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長樂_第十二章,關監

長樂港的監牢與其它地方的並沒有什麽不同。

一樣的冰冷與陰暗。

林淺月被關在最裏麵的一間,比起其它幾間來,這間還顯得幹淨整潔一點兒。她是吳百戶親自送來的,也不知道他出於什麽想法,居然開口要獄卒“好好照顧她”。那獄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摸不清吳百戶的意思,隻好先把她安排在這裏,等搞清楚之後,再決定是“好好照顧”還是“好好照顧”!

點頭哈腰地送走了吳百戶,那獄卒又轉著回來,隔著鐵柵欄盯著林淺月看了好一會兒,嘖嘖有聲道:“咱們牢裏多久都沒見過你這樣的美人兒了。”他眯了眯眼睛,嘴角口水都要滴下來,“真難得,真難得。”

邊上有人提著酒過來:“來,竹葉青,就得了這麽一小翁。趕緊,晚了就輪不到你了。”

“竹葉青?”這獄卒回過頭,聲音都高了幾度,“就吹吧,你能搞得到竹葉青?就算你是牢頭,也是搞不到的!這酒在京城,平常人家也喝不到吧!你當你是王公大臣!”

“我當然搞不到。”那牢頭看了林淺月一眼,又晃了晃手上白瓷的瓶子,“可耐不住有人值錢啊。才剛剛進來,就有人送了酒來,要好好照顧她。”

小獄卒搶過瓶子,拔開塞子深嗅一口:“香,香!真他娘的香!!走走走,先喝酒去,其它的回來再說!”

“瞧你急的。”比起他,牢頭明顯淡定許多,他把瓶塞又塞上,小心地放在一邊兒的桌上,“要是把這事兒辦妥了,後麵至少還有兩壇竹葉青。而且這個也少不了咱們的。”

他中指、食指和姆指三個指頭在一起撚了撚,做了個人盡皆知的手勢。

小獄卒頓時眼睛一亮:“真的?” 他看了林淺月一眼,“可這人是吳百戶送來的,要是他知道了……”

“怕什麽!”那牢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輕咳一聲,“你傻啊!今天這事兒你不知道?鴨公都快說十來遍了,嗬嗬……吳百戶和咱們有什麽關係?他要是倒了台,更是連累不到咱們……拿了錢,咱們可以回內陸去了,省得在這小漁港受這份罪!整天吃這些鹹魚臭蝦,吃得老子都快吐了。”

“那……”小獄卒看了看林淺月,像是有些不舍的樣子,“現在要做什麽?”

“什麽都不用做,咱們出去轉一會兒。”牢頭說到這兒,停了一停,“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那幾壇子酒就會直接放在後頭,走吧!”

林淺月擰著眉頭,聽得有些奇怪。

她聽這兩人前頭的意思,好像有人要對付自己,可怎麽一下子就變了?這兩人居然真的都沒有再做什麽,而是把鑰匙放在一邊兒,轉身就走。

頭都不曾再回一下。

隨著牢門被關上,四下又陰暗起來。暗得像是雷雨之前的天,明明不是晚上,卻看不清任何東西。

空氣似乎還有什麽在發酵,那種東西發黴的酸味兒讓人聞著就覺得渾身難受。林淺月有些煩躁,剛想動一下,卻感覺有什麽東西貼在腳邊。

定睛一

看,一雙綠豆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發光,正和她對看。

這是……老鼠。

林淺月差點吐出來,立刻用力踢了出去。那老鼠受驚一跳,往前一竄,順著牆角溜走了。她剛想動,卻聽見那牢門吱呀一聲又被人推了開來。

光線再次從門口投射進來。

雖然不是很明亮,但是也讓四下顯得亮了許多。林淺月抬頭看過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那人緩步前行,一直走到林淺月的麵前,隔著柵欄停了下來。

又是那張相同的麵龐。

林淺月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她看了對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正襟端坐。似乎坐的地方並不是牢房,而是林家的正堂。

對方站在門口,先也沒出聲,似乎是等著林淺月來哀求她,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林淺月身陷囹圄卻還這麽平靜。

隔了一會兒,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對方終於有些沉不住氣,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林淺月你是不是很生氣?”

