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樂_第二十九章,中毒

那信並不長,不過一頁半的紙。

朱高煦越看臉色便越是難看,看到最後,幾乎要將紙張捏破,他拿著信一言不發,臉上神色變幻莫測,眼底透出一絲陰冷,看著讓人覺得渾身發冷。

林淺月看著他的臉色,心慢慢地沉了下去。那信她看過,內容自然也知道。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封信其實不是寫給趙葭的。

而是那個阮內侍寫給自己親哥,也就是外院的那個張管事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落在了趙葭的手上,或者是拿錯了,或者是她因為什麽目的偷來的。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信裏的內容。

如果不是因為涉及到了漢王,恐怕她不會拿給朱高煦看。

之所以糾結這麽久,就是因為這信的內容。

不給他知道,恐怕他的性命難保。可如果給他知道了……這涉及到謀害皇子的大事……雖然是那阮內侍與張管事合謀……可張管事畢竟是林家的管事,這麽大的事情,說林家完全不知情,隻怕任誰也不會相信。

所以給了他信,林家會怎麽樣,她真的不知道。

她隻是單純的……不能看著他白白送了性命。正思量著,卻見朱高煦突然轉了身,快步前行。

林淺月一愣,趕緊跟了上去。

隻見他行至花廳一側的鶴嘴香爐邊上,彎腰從鶴腹裏取了個火折子出來,動作十分熟練的將火折子打著,又湊到信上。

紅紅的火苗一下子就竄到信紙上,林淺月來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他便鬆了手。那信紙被火焰完全吞蝕,一直到快燒到手指,他才鬆了手。

那信紙帶著火苗,輕飄飄地往地上落,還沒完全落下來,便已經化成一片紙灰,轉了幾圈,落在地上。

林淺月半張了嘴,有些艱難地發了聲:“你……就這麽燒了?”

“嗯。”朱高煦應了一聲,上前一步將火苗踩滅,又用力的踏了幾腳。原本還是一張完整的黑色紙灰,被他這麽一踏,頓時碎成一片一片,“這東西留著是禍害。”

林淺月說不出來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覺,好像之前一直壓在心上的大石落了下來。

一時間卻又不知道怎麽說,隻覺得剛剛繃緊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四肢似乎被抽去所有的力氣,險些連站都站不穩。

她連忙扶了一邊兒的花架,手上卻軟綿綿的仍舊提不起氣力。

深吸了兩口氣之後,整個人才覺得稍稍好上一點兒,可胸中隻覺得煩悶無比,臉上的肉似乎都在抽抽,難受得幾乎要栽倒在地。

“淺月?”朱高煦盯著地上的灰燼,一直到最後一絲紅星完全滅去,他才回過頭來看林淺月,可這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上前一把扶住林淺月。

他這麽一扶,正好將林淺月的手從花架上帶了下來,她隻覺得眼前一黑,憑空多出無數的星星在飛,又覺得腳下虛軟,連回答都沒一聲,整個人就往前栽去。

虧得朱高煦反應快,直接攔手將她一抱,這才沒讓她栽倒在地。

“汪洋!!去叫太醫來!!”他將林淺月攔腰抱起,一麵將她放

在屋裏的美人榻上,一麵高聲喚人,汪洋一直在外麵守著,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得嚇了一跳,趕緊一溜小跑去請太醫。

還好這別院並不大,不到一會兒太醫就背著藥箱匆匆而來。

“見過漢……”

太醫連禮都沒行完,朱高煦就揮了手,聲音十分焦急:“不要多說了,趕緊看看,怎麽回事!!”

林淺月躺了這麽一會兒之後,其實已經覺得好多了。見他一臉煩躁,不由得開口道:“我沒事……估計就是有些悶……啊!”

那太醫給她搭著脈,一開始神色還好,到後來神色卻慢慢地凝重起來。她還在說著話,太醫突然伸手在她手臂上點了一下,隻是這麽輕輕的一戳,林淺月便覺得疼痛難當,疼得直冒冷汗,忍不住一下叫出了聲。

“這是怎麽了?”朱高煦緊緊抿了唇,看上去似乎比她還要痛。他的目光落在她被太醫點中的那一處,隻見那裏先隻是個小紅痕,隻不過眨眼工夫,便已經青紫一片。朱高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像是要活活剮了她一般。

林淺月本來想說什麽,看到他的臉色頓時一驚,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要說什麽來著了……隻聽見那太醫開口:“這位姑娘是中了毒,嗯,看脈像……應該是剛剛中的毒。”

中毒?

怎麽又是中毒?

