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半決賽(4)
第四十三章 半決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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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趙很快就來到了葉梓麵前。
這是個黑瘦的男青年，帶著農民的憨厚，一見麵就“老師老師”這樣稱呼著葉梓，這讓葉梓實在是愧不敢當。
小趙是音舞科音響組外聘的一位助理，名為助理實際上就是個幹雜活的。上午，小趙就是在給張二公子打下手，什麽收集整理磁帶、連接器材、搬運音箱等等，這些各種各樣的雜活全都是小趙的事情。
張二公子撂挑子以後，領導們都在忙著打電話解決問題，也沒人來理他。小趙忙活了一個上午連口飯都還沒吃，於是抓緊時間吃飯去了。回來之後，小趙見到有人正在操作音響係統，有心想過來幫個忙吧，又怕被音響老師責罵。電視台裏麵，像他這樣的外聘人員可是毫無地位可言的。小趙也不敢擅自離開，所以他一直呆在大演播廳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休息，隨時準備著聽從領導們的安排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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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趙的協助，葉梓的工作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他第一時間就換好了上台的服裝，然後將貼紙按照不同的名目分別寫好，一一粘貼在調音台各個不同的軌道下麵。兩支話筒也同樣貼上了標簽，以區分男聲和女聲。
接下來，葉梓抽空跟小趙稍微交談了幾句。了解到小趙之前已經學過一點，能夠在調音台上進行一些基本的操作，葉梓一直有點擔著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他可絕不願意在自己演唱的時候，因為沒人操作設備而出現什麽預想不到的差錯。做好事可以，但是將自己搭進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聊天的時候，葉梓就已經想好了小趙接下來的工作。他的第一個指令，就是讓小趙去將負責主攝像機的攝像老師請過來。
攝像老師很快過來。葉梓將調音台的音頻輸出與主攝像機進行連接，接著一邊演唱一邊調試錄音電平的大小，預留了1.5分貝的餘量。這樣做，可以保證比賽時同步錄製進去的聲音不會過載。
做完這一切，音響係統這邊所有的準備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就等著選手們再次走台了。
葉梓這才第一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取出背包裏的一個黑色封麵牛皮紙筆記本，拿出鋼筆，在第一頁的最上方，工工整整的寫下一行標題：申粵香歌手大賽申城半決賽調音工作備注。標題下麵，則按照選手演唱的順序一一排列下來，每人占據兩行的位置。目前，每位選手的名字旁邊，還隻有演唱曲目記錄在冊，其它地方仍是一片空白。
十五分鍾以後，換好服裝的選手們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再次走台，葉梓又一次不停地忙活起來。
每一位選手上台之後，葉梓都會在設備上進行著微調。有時是戴著耳機監聽，有時是站在音控區內觀察，有時，他也會小跑幾步來到舞台前方仔細聆聽。整個音響係統的聲音也在葉梓進一步的調試中，慢慢地變得更加出色。
選手走台演唱完畢，葉梓都會拿起調音台上的備用話筒詢問選手：混響量的大小夠不夠？伴奏和返聽的音量是否合適？演唱時話筒的感覺舒不舒服等等，這些問題葉梓都會逐個問到。
隨後，葉梓會將微調的參數、選手的意見、選手的聲音特質以及葉梓觀察下來可能會影響到選手演唱發揮的一些細節，全部記錄在以他們名字開頭的這一欄裏，以供正式比賽時調音參考。
葉梓所用的這一套現場調音的方法，是後世比較推崇的做法，完全不同於眼前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的國內流行樂壇，還沒有完整的現場調音概念。現在的所謂的現場調音極為簡單。選手（歌手、演員）走一遍台，音響師調整好一個大致的參數就不會再動了。比賽（演出）的時候也基本上不會再次調整。音響師在現場要做的，也就是放放磁帶或是cd，將伴奏、話筒的音量推子推上去也就ok了。這種方法幾乎等同於機械操作，完全沒有任何挑戰性，根本當不起歐美樂壇津津樂道的、現場音響師是“音樂再創造藝術家”這一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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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手們休息的大化妝間裏人聲鼎沸，這一次的走台讓選手們全都興奮了起來。
