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六十七章 暗流

僅僅用了半天的時間,鎮長等人就已經將可疑的商隊找了出來。

其中有兩個商隊在清屏鎮有固定的鋪子,也是他們中轉貨物的據點。這兩人被招來細問,說的東西跟他們路途上的登記都是相符的,甚至連在哪裏有何進出,都清楚明白的登記在冊。

這二人中,年輕一點的那個是剛來才半年的,做事很細致,跟左右街坊也混得十分熟稔。可以說有一點風吹草動他轉頭就能知道。

另一位來這裏有七八年了,當初來的時候,清屏鎮還沒有現在這麽繁華,也是眼看著這個鎮子一點一點興盛起來的,後來更是將家人都接了來此,大有以後退養就留在此處的意思。

說起可疑來,這兩人都分別發現了些不太對勁的地方,隻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問到自己頭上,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找人透露。

“江東那邊那隻商隊很可能是臨時湊合而成的,根本就不像個正兒八經的商隊,而且他們的貨物很亂,說的是一路走一路收,所以不太規整。但是實際上,幾乎所有的商隊都是這樣發展起來的,越是如此,在初始時越是規整,因為他們不但要靠記錄簿對照貨物,還得憑借眼力來判斷什麽時候該出手,什麽時候該收貨。”

年長一些的管事態度很平和的侃侃而談,他最初入行的時候就是跟著行商小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對於這些事宜,他熟記於心。

“那隻商隊裏麵的東西亂就不說了,還特別沒有章法,明明有些東西根本在西關售不出去,他們還是攜帶了很多,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陳管事說的是,小的也是這樣覺得的。”那個年輕一些的管事附和道,“我對貨物的規整沒有陳管事有心得,但是小的打小跟著父親做事兒,對於人的口音很敏感。那商隊中雖然出來負責交涉的是江東的人,但小的曾聽他們的人聊天,好幾人雖然極力掩飾,但口音中依舊帶有南夷的音。隻不過這些年朝廷放開了商路,來中都做生意的南夷和北狄的人也不少,我還當他們也是如此。”

南夷是西南和東南夷族裏麵比較親近中原的夷族,一直以來,朝廷對南夷的貿易控製不如其他幾個地方嚴格,但是鐵器和禁製器械依舊是不允許流入南夷的。若真是南夷的人在其中穿線,這裏麵涉及到的問題就不是他們區區幾個知縣小官兒能夠解決的。

得知了這一點之後,顏如琚趕緊讓人再次送信到中都和西關,上報自己查明的情況。

“對了大人,說道這事兒,小的還有一個懷疑,就是不知道跟大人想問的有沒有關係。”

“但說無妨。”

“龍舟賽後第二日,我觀隔壁鎮的一艘龍舟似乎吃水很重,當時隨口問了一句,對方說難得來清屏鎮一趟,順便給鄉親們帶些東西回去。因為這也是人之常情,小的問過也就忘記了。現在想起來,便是普通的貨物,吃水也不該如

此之重,除非是米糧之類的,可這幾日也沒聽說哪家的米鋪做了大生意,今日大人這麽一問,小的便覺得是不是這其中有什麽不妥。”

這下子顏如琚才是真的倏然色變,若真的是那些人假借龍舟賽的名義來轉運那批東西的話,他這個發起者可就落不到好了。

對這點,師爺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清屏鎮雖然以前沒有官府出頭組織,但是賽龍舟這個活動年年都在做,便不是顏大人出頭,這該做的手段也不會少一分半毫。而這次聲勢越大,其實對那些人來說才越危險,再說那些鐵器就一艘龍舟是沒辦法運完的,所以能讓他們這樣鋌而走險的出手的,必然是不能缺但量又不是特別大的東西。

顏如琚細想想也是,一艘龍舟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空間,出去橈手和前後兩人,能運多少鐵器?隻怕一車都裝不下船就得沉。

“不管他們運的什麽東西,都必須過去查一查,否則他們必然食髓知味,下一次說不定就不止一艘了,十艘,二十艘,這能運的東西加一塊兒可就不少。”

雖然讓人去鄰縣查這事兒,但實際上顏如琚是沒有將之放在心頭的,他的注意力還是擱在了追查那幾隻去向不明的商隊上。

而這個時候的林挽岫卻將目光瞄準了近在咫尺的鬆鶴場。

這起因其實也是個偶然。林挽岫不是一直沒有離開清屏鎮麽,她趁機就將第三間商鋪開了起來。這開鋪子得有貨源啊,她就讓人去周邊村子裏問問,看能不能收一些撐撐麵子。

下去收貨的人是王嬸介紹過來的,一個年紀約四十歲左右的瘸子。

這人做事兒很實誠,早年也是自己做生意,一次意外傷了腿,便不能再繼續東奔西走,留下來伺候田地也僅能勉強糊口,家裏的積蓄給他看腿就用的差不多了,這才想要出來幫人做事兒掙點錢供孩子進學。

