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_第二十九章，回府
回到府裏的時候，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候。
馬車在空蕩蕩的街上行駛的時候被巡城的兵馬司人看到了，那起子人頓時像是見了小鮮肉的餓狼一樣，猛地一下子撲到車前，把馬車給攔了下來。
朱高煦去揚州的時候快馬加鞭，並沒有帶車。
回來的時候多了林淺月，便臨時從府衙調了輛車——據說是當地一家綢緞鋪子供奉的。朱高煦也不忌諱，看看車子豪華舒適，直接便點了頭。那車上自然不會有什麽標記，看著不過是個普通富家的車子。
還多虧是馬車，若是換了驢車的話，隻怕連城門都進不來。
那幫人呼喝著逼停了馬車，為首那人望著裝飾豪奢的車子露出一抹滿意的笑，眯了眯眼睛，簡直像望向一隻超大的肥羊。
車夫剛剛要說話，卻聽車子裏一聲輕咳。
那車夫立刻閉了嘴，往後退了一步，任由那兵馬司的人上前粗魯地掀了簾子。
然後，就見他連連後退，腿上一軟，“啪”的一下就趴下了。伏在地上拚命的抖，頭半點兒也不敢抬。
馬夫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甩了一鞭子，馬車便再度緩緩前行。
沒入漫天的夜色中，不見了。
林淺月笑道：“你早些亮明身份，那人也不會那般無禮。”她望了朱高煦一眼，道，“偏生這麽嚇人家。”
“嗬嗬。”朱高煦眯了眯眼睛回望她，“我不給他個機會，他們怎麽找到由頭去彈劾我呢？漢王無視王法，夜遊金陵。多好的由頭。”
林淺月看他說的輕鬆，不由得又是一歎，道：“我以前從未想過要嫁你。一來是我自小被父母哥哥寵壞了，從不知道分寸進退。二來是……”她頓了一頓，又繼續往下道，“二來，就是因為我覺得你的世界太過於複雜，不是我能想像的。”
“林家你做的挺好。”朱高煦看她一眼，“收益良多。”
林淺月苦笑：“哪裏是我做的好，哥哥留下的那些老人，真真是經營的能手。林家到了我手上，也敗了不少。若不是因為資金緊張，我又何必去長樂港。”話趕到這裏，林淺月深深地看他一眼，覺得也沒有好再瞞下去的了，又道，“陳祖義的寶藏……我去長樂港，就是為了他的寶藏。你知道朝廷抄他家的時候，根本沒抄出什麽寶貝來。”
朱高煦點頭：“也抄了不少值錢的東西，不過與他的名頭相比，實在算不上什麽。”
“這就是了。”林淺月歎了口氣，“他搜刮的那些寶貝，大量的財寶，應該在一個小島上，安然地躺著。我那個鬆石的鐲子……就是開啟寶藏的鑰匙。”
她一麵說，一麵注意看了朱高煦的神色。
朱高煦瞥她一眼：“你知道的這些事情，淺陽也知道。”
林淺月一怔，突然明白過來。她臉色變了變，脫口道：“太子府的那個神秘人，就是我哥？”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這個推斷，眉頭皺得
死緊，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朱高煦。
朱高煦輕咳一聲：“不然，太子妃如何知道你那個鐲子的呢？”他歎了口氣，“那些財寶據說是有很多，如果我要……那肯定是感興趣的。隻是現在，光我名下的產業收成，養你是不成問題的。我又何必去貪圖那些。”
他望著林淺月：“那鐲子既然已經被他們取走了，你也就不要想太多了。林家……哎……”他歎了一口氣，沒敢把林家上下已遭滅門的事情告訴林淺月，“回頭你和蕭成去渤泥，那兒風景不錯，散心養身都挺好。”
他就這麽硬生生地轉了話題。
林淺月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道：“我知道……”她的話哽在喉嚨之間，半晌出不了聲。隔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往下說道，“林家的人，除了我和我哥……都不在了吧。”
朱高煦眸色略微一黯，點了點頭。
林淺月歎息道：“林家……我之前總想著，林家隻餘得我一個人了。我不能讓父母和哥哥的心血湮沒在塵土裏，從些不見天日。”她臉上的苦笑更甚，“可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哥居然還活著。”
她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好一會兒。
朱高煦瞧著她，看她臉上神色平靜，目光從窗口看出去，出不知道在看什麽，顯得有些迷茫。周身卻又透出一股空靈的氣息來，像是……不似塵世中人。
他心頭頓時一慌，聲音裏帶了一抹焦慮：“淺月？淺月？”