優秀的音響係統、出色的話筒調試讓選手們感覺自己的演唱水平好像是上了一個台階一樣。選手們一個個變得信心十足，都想在接下來的正式比賽中大顯身手，去全力爭取最好的名次。
張磊是選手們中間得到好處最多的人。
受益於他和葉梓的熟悉，葉梓將他的聲音調試得非常出色。張磊完全不敢相信那從音箱裏傳出的高亢激昂的歌聲，是用他自己的嗓子演唱出來的。
葉梓特意加大了對他聲音的壓縮比，提升了他的低頻和中頻高段，混響量則整體稍微收掉了一點，但是在唱到高音區時又加大了一些。這樣的處理，讓他的聲音不僅保證了清晰度和低音的張力，高音在極具穿透力的同時還擁有寬闊的聲場，完全貼合他今天參賽的這首《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的要求。
張磊並不清楚，為什麽這次比賽的音響師突然變成了葉梓，他也從不知道葉梓居然還會調音。不過張磊明白，這將是自己的機會！對於今天的比賽，張磊一下子擁有了超強的信心。他相信葉梓一定可以幫到自己，讓自己在比賽的時候發揮出最好的水平！
張磊是個很好的朋友。
趁著選手們情緒激昂的時候，張磊不失時機的將本次比賽的音響師葉梓隆重介紹給了大家。選手們這才知道，那個改變了原來糟糕的音響效果、讓他們可以全力發揮的音響師，那個現在仍然站在音控區域不停忙碌的年輕身影，原來跟他們一樣，也是這次比賽的參賽選手。
葉梓的所作所為，讓這些目空一切心氣高傲的年輕俊傑肅然起敬。誰又能夠對不顧自己的利益、正在全力幫助自己的人心生不滿呢？葉梓這個名字，第一次被記在了這些年輕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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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演播廳的最後方，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默默地坐在觀眾席裏。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視線都在注視著舞台右側那個忙碌的年輕人，眼神裏都是滿滿的欣賞與讚揚。
坐在中間位置的一位麵容清矍的中年男子忽然一轉頭，朝著坐在右側末尾位置的一個男子說道：“倪俊，你和孫雲真是收了個好學生啊！好！小夥子非常不錯！剛才試音的時候唱得也好！我看，決賽就定他一個吧，大家說怎麽樣啊？”
周芳就坐在中年男子的邊上，她第一個笑著讚同：“我同意。小葉不錯，我們電視台方麵支持李院長的建議。”
評委中有好幾位都是葉梓初賽、複賽時的評委，對於葉梓的實力相當了解，這時也都紛紛附和。
“倪俊，你是他的老師，你怎麽說？”中年男子最後再次詢問倪俊的意見。
倪俊灑脫一笑：“老李，你是半決賽的評委主席，當然是你說了算。你這是抬舉我的學生，難道我倪俊還會拿喬不成？”
“哈哈，那就這麽定了！”李姓評委笑著將事情定了下來，接著說道：“倪俊，看看小葉，我是真為你們高興，後繼有人啊！哪像我那個不成器的學生，居然到現在還沒來報到，太不像話了！周主任，你們組委會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不用看我麵子。”
周芳當然沒有理會他的客套話，微微一笑，說道：“李院長你太客氣了。圈裏誰不知道你李院長收了個天才學生，不僅歌唱得好，吉他更是彈得出神入化。大家可都在說，李院長你撿了個寶貝呢。”
李院長輕輕擺手，表情嚴肅：“天才不天才的不去說他，這對於比賽的態度就不端正嘛！回去以後，我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他的。”
“嗬嗬，我們電視台可是很看好他的，朱台長早就發話了，去香江應該有他一份。”
周芳還是不接對方的話：“年輕人嘛，驕傲一點也是情有可原，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李院長提醒他幾句就是了，也不是什麽原則性的問題。不過最好還是讓他下午就過來走一下台，這樣晚上發揮肯定會更好一點。”
“嗯，我一會兒就打他傳呼，真是太不像話了！”李院長輕輕點頭。
沉吟了一會兒，李院長湊到周芳耳邊，小聲問道：“周主任，你看······這晉級名額的分配······？”
周芳微微一笑：“我們朱台長吩咐過了，要我們尊重專家的權威性。就按照你們的打分來定吧，我們電視台方麵不便過多插手。”
“那怎麽可以！”李院長微微搖著頭道：“我看這樣吧。你們台的那個小姑娘唱得不錯，半決賽的第一就定她吧，決賽的時候前五是沒問題的，具體名次再定。我的那個學生就排在第二好了，省得這小子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至於這第三嘛······”
“第三就定小葉吧。”周芳直接接了過來：“小家夥唱得不錯，配得上第三。前三名就這麽定吧！其它名次就由李院長跟他們協調，我們電視台不會再插手。”周芳不動聲色的將事情確定了下來。
