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鬥琴(7)
第三十四章 鬥琴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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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再一次熱鬧起來。
“好！”
“小葉子，看你的了！”
“劉琦，你才是最棒的！”圖情係的幾個女生，直著嗓子拚命地叫喊。
“最棒？還要不要臉了？啊？我們葉梓還沒演奏呢！小葉子，拿出你的本事來，給那幫傻X一點顏色看看！要不然，小心我把你的床單給扔到樓下去。嘎嘎嘎！”
李翱翔的公鴨嗓肆無忌憚的高喊著，渾然不顧劉琦、張少傑等圖情係眾人早已是滿臉烏雲。
葉梓無語搖頭，俯身拿起了吉他。
“既然劉琦同學要考校一下我的演奏，那我······就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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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對著尹莉華席地而坐，葉梓的左腿微微屈起，右腿放直，吉他斜倚在左腿與下巴之間，靠著胸口。
葉梓的姿勢並不規範，遠沒有劉琦那種正宗古典吉他演奏的範兒，顯得極其隨意。但是在今晚這樣的環境下，卻讓人覺得更加自如和諧。在某些同學，比如說尹莉華和324、611眾人的眼裏，這個姿勢甚至還帶了點瀟灑的味道。
尹莉華雙手抱膝，坐在草地上，下巴靠在膝蓋上，兩眼一直凝視著葉梓的側麵，一毫秒的瞬間都不願錯過。
今晚的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直到現在，女孩兒仍然處於一種恍恍惚惚、半夢半醒的狀態，一顆心忽喜忽甜、忽嗔忽怨、忽上忽下，渾然不知今宵身處何處。
草地上，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或坐或站，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演奏的開始。
雙手輕輕放在吉他上麵，葉梓轉過頭看向身邊不遠處的女孩兒，一絲柔情悄然爬上心頭。
對著尹莉華展顏一笑，葉梓隨後就閉上了眼睛。左手小指按住高音E弦第七品位，右手無名指、中指、食指分別按順序輕觸吉他的三根外側琴弦。拇指搭在低音E弦上，用力地向下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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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厚重沉穩的低音，拉開了整首樂曲的序幕。那聲音直如一記重鼓，沉沉地敲響在每個人的心頭。人群中，所有的人都是渾身一震，整個精神似乎都隨著這一聲低音的響起，更加的集中起來。
低音過後，隨之而起的旋律，在清徹純淨的三連音分解和弦的襯托下，緩緩地開始訴說一個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訴說？沒錯！
葉梓的演奏聽在眾人的耳朵裏，就是在緩緩地訴說。
均勻的三連音伴奏音型，是這首樂曲在演奏上最大的一個特點。葉梓的三連音卻沒有像劉琦那樣，采用完全均勻的機械速度，而是以三下分解和弦中第一下的旋律主音作為主體，將它的時值稍稍拖長、音量也稍微加大，第二下、第三下的分解伴奏則相對緊湊、音量略小，這樣，旋律與伴奏的區分立刻分明起來，再加上左手那種恰如其分的揉弦，造成的效果——就是現在這種傾訴的感覺。
葉梓手中的吉他就好像是活了一樣，正用它溫暖潤澤的嗓音，在眾人的耳邊委婉深情地訴說著，吟唱著。
旋律行進到第四小節的第三拍，葉梓微微放慢速度，用一個速度不快但是極其輕柔的滑音，將旋律一下子推送到了高音部分。隨後，他立刻加快了一點速度，大拇指的低音也稍稍增加了一點力度，整首樂曲的情緒立刻就被推上了**。
人群安靜極了！
眾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任何不小心發出的聲音，都會影響到葉梓現在正在進行的演奏。