連喚了好幾聲，林淺月才回過神來，她望了望朱高煦，扯動唇角，露出一抹淺笑來。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下道：“誰知道呢，我哥居然活著。我替他在意的一切，他都不在意，不管是為了什麽……居然就這麽輕易的舍棄了。”
她閉了閉眼睛，之前那些事情紛湧而來，像是潮水一樣在她的心底衝刷。那些……那些攻擊林家的，想要把林家產業占走的人，似乎都與太子府有關。
甚至那些背叛了林家的人……有些人幾代忠於林家，她從未想過他們會生出背叛的心思來，卻偏偏都背叛了林家，投靠了對方。
她原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麽，或者這些人隻是不甘心在一個女人手下做事。
可現在想來……那些人哪裏稱得上是背叛呢？
他們投靠的，才是林家真正的主人吧……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或者在他們的眼底，自己才是要占了林家產業的人？
林家大少爺……經曆了怎麽樣的鬥爭，才被逼著詐死離開？一種淡淡的悲哀從林淺月的心底一陣陣湧上來，猶如潮水將她狠狠拍下，砸在冰冷的地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朱高煦：“你說……完全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會生得一模一樣嗎？”
她這樣一問，朱高煦自然明白她在想什麽。不過他也沒打算瞞著林淺月，便搖了搖頭，低聲道：“按說，是不會的。”他停了一下，又道，“安太醫有法子
知道……不過……”
朱高煦目光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突然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壓低了聲音：“有沒有關係，又能如何？”他冷笑起來，“有關係，沒有關係……她反正也隻得最後一個下場的。”
林淺月輕輕搖了搖頭：“我隻是想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她勉強一笑，“你說，我的好奇心，是不是也太重了些？”
“的確。”朱高煦歎了口氣，“是重了些……不過你既然想知道，便去見見她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情，隻怕她早就知道了。”
林淺月點頭：“她一定知道。”她歎了口氣，“隻是這個答案……”她搖了搖頭，再度看向窗外。
到了王府，朱高煦並沒有馬上帶她過去，而是陪著她先吃了點東西。
熬得濃濃的粥，加了剛剛撈起的河蝦，放了菇絲。用小盅盛了，勺子微微一攪，香氣便四下溢出。
林淺月本來是沒有什麽心思吃東西的，被這粥的香味一逗，卻也覺得腹中饑餓，居然一時間胃口大開，連吃了三碗。
雖然那碗很小，但是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見她的神色，朱高煦又幫她盛了一碗，輕聲道：“這蝦和菇，都是咱們自己家莊子上的東西，就是吃的再多，也花不了幾個銀子。”他頓了一頓，又道，“放心，我之前說過能養你，便真的就是能養你。莫說吃幾碗粥，你就是天天吃山珍海味，我也是供得起的。”
林淺月大窘，恨不得地上生個洞讓自己鑽進去。被他這般調笑，真是太可恨了。她抬頭，故意瞪了朱高煦一眼。
她也知道，朱高煦這樣打惲，不過是讓自己的心情好些罷了。
他伸手將粥遞了過來，林淺月也順手接了過去，剛要吃，眉頭卻是一緊。她隻覺得腹中微微有些疼痛，整個人不由得一驚，臉色也是一變：“這粥……”不會有毒吧。
她把後麵的話給咽了進去。
朱高煦也是一愣，剛要喚人，就見安太醫從門的另一側踱了進來，道：“粥沒事。我在裏麵加了一味清毒粉，你身上的毒已經清了泰半，隻還有些寒氣未除。這粥他們又加了蝦，我怕你受不得寒……”他臉上帶了抹笑，“你若是腹中不適，還是趕緊去……”
林淺月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多說什麽，趕緊出了門。
自有侍女領著她去。
等她出門，身影完全看不見之後，安太醫才收回目光，神色卻是一凜，看向朱高煦，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麽想的？蕭成如今已經在皇後娘娘那兒點過了卯，你要讓蕭成走……你這不是給自己找事？”
朱高煦訕然一笑，道：“我哪天不給自己找事？！”他往外看了看，伸手給自己也盛了碗粥，“我若不找事，事豈不要來找我？”
安太醫眉頭一擰：“那個位子，你當真不要了？”
“當真。”朱高煦點了頭，一臉的無所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