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樂_第二十五章,回林家

“沒事,不會有萬一的。”朱高煦盯著她,目光灼灼,“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怕過誰?”他的語氣帶了一股豪氣,簡直就像是山裏的山大王。

林淺月一下子就想到市井裏流傳的……漢王。他這個樣子,倒真有點做事隻憑喜好的感覺。不過半點也不教人反感,倒覺得親切了許多。

她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沒事的,林家沒那麽好欺負的。你今天特意接我過來,就是因為這事?”

朱高煦的臉色突然閃爍了一下,輕咳一聲:“自然。”

他攏在袖口裏的手這會兒拿了出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一個漆盒。往前走了兩步,把盒子遞到林淺月的手上:“這個給你。”

林淺月有些莫名的接了過來。

入手一沉,她險些沒拿住把盒子給摔了。她另一隻手也趕緊伸過去,兩隻手堪堪把盒子拿穩了。看著一個這麽小的盒子,卻非常的重。

林淺月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盒子很漂亮,黑漆打底螺鈿鑲嵌[ 螺鈿鑲嵌在當時並沒有文中寫的如此珍貴,為了情節發展稍加改動。],甚至還加入了金薄銀片……即使在屋內,光線並不是很好的情況下都顯得流光溢彩,如霞似錦。

她伸手在盒子上輕輕摸了摸。

盒子光滑平整,上麵的螺鈿並沒有半分突出,似乎和木頭融為一體,甚至覺得這木頭本身長得就是這樣子的。

她微微有些動容,這是工藝上佳的薄螺鈿。

螺鈿鑲嵌其實並不少見,林家有一組桌麵屏風就是螺鈿鑲嵌的,但是這種薄鑲的工藝卻是極少。大多是貢品,或者進了權貴家中。林家這種商戶,即使再富有,也很難弄得到一兩件……市麵偶有一件流出,便被炒成了天價。

曾經有北邊的毛皮商戶用了一整車上好的白狐皮子,才換走一個小小的薄螺鈿漆碗。林淺月也看過那隻,那個上麵的花紋比起眼前的盒子來,甚至不如這個一半兒的精美。

“這是……給我的?”她把目光從盒子上收回,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點頭,滿目的笑意:“汪洋弄來的,據說這個女的都喜歡,看著也挺好看,不過我留著沒用,就給你了。”

“這螺鈿盒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林淺月搖搖頭,又把盒子推了回去。

朱高煦顯然沒有想到她會不收,微微怔了一下,道:“當是我給你的陪罪了。你這次回來,算得上是受我連累。”他頓了一頓,又道,“而且不過是個盒子,哪裏談得上什麽貴重。我也隻是順手拿它裝東西的,本來就是打算給你陪罪的。”

裝東西?

林淺月一愣,抬眼見他伸手把盒子上的栓鎖開了,又把盒蓋抬了起來。

入眼金燦燦的一片。

她整個人都呆住了,眼前的這個小盒子裏,裝得滿滿的全是金條。每根都有小指頭粗細,堆了三層,一層十根。

她大約估算了一下,這至少得是兩斤[ 古代一斤為十六兩。]。

也就是三百二十兩白銀……比一個普通縣太爺一年的

俸祿都要多了。雖然三百二十兩白銀對林家來說算不得什麽,可她與朱高煦雖然認得,嚴格說起來,也不過素昧平生。

更不要說他給的是成色這般好的金子。

要是去銀莊換的話,估計還能再多換四五十兩出來。

平白送出來這麽多金子……他圖什麽?

林淺月再抬頭的時候,目光中已經多出一絲防備。她的神色被朱高煦看在眼底,他頓時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擾。

隔了一會兒,他才開口:“怎麽了?”

聽著語氣還有些小心,林淺月倒沒注意,隻是開口道:“這盒金子也是給我的?”見朱高煦點頭,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那我更不能收了。盒子已經很難得了,再加上這些金子……林家不過是普通商戶……”

話說到這個份上,朱高煦也“明白”了過來。

不知道他想到什麽,雙眸中閃過一道厲色,隨即又隱去。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淺月,你別誤會。我並沒有別的意思。這真隻是給你賠罪的。我也沒送過人東西……”他頓了一頓,顯得有些急,“這些也不算什麽……不過是些身外之物罷了。”

雖然他這樣說,但林淺月還是堅持不肯收。

朱高煦有些急了,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壓低了聲音:“你拿著吧,就當是幫我存著。萬一哪天我缺錢用了,就找你來拿。”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林淺月心頭卻是一緊。總覺得他這話好像意有所指,可……她甚至都不敢深想。朱高煦再把盒子推過來,她也沒有再拒絕了。

她本想開口再問上兩句,可想想還是算了。便轉了話頭:“小顧怎麽樣了?”說到小顧,林淺月便想起之前的那小將,想了想,又道,“那個人,就是帶我來的那個,他好像認得小顧。我看他對小顧好像有點兒不一樣。”

朱高煦看她一眼,聲音有些凝重:“你不高興?”