旋律就像一條蜿蜒的小河，徐徐向前流淌著。跟劉琦剛才的演奏相比，乍一聽，葉梓的演奏似乎有點微微不穩，一會兒往前趕了一點，一會兒，卻又稍稍延遲。但是這聽上去並不特別均勻的旋律，卻像那河水的前行一樣，曲折往複卻又毫不停頓，自然而然地向前流淌。
這相同的一段旋律，在葉梓的手裏仿佛帶上了魔力一樣，一輕一重、一快一慢之間，緊緊地抓住了在場每一位同學的耳朵，還有他們全副的身心。
就連跟葉梓並不對盤的張少傑，此刻也閉上了眼睛，專心聆聽著葉梓的演奏。恐怕在他的內心世界，同樣也不願意破壞這麽美妙的旋律吧！
A段漸至尾聲，葉梓睜開了雙眼。
他並沒有注意自己正在演奏的雙手，而是轉過頭去，將目光投向坐在身側的尹莉華，眼底柔情無限。
旋律轉入B段。
葉梓將演奏的速度再次放緩，以求通過這種速度上的放慢，讓旋律內在的張力完全釋放出來。
他的右手稍稍向前靠了一點，沒有繼續停留在麵板上音孔中心的位置，而是來到了音孔的邊緣。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的三連音觸弦完全改用指肚來進行，不再像A段那樣加上少許指甲接觸。同時左手的揉弦更輕，幅度上則少許加大了一點。
這樣一來，整個旋律更加偏向柔和深沉，音色也略微偏暗，完全貼合了樂曲本身的走向。再加上葉梓在演奏的同時，正深情款款地望著尹莉華。明月清風，四目交流，琴聲與畫麵水/乳/交/融！這一幕，頓時沉醉了今晚所有在場的女同學們。
B段過後，葉梓再次提速返回A段。
16個小節之後，葉梓在三個低音構成的下行旋律後麵，用一個輕柔的琶音，毫不拖遝地結束了整首樂曲的演奏。
餘音散盡，諾大的人群仍然悄寂無聲。
澄澈的夜空中，月已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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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了葉梓兩三個小節的演奏，劉琦的心裏就已經翻江倒海了。
他知道，自己今晚——已經輸了！
畢竟是大師的弟子，劉琦對於古典吉他演奏的鑒賞能力，那是遠遠高出周圍其它同學的。在所有同學還隻是覺得葉梓的演奏特別好聽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葉梓的演奏可絕不僅僅隻是好聽而已。
這首樂曲，葉梓是完全按照樂譜來進行演奏的，沒有做任何改動，也沒有任何即興發揮，當然更沒有加上前奏、間奏之類的附加修飾。
整首樂曲，葉梓隻是按照樂譜上的標記，在速度、明暗、輕重、強弱這幾個方麵，做了少許對比和變化。但就是這麽一點微不足道的對比和變化，賦予整首樂曲的，卻是天翻地覆一般的改變。
劉琦極不情願地發現，對於葉梓剛才的演奏，自己居然提不出任何意見。而且現在的自己，絕對無法做到同樣的演奏。
這讓劉琦沮喪之極！
與葉梓質樸無華但卻引人入勝的演奏相比，劉琦剛才的演奏，就像是在一具幹癟的身體上麵披上了一件華麗的外衣。剝去了前奏、間奏這些漂亮的修飾之後，幹癟的身體仍然是那樣的幹癟！
這麽一首簡單的、難度很低的樂曲，葉梓能夠在樂曲本身不作任何附加修飾的前提下，演奏出如此高質量的水準，這甚至讓劉琦想到了自己的老師。耶佩斯大師為劉琦示範這首樂曲的時候，他的演奏，同樣是如此樸實無華卻又雋永內秀的。
劉琦清楚的知道，雖然葉梓現在的演奏水準還無法和一代大師相提並論，但是比起自己，已經勝出許多！至少在樂曲的演奏上，葉梓已經完全超越了自己，真正找對了方向和道路。這——就是對於樂曲的內容、情感以及樂曲所包含的哲理、思想性等方麵的深刻理解與完美詮釋。這是世界樂壇共同推崇的正確方向和道路。可是自己呢？至今還沉浸在華夏樂壇的特殊氛圍當中、依然停留在對於樂曲演奏技巧的盲目崇拜和追求裏麵。
如果，耶佩斯老師看到今晚的比試，恐怕也會判定葉梓勝出的吧？！劉琦的心中突然泛起這樣無奈的念頭。
認識到這一點，這讓一向自負驕傲，自許為華夏樂壇年輕一代古典吉他演奏領軍人物的劉琦同學，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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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啪啪！！
啪啪啪！！！
沉醉於音樂世界中的人群漸漸地蘇醒。掌聲從一個、兩個很快變成了十個、二十個、幾十個，最終匯聚成了掌聲的海洋。每個人都在使勁兒地拍打著自己的雙手，似乎不這樣做，就不足以表達自己對於葉梓剛才演奏的喜愛和歡迎。