林淺月這才緩緩抬了頭,眉眼之間仍舊一片安靜,半點情緒也看不出來。

那人仔細看了她臉上的神色,看她這樣平靜,臉上露出一絲不悅來:“你有沒有想過,你進了這大牢,就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她往前走了兩步:“你現在可不是林淺月,我才是。”她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想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會有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還抓了這麽巧的機會冒充了你……你偏偏還沒有辦法證明。”

“無論你找到誰,都沒有用。林家所有的人,都覺得我才是真正的林淺月,林家的大小姐,而你不過是個冒牌貨。”那人說得越發得意,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到變形。抬起來的手指向林淺月,上上下下的晃動著。

林淺月看到她這個動作,微微怔了一下。

她總覺得,這個動作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可這會兒怎麽也想不起來。她會覺得眼熟,肯定以前看到過。

那麽,這人……是她見過的?

如果她見過和自己長得一般無二的人,一定不會沒有印象。那這人……是易了容的?可又想到之前祝煦說這人肯定沒有易過容,林淺月不由得有些疑惑……到底是他看錯了,還是自己看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出神讓對方會錯了意,那人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怕就好。”她說到這裏,突然停頓了下來。相較於剛才一直叨叨叨的說,這會兒突然的停頓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林淺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卻一下子避開了她的目光,隔了一會兒,才開口緩緩吐出三個字:“陳祖義。”

這三個字一說,林淺月心頭突的一跳。

居然是衝著這個來的。

雖然心中翻騰,但是她臉上卻一點兒也沒表露出來,隻當是什麽都沒聽見,充耳不聞。

那冒牌貨等了片吸,見

林淺月一直沒有反應,頓時有些沉不住氣了:“你把陳祖義寶藏交給我,藏寶圖、鑰匙。我放你一條生路。”她說到這地方,聲音顯得有些陰沉,“如何?隻要你答應我,我保證你能安全的出去,否則……”

“放我一條生路?”林淺月挑了眉,“你莫非以為這衙門是你家開的?”

“你可以試試。”冒牌貨冷著一張臉,“我能將你送進來,也能要了你的命。隻不過你與我長得一樣,我不想對自己這張臉下手而已。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用寶藏換你的性命,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林淺月看看她,“陳祖義是誰?”

“你!”對方或許沒有想到林淺月居然會拒絕,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這麽說,你是要錢不要命了,是嗎?”

林淺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她。

“那你就等著吧。”那人又等了一會兒,見林淺月半點兒反應也沒有,頓時氣得一跺腳,“等你死了,我就不相信我從林家翻不到這個寶藏!!”

硬梆梆地扔下這句話,那人轉身拂袖而走。

牢門再一次被關上。

光明緩緩逝去,黑暗沒頂而來。

林淺月坐在堅硬而冰冷的石頭床上,望著空無一物的牢房發呆。

她的手下意識的撫上腕上的鐲子。

純金打造的鐲子精致而奢華,上麵的綠鬆石早因為常年與人體皮膚的接觸而變了色,從當年的淺藍變成了微微帶了些綠的深藍色。

每一顆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高瓷精藍,半點鐵線都沒有。

一等一的工藝。

哪怕拿當年李靜釧的原物來比較,也隻有更精美,比起來一點兒也不遜色。她自從得到這個鐲子,便再也沒有離過身。

家裏成匣子的鐲子,玉的,寶石的,都被她閑置在一邊兒。

她是個俗氣的人。

林淺月心底這樣想著。

卻不由自主的,一遍遍地撫著那鐲子。撫著每一處紋路,每一顆鬆石。

冰冷的觸覺從鐲子上傳到手裏,讓她似乎冷靜了一些。

對方……怎麽會知道陳祖義的寶藏……是在自己的手上?林淺月閉了閉眼睛,這件事情,哥哥也隻和自己一個人說過。

怎麽會有別人知道?

再想到那人,林淺月深吸了一口氣……恐怕那人不是一個人。

應該,不會是一個人。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莫非就是為了那寶藏?可想想也覺得想不通,為了寶藏的話,怎麽會找人來冒充?明明應該是綁了自己更加方便。

而且,那個冒牌貨,似乎和長樂港的衙門關係很是密切。

雖然林家的勢力在長樂港發展的算是挺厲害,但絕對不應該是她表現出來的……能夠操控衙門的程衙。

除非有別的什麽……或者,這個冒牌貨和裏麵的人……有關係。

正思量著,牢門再一次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