他問得很認真,林淺月被他問得愣了愣,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好像自己並沒有不高興吧?怎麽感覺朱高煦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再想到之前港口的事情,林淺月微微擰了擰眉頭:“沒有不高興。我隻是有些好奇而已。”她頓了一頓,又道,“小顧挺好的。”

“小顧以前是官眷。”聽到她並沒有不高興,朱高煦的語氣頓時輕鬆了許多,“後來家裏犯了事,被抄了家。汪洋……就是你剛剛見到的那人,他家原本是替顧家養馬的。”

林淺月頓時恍然。

原來還有這樣一層故事在裏頭,她點點頭:“那就好。她的傷沒事了吧?”

朱高煦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花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過去,先前的那小將——汪洋一路奔過來,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已經先傳了進來:“殿下,阮內侍被殺了。”

朱高煦臉色一變,猛地向前走了一步,低喝道:“什麽?”

說話間汪洋已經跪在了他的麵前:“阮內侍被殺了。”他雙手舉過頭頂,手裏有一條帶血的綬帶,

“他手裏緊緊抓著這個,屬下……擅專,把這個帶了回來。”

林淺月不知道阮內侍是誰,但看那兩人的神色,知道一定是出了事,而且還不是小事。

朱高煦沒碰那綬帶,隻盯著看了一眼,臉色更是沉了幾分:“他手上為什麽會有這個?你不應該把這個帶回來的!”

他這麽一說,汪洋臉上神情頓時一僵,嘴就那麽半張著,眼睛瞪得極大,半天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一臉悔恨:“是,屬下錯了。當時看到這東西就……”

朱高煦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帶回來就帶回來吧,派人盯著點兒。”他還要再說,卻見汪洋臉色古怪,不由得皺了眉頭,“怎麽?還有什麽事情沒說?”

汪洋看了看一邊兒站著的林淺月,猶豫了一下,還是給說了出來:“阮內侍死在林家。”短短七個字,卻讓林淺月震驚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氣:“林家?是……林家?”

汪洋點頭:“正是,現在林家已經被圍上了,林家的人出來說不知道阮內侍什麽時候到林家的,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林家的。”

“荒唐!”林淺月低斥一聲,轉頭看向朱高煦,“我得馬上趕回去。”

她一臉堅定,朱高煦本來還想再說什麽,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再說無益,便也點了頭。可想想,他又開口道:“我陪你一起去。”

林淺月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拒絕:“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他指了指汪洋手上的綬帶,“你知道那是什麽?”

林淺月搖了搖頭,又下意識地看過去。

那綬帶四色,赤、白、縹、綠交錯織成,看著十分高雅, 她瞧了好幾眼,確定這東西平日她並沒有見過,便搖了搖頭。

“這是大綬。”朱高煦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四色是親王、皇子專用……而眼下,這南京城裏,隻有我一個親王。”

他看了汪洋一眼,汪洋會意地將那綬帶給翻了過來。

綬帶後青綠的絲線交錯,在角落下繞出一個極小的“煦”來。眼下那“煦”字上沾了血,時間隔得有些長,血便顯出一種詭異的褐色來。

林淺月盯著那“煦”字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朱高煦真正的名字來。

朱高煦。

難怪他要給自己起名叫朱高煦……而這帶血的大綬後麵,出現了一個“煦”字……這大綬又是被那個“阮內侍”給抓在手裏的。

林淺月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剛剛朱高煦為什麽要說汪洋不應該把這東西取回來。

現場看到阮內侍屍體的肯定不止他一人,他把這東西帶回來,卻正是坐實了“心虛”這兩個字……

看著汪洋一臉羞愧,朱高煦歎了口氣,又看向林淺月:“走吧,我與你一同去林家。我倒要看看,這阮內侍是怎麽拿到我的大綬的!”

他與林淺月並肩而出,門口早已經備下兩輛馬車,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車便向著林家的方向而去。

林淺月坐在車裏,心中翻騰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