尹莉華暈紅著臉頰，雙眼亮晶晶的，笑顏如花。女孩兒同樣在不停地拍著手，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葉梓在琴聲中傳達的情意，整個人開心得像要飛了起來。
“太棒了葉梓！”
“沒說的！就是比劉琦強！”
“彈得好啊！小葉子，你的床單保住了！嘎嘎嘎！”
李翱翔跟324、611眾人一起，跳著腳在那裏嚎叫著，興奮之極。這家夥，直到現在還惦記著葉梓那可憐的床單呢！
大姐頭也沒有了剛才女王般的氣勢，此刻，她跟寧春紅和鄧利君等人站在一起，三個“老女人”手拉著手，正在拚命地尖叫著。
汪君小妹子站在她們的身邊大剌剌的笑著，一隻手搭在了大姐頭的肩上，兩條秀美彎成了新月。
圖情係眾人站在稍遠的地方，除了張少傑，其他人也都一臉無奈的在為葉梓剛才的演奏鼓掌加油。
如此精彩的演奏，他們沒有任何不鼓掌的理由。
葉梓站起身來，麵對著人群，不停地鞠躬致謝。
“再來一個吧！”
“好啊好啊！葉梓，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掌聲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再來一個”的呼喊聲，更是越來越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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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琦臉色鐵青，死死地握緊拳頭。
雖然內心裏，他已經承認自己輸掉了今晚的比試，但是眼看著就在不久之前，還在為自己的演奏鼓掌加油的這些人，此刻正為了對手的演奏在歡呼呐喊，而且對手的演奏明顯要比自己更受歡迎。這種滋味，在劉琦天之驕子一般十八歲的年輕生命裏，還從來沒有嚐試過。
或許，都有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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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梓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不容易才讓人群安靜了下來。
走到劉琦麵前，葉梓的態度非常認真、非常誠懇：“劉琦同學，請給我的演奏指正一下。”
這句話的確出自真心。
不管怎麽說，劉琦具有極高的音樂素養和演奏水準，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葉梓真的希望，劉琦能夠給自己的演奏提出一些欠缺的地方。所有能夠幫助自己成長的養分，都是葉梓現在最需要的。
而且，自己已經穩操勝券，沒有任何必要表現得小肚雞腸。
劉琦沉默著，內心翻滾，臉色難看之極。他真想掉過頭去，一走了之。
對於葉梓的演奏，劉琦實在是說不出什麽名堂來。如果胡亂編造一些理由扣掉一點分數，有葉梓這麽一位大行家在此，周圍的人群絕不是那麽好糊弄的。說不出紮實的理由來，劉琦將會更加丟人。再說以劉琦的身份，比試輸了也就輸了，算不了什麽。如果是輸了卻不認賬，反而會讓他的家族蒙羞。但是“我輸了”這三個字，在劉琦的心裏轉悠了半天，卻怎麽也無法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這一刻，就連葉梓那誠懇求教的話語，都變成了一種刻意的羞辱，聽在劉琦的耳朵裏是那樣的刺耳，讓他更是心生怨懟。
這認輸的話就更加說不出口了。
劉琦的沉默，讓圍觀的人群開始在邊上起哄了。一時間，“認輸”“認輸”的喊叫聲此起彼伏，這讓劉琦的心中愈加不忿、難堪之極。
圖情係眾人雖然有心為劉琦呐喊助威，不過周圍支持葉梓的人數眾多，他們這二十幾條嗓子要想比過這麽多的人，顯然力不從心。而且，他們也同樣被葉梓的演奏深深打動，即便雙方是站在敵對的立場，他們也無法說出劉琦的演奏超越葉梓的話來。他們隻能同樣沉默地圍在劉琦身旁，希望用這樣的一種態度來為自己的同學打氣鼓勁。隻是從劉琦越來越差的臉色來看，這樣的舉動也是毫無效果。
比起劉琦，有一個人更不願意就此沉默的認輸。
圍觀眾人起哄架秧子的嘈雜聲裏，一個聲音突然高聲叫道。
“認輸？認什麽輸？啊？”
“是誰說我們劉琦輸了？憑什麽？要我說還應該是劉琦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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