林淺月一下子想起來,之前在長樂港的時候,那大夫也是說自己中了毒……她想了一下,開口道:“是不是之前的餘毒未清?我……”

話說到這裏就打住了。

太醫拿一種憐憫的目光看她,而朱高煦則是直接無視了她:“什麽毒?如何解?”

“這毒……”太醫有些猶豫,似乎想說卻又不敢說的樣子。在迎上朱高煦越發冰冷的目光之後,他終於低聲開了口,“無解……”

無解!

林淺月驚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無解??你的意思是,我馬上就要死了?”她簡直是欲哭無淚,怎麽這麽快就要死了呢?

“無解何解?”朱高煦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裏往外迸,臉色猙獰到站在一邊兒汪洋都退了兩步。

“這毒不需要解……過一陣子就會自己消失了。”太醫被朱高煦嚇得已經是一頭的汗,不等他追問,一口氣把所有的都說了,“隻是這陣子,整個人都會變得虛弱無比,隨時就會倒下去……緩一緩就能好。娘子此刻是不是已經覺得沒有方才那樣難受了?”

林淺月點點頭。

“隻是……”太醫一臉絕望,心中八成十分後悔今天當值,“隻是這毒性太猛了,這陣子娘子會很是痛苦……最大的問題就是,可能會造成……不育。”

說到不育兩個字的時候,他連頭都不敢抬。不要說看了,瞄都不敢瞄朱高煦一眼。

林淺月倒沒注意到朱高煦的神色,全神貫注地聽太醫說。還好還好,這個無解的意思並不是自己過陣子就一定得死……隻是一小段時日的虛弱、痛苦,這算不得什麽。

而不育……也不打緊。

她舒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卻突

然被朱高煦握了手,他的手冰冰涼的,好像是剛洗過冷水一般。

“你們都出去吧。”朱高煦長歎一口氣,又看了眼太醫,“這事兒不許外傳,若再多一個人知道,仔細你的腦袋。”

太醫連連稱是。

“另外,去擬個方子解毒。”朱高煦像是完全沒聽到剛剛太醫的話一樣,冷冷開口。

太醫先還在點頭,聽到這話卻愕然地抬頭,還想說話,卻被汪洋猛地拉了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隻能哭喪著臉應了一聲,緩緩退了下去。

屋內便又餘得她與朱高煦兩人。

林淺月張了張嘴,卻被朱高煦搶先開了口:“這陣子,我派人去服侍你。”他頓了一頓,又道,“你怎麽中毒的?”

怎麽中毒的……

林淺月一下子被他帶偏了方向,懵了一下,仔細回想過去,開口道:“我……”她仔細想了想,在林家的時候,她也隻是喝了兩次茶。

“我在林家喝了兩次茶。”她如實相告,“有一次……丫頭泡的是你送來的白桃烏龍。”

朱高煦目光微閃:“我送來的白桃烏龍?”

林淺月點點頭:“嗯……”想到當時小丫頭和自己說的話,她心陡然往下一沉,連忙開口道,“有你府上的印信,卻不知道是誰。”

其實若換了別的,她也不會相信。

隻是這白桃烏龍極難得,她之前從未見過,第一次也是從朱高煦這裏喝到。

所以那丫頭同她說是漢王府上派人送來的,她也沒有懷疑。這會兒看到朱高煦這樣的神情,她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這事我會著人去查。”朱高煦臉上神色未動,卻也看不出什麽喜怒來,“你這陣子千萬小心……嗯,等等你帶小顧一起回去,她腿上的傷沒那麽重。有她在你身邊,我放心些。”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小心些。別總著了別人的道……”

林淺月剛要反駁,想想卻是的確如此,也隻能默然。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抬了頭:“你千萬小心……來之前我已經著人搜過那張管事的屋子,並沒有找到火藥。那阮內侍……”

提到阮內侍,朱高煦卻突然露出一抹冷笑,笑意入骨,看得林淺月呆了一呆。

就聽見他的聲音如冰泉般傾瀉而出:“他並沒有死。”

“是啊……啊?”她先還順著說了一句,卻突然反應了過來,“你說什麽?!!他沒有死?阮內侍沒有死?那死的是誰?!!五城兵馬司的人都看過了,不是說正是阮內侍嗎?”

朱高煦站了起來,轉身在花廳的櫃子裏不知道在找什麽。

林淺月仍舊震驚不已,可想想自己並沒有看到那個“阮內侍”。而且就是看到了,她也不認得,隻是……她不認得,別人還能不認得?

“是易容了。”朱高煦翻了一會兒,取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盒子,“那人被易了容,本來就有幾分相像,所以五城兵馬司的人並沒有在意。”

“本來就有幾分相像?”林淺月一愣,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驚道,“他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