正好他家的小兒子跟王烈文同窗的弟弟交好,不知怎的,就找到了王嬸,想要在她這裏討一口飯吃。

這人以前的生意也是跟山貨有關,眼光很毒,那些個弄虛作假的東西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除了山民村子是王嬸親自收以外,其他的東西都交給這人負責。

他要的工錢也不高,簽的是雇傭的契約,一個月一兩銀子加三百文的飯錢。

這錢起先王嬸還不太樂意,覺得有些高了,但林挽岫不這麽想,甚至還做主說若是他收過來的山貨不積壓的話,半年還會給一次紅封,算是獎勵。

一個月一兩銀子放中都或上京的話,便是灑掃的人都不太願意幹,但澧縣這地方不同,且去收山貨並非日日泡在山裏,隻要有門路懂裏麵的道道,他隻需要將以前的關係撿起來,坐屋裏就能完成大半任務。

這次過來幫林挽岫收貨,也是順便給主家匯報一下收貨的進度,還有需要注意的事項。若是能夠的話,他還想將自己大閨女和大

女婿介紹過來幫林挽岫看鋪子。

他大女婿以前也是在山裏討生活的人,後來傷了手,左手不得勁兒,隻靠一隻手做事養家,二十來歲的大小子都蒼老得跟他差不多了。

他大女婿又是個木頭疙瘩,疼老婆疼孩子不多事,所以他也會在有富餘的時候幫襯一把。

這次收獲的意外消息,就是陳老瘸帶著他大女婿去山上得來的。

“你說那些山民覺得鬆鶴場藏了山匪?”

顏如琚被林挽岫找來的時候,還有些悶悶不樂,又聽這翁婿倆這麽一說,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顏公子,咱們都忘記了一件事兒。”林挽岫給他端了一盅參湯,看著他喝下去,才笑著拿出地圖來攤放在桌上,“你們看,這鬆鶴場之所以建在這個地方,當年雖然說是為了方便,但其實也是因為這地方是一道很隱晦的關卡。”

簡易的地圖是林挽岫花了一夜的功夫臨摹下來的,並不是十分精細,但是該有的都有,特別是山川河流和各處哨卡都標得很清楚明白。

她在說的時候,便拿炭筆勾畫了幾處,被她這麽一連接,頓時一條清晰的線路呈現了出來,四通八達不說,還特別的隱蔽。

這張線路圖網的中心,就是廢棄數年的鬆鶴場。

“鬆鶴場雖然已經廢棄,但是這裏畢竟曾經駐紮有大量的人手,所以地方不小,而且地形還有些複雜。那些人要藏匿東西也非常的方便,還特別不引人注目。你們看,從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分成幾處上山,攜帶的東西不需要太多,隔三差五走這麽一遭便能將那些匯聚到此。若是需要轉運,隻需從此處上山別處下山,誰能發現其中有隱情?”

“那些樵夫獵人之類的難道發現不了?”

“嗬嗬,這些樵夫獵人是否是這張網的組成分子還不一定呢,有什麽比他們更加不引人注意的?他們背著東西上山,隻需要說是去獵野獸什麽的,你能讓人把包袱打開來看?還有那些樵夫,他們的柴擔中間擔的是柴還是器械,你能看得出來?”

林挽岫這麽一說,眾人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那個樵夫如果也是其中一份子,他指著人去山裏找馬車,難道就不怕曝露了鬆鶴場的秘密?”

“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起,那個樵夫最初交代的時候說,他是因為覺得鬆鶴場那邊有點異常才過去看的,沒發現什麽東西,又才返身下山,而後遇到了問路的馬車。若他真是一夥的,斷然不可能將鬆鶴場有異動的事情說出來,那麽足以證明,他跟在鬆鶴場活動的人不是一夥。顏公子可以讓人去問問,這樵夫是屬於那個村子的人,而鬆鶴場那邊常常一起出動的樵夫跟獵人又是哪裏的人。”

聽了林挽岫的分析,顏如琚隨即喚來人去山上查探,又將那個緝拿起來的樵夫拎出來再度審問。

這一問,還真問了些東西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