“那行，就這樣安排吧。”李院長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自己的弟子排名第二，他還是相當滿意的，這原本就是他的計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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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梓並不知道比賽還沒有進行，他就已經被保送進了決賽。
雖然這看起來對於有些選手不太公平，但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正的公平！就算是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葉梓照樣也會坦然處之，心安理得。
原因很簡單。不管是演唱水平還是人脈背景，葉梓都遠超絕大多數的選手，他不進決賽，誰進？更何況葉梓今天還幫了電視台一個大忙。他們主辦的比賽要是連葉梓都進不了決賽，那真是天理難容了！
至於名次，葉梓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半決賽的第一和第十沒什麽差別，都是進決賽而已，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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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十五位選手終於走台完畢。葉梓自己也上去試唱了兩句，覺得聲音ok就停了下來。忙了兩個多小時，葉梓的身體不累，精神上確實有點疲憊。
現場調音並不是葉梓的強項。如果是歌曲演唱或者是吉他演奏，時間就算再長個兩三倍，他都不會感到這麽大的壓力。
葉梓今天算是臨危受命，周芳和倪俊的信任讓他無法辜負。對於工作，他是一向要求自己盡可能做到最好的。大型音響係統非常複雜，調試難點不少；選手人數眾多，特點各不相同；再加上時間上的餘量極少，葉梓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兩個小時下來當然會有疲憊的感覺。還好這次的ev係統葉梓極其熟悉，知道它的特點和缺陷，要不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葉梓還真沒有把握將整套係統，調試到現在這樣讓他自己也比較滿意的程度。
葉梓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再過二十分鍾，第一組半決賽即將開始。
小趙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在按照選手出場的順序，將一盒盒伴奏帶依次倒回伴奏開始的地方。
“你這樣倒帶可不行。”
葉梓快速地行功一遍，整個人已經完全放鬆下來，抬眼一看，就見到小趙犯了一個算不上錯誤的小差錯。
小趙愕然：“葉老師，以前張老師他們都是這樣倒帶的。”
“我知道。”葉梓笑道：“不過這樣倒帶會有個問題。小趙你要知道，每盒磁帶前麵都有一段引帶的，從頭開始播放的話，空白就會很長。”
說著，葉梓將倒好的磁帶放進卡式磁帶播放機裏，按下播放鍵，繼續說道：“小趙你聽，是不是沒有聲音？所以，你要仔細看著這個地方，這叫電平顯示。”葉梓指著播放機的一個地方。
正說著，葉梓手指的地方有了顯示，監聽耳機裏也同時傳出音樂聲，葉梓立刻按下了停止鍵。
“電平一跳就說明有聲音了，你馬上停止播放，然後像我這樣，”
拿出磁帶，葉梓將食指套進磁帶後麵的齒輪中間，向著右方、也就是順時針方向輕輕轉動了一下，磁帶被稍稍卷回去了一點。
“這樣搞好，一按播放，聲音立刻就會出來。如果伴奏是在磁帶的中間位置，兩首歌之間也會有大約五秒的空白，同樣要按照我剛才跟你說的那樣做。來，小趙，你來試一下。”
小趙雖然憨厚，人卻不笨，一看就會了。
按照葉梓教他的方法，小趙很快就將所有磁帶整理完畢。不過他的心裏很沒底，不知道在比賽的時候會不會出現什麽差錯？一旦出現問題，這樣的差錯可是會都會算在他的頭上的！以前的方法雖然會有葉梓所說的情況出現，不過更加保險，不是嗎？
下午的比賽進程，證實了小趙的擔心全都是白費功夫。每位選手的伴奏帶都是剛一開始播放就出現了聲音，這讓整場比賽的節奏控製得非常緊湊。事後，小趙也第一次得到了領導們的口頭表揚。
小趙再一次感謝了葉梓無私的傳授，並在心裏將葉梓的地位放到了更高的層次。他並不知道葉梓教給他的，是葉梓前世的音響師們在實際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無需驗證、完美有效。他的內心依然迷惑著，為什麽按照葉老師所說的這麽一轉，聲音就剛好出來了呢？
不過這點小小的迷惑並沒有妨礙小趙繼續運用這個方法。在今後不遠的日子裏，小趙成為了電視台最好的音響師助理。而且，在多年的刻苦學習努力鑽研之後，他也成為了申城成千上萬的音響師中，非常出色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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