發出嘎嘎響聲。
胡哥在農村老家殺了年豬,將手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叫過去吃刨豬湯。按照實力,劉建廠還沒有達到在胡哥家裏吃刨豬湯的地位,隻是有著世安機械廠的淵源,加上這一年來劉建廠風頭漸起,因此也被叫到鄉下。
坐著出租車來到胡哥的老房子,劉建廠立刻就受到了刺激,院內停了三輛小車、一輛長安車,還有一輛進口摩托車。
胡哥鄰居們幫著胡哥在院子裏殺豬,白毛豬兒橫躺在長條椅上,旁邊大鍋裏沸水翻滾。堂屋裏有一桌麻將,胡哥坐在首位,其他三人都是靜州有名氣的大哥,旁邊還站著兩個男人觀戰。三個漂亮妖嬈的年輕女子殷勤地削水果、端茶。
見到劉建廠,胡哥劈頭就問:“建娃,你操得孬,怎麽和學派打架?還被揍得鼻青臉腫,丟份啊!”
這一番話,劉建廠經常拿來數落包強,今天被胡哥說了一通,劉建廠尷尬地道:“那天陰溝裏翻了船,被人黑整了一盤。學派沒得這種本事,我估計還是得罪了道上的人,現在還沒有查出來是誰。”
胡哥旁邊是一個臉色慘白的光頭,靜州最大的歌廳和遊戲廳都是他的產業,在江湖上號稱許哥,他是許瑞的堂兄,與胡哥是結拜兄弟。許哥道:“靜州就屁股大的一圈地方,誰出手,大家心裏明白得很,建娃別臉皮薄,被學派收拾了還得承認,找機會弄回來就是。”
劉建廠被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爭辯道:“確實不是學派,隻是現在沒有查到是誰。”
胡哥“啪”地將手中麻將扣在桌上,道:“自摸。”
他們打的是倒倒胡,倒倒胡簡單利索,和牌就算一局結束,相較於鄰省麻將的複雜算法,充分顯示了靜州人耿直幹脆的性格。和牌後,其他幾人拿出一百元鈔票,放在胡哥麵前。
劉建廠瞅了瞅牌桌,每家都有厚厚的一疊百元大鈔,至少有幾千元。他為了喝胡哥刨豬湯,特意揣了七八百塊錢,見到牌桌上堆起的鈔票,隻能選擇觀戰。
胡哥收了錢,又道:“建娃,你這人沒得長進,現在是什麽時代?是找錢的時代,有錢才是大爺。跟學派打架早就落伍了,打贏了,屁錢都沒有,打輸了,你丟不起這人。你要向老許、虎子學習,搞點產業,找點錢才是正經事。混江湖就是做生意,沒有本質區別,手法不同而已。”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劉建廠和其兄弟們被學生揍了一頓”就如烈性傳染病,迅速在圈子裏傳播開來,換個場合,劉建廠說不定就要當場發作,隻是在胡哥家裏,他隻能自認晦氣。
調侃一陣,諸位大哥級人物放過了劉建廠,一邊打牌,一邊談生意。美女們小鳥依人地靠在男人懷裏,“老公、老公”亂叫。劉建廠站在旁邊看著聽著,滿腹鬱悶。
在屋外抽著煙,看村民剖豬,劉建廠覺得自己很失敗,離開工廠前他就開始混社會,混了三年時間,他還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靠收保護費、幫人守場子找幾個小錢,動輒還提刀拿槍和人血拚,喜歡個學生妹,還被學派打了一頓。靜州有句古話,條條蛇都咬人,烏梢蛇不咬人還嚇人。劉建廠以為混社會很快就能找大錢,能過上自由自在的上等人生活,誰知入了道才明白道上一樣講規矩,一樣困難重重。
砍翻大頭柳以後,劉建廠在靜州江湖上混出了小名氣,他自己還頗為自得,誰知在各位大哥眼裏卻仍然不入流。他暗道:“打架凶,講義氣,在這個時代已經過時。收保護費,看場子,都是吃力不討巧的事情。要想混出頭,就必須得有自己的生意。我不能光想不做,明天,明天就開始行動。”
“做生意”的想法並不是從石頭縫裏迸出來,這兩三年來他一直都在想著這事。想法如種子,在合適的溫度和水分之下就會發芽,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劉建廠腦子裏就有一門現成生意。他的三舅住在大河邊上,以前承包過采砂場,如今在家閑著。半年前,三舅特意找過他,想讓他帶人將一戶外來采砂主趕走,答應事後給兄弟們酒錢。當初他滿口答應了此事,沒有在意什麽酒錢。今天受了刺激,他開始朝另一個方向琢磨:“我是道上的生意人,以後辦事就要講道上規矩。我幫三舅搶了砂場生意,不能給幾個酒錢就打發,要入股分錢。”
想著要從三舅生意上刮錢,他還是有那麽一點心理負擔,隨即想到:“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們打架風險挺高,說不定就會致傷致殘,總得有回報吧。”
胡哥打完麻將,贏了點小錢。大家都沒有計較輸贏,隻是圖個樂子。當回鍋肉、血旺粉腸湯、粉蒸肉從廚房端出來以後,大家在堂屋品嚐最新鮮的農家豬肉。桌上有幾瓶洋酒,是許哥從夜總會櫃台上帶過來的。昂貴的洋酒倒在農村土碗中,和老白幹也就相差不大。
吃飯時,按照農村老規矩,幾個漂亮女子全被趕到側房。
江湖中人講究豪氣也講規矩,在座之人以劉建廠實力最弱,他拿出梁山好漢的架勢,不停地敬酒、碰酒,最終喝吐在堂屋。
許哥在一旁笑道:“可惜我的好酒,一瓶好幾千,就被建娃吐來喂狗。”在嘔吐中,這句話如烙鐵一般,牢牢地印在了劉建廠的腦海深處,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