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五章 提審

三日之後,劉大人帶著大長老一起回了縣衙。

“你的意思是說,陳秀娘的男人的確是被人害死的?但是他的死他家人其實知道,卻因為關係重大而不願意聲張?”

“還記得她男人臨死前說的話麽,說什麽要去告官府之類的。其實那不過就是她男人知道了自己那個村子的祖上是賊匪而已。”

劉大人搖頭歎息:“走吧,咱們去找那陳秀娘,這會兒她該說實話了。”

林挽岫不太方便光明正大的跟著劉大人和顏如琚去女牢,但又特別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顏如琚看了她兩眼,讓人給她找來一套書童穿的男裝。林挽岫低眉斂目的跟在顏如琚身後去了縣衙女牢。

這女牢的存在,不管在什麽年代,都是不可說的地方。

劉大人和顏如琚已經是難得的品性正直的官員,但是在對待女牢犯人的時候,也會遵循“潛規則”。

在來這裏之前,林挽岫還想著會不會看到齊繡,後來悄悄問了師爺才知道,齊繡因為被判監斬,早就押去知州府衙的大牢等待最後行刑了。

“你且放心,齊繡那事兒她翻不了案,這樣心性歹毒的女子,本就是知州大人最為厭惡的。若是劉大人判輕了,知州日後知曉,怕還要狠狠的生一通氣才是。”

顏如琚早就從常平口中知道了這事兒,聽到林挽岫和師爺的交談,回頭看了她一眼,嘴邊微微噙著一抹笑。

他當林挽岫在擔心齊家報複她,卻沒有跟她說過,齊家人早就被他派去的人一頓敲打,這會兒別說報複了,都恨不得家裏從來沒有過齊繡這麽一個人!

縣衙的大牢建於底下,從府衙後門出去,過了邢堂大門,右手邊有向下的通道階梯,進去之後便是女牢。

左邊的則是男監。

於牙婆知道大人們要過來,早早的等候在女牢門口。她腰間掛著一大串鑰匙,見到大人們過來,趕緊把門打開,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進入女牢。

“那陳秀娘近日如何?”

“回大人的話,那陳秀娘這幾日似乎有點生病,送進去的吃食飲水都用得極少。”

於牙婆態度恭謹的跟著他們走,對劉大人和顏大人的問話,也回答得條理分明。不過能做官牙這一行的,頭腦不機靈點也吃不下來。

像於牙婆肯定第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女兒身了,但是人家就是表情都不變一下,好似她麵對的就是顏大人的書童一般。

女牢進去之後,又是左右兩邊各十間的牢房,中間沒有用泥土磚牆遮擋,隻是用了男人大.腿粗細的木頭隔著拳頭大小的縫隙間隔開來。

在兩邊的最後兩間女牢,則是石頭牆加了鐵門。

似乎是看出了顏如琚和林挽岫眼中的疑問,於牙婆低聲解釋,這兩邊的女牢是給死囚住的,還有就是家裏有銀子的,使了錢進來,也會給女囚好點的待遇。

但是就算是石頭屋子,裏麵也是沒有床鋪桌椅的,隻有一鋪幹草墊在牆角。有錢的

人家會想辦法給女囚送床褥子進來,沒錢的能有幹淨點的枯草墊著睡就已經是極好的待遇了。

陳秀娘的家人雖然不肯接納她回去,但是不知為何,她娘家兄弟卻悄悄使了銀子,求了於牙婆將她安置在靠著石頭屋的盡頭的那間牢房裏。枯草也是新弄進來的,幹淨很多,還有一床單薄的褥子墊在上麵。

而且陳秀娘所在的這邊牢房,幾乎都是空的,另一邊則有幾個關押了一年多的女囚。那幾人看不到陳秀娘,卻也時不時想起了就亂罵一通,整個人像瘋子一般。

劉大人他們進來的時候,就有個三十多歲卻已經頭發花白的女囚撲到木頭牆上,嘴裏嘟囔著不幹不淨的話,眼神也是那種帶有惡意的瘋狂眼神,凶狠的瞪著他們。

顏如琚巧妙的一個錯身,將林挽岫擋在自己身側。

“這人是犯了何罪?”

他上任之後倒是把縣衙的卷宗都看了一遍,但是因為身體的原因,這還是第一次下女牢,是以人和名字對不上也是在所難免。

“回顏大人,這婦人本身董家村的,嫁到高家莊高老四家裏,和人私通想要害死高老四,結果錯手殺了高老四亡妻留下的兒子。”

於牙婆這樣一說,顏如琚就對上號了。

照說這人是該監斬的,但是她的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正巧那年遇到太後壽誕,大赦天下。隻是這大赦也並非是所有罪名一概免除,隻是赦了死刑,該流放的還是流放,該坐監的也別想著輕易出去。

這婦人本來是死刑,被大赦之後,有兩個選擇,一是流放到南越一地,一是坐牢到死。

高家人恨極了她,便使了銀子托人將她判為坐牢。不過三四年的時間,這婦人就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便是死,也比現在好多了。

林挽岫自然是不同情這樣的人的,但是心裏也覺得這人可憐複可恨。就為了一段見不得人的私情,一輩子都毀了,若是她早知道,也不知還會不會與人私通。

沒多耽擱,他們直接拐去了另一邊,走到快盡頭的時候,牆角縮著的人抬起頭看向他們。

這裏的囚室雖然在地下,但卻也不是完全不見天日的。陳秀娘所在的那間牢房的頂上,便有半扇連小孩兒都通不過的加了鐵欄的氣窗。

“陳秀娘,本官已查明,你男人死於謀殺。現在你還不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嗎?”

“他便是死於謀殺,也跟民婦無關,更何況,民婦壓根兒不知道大人口中的什麽事情,又如何能說得出來。”

“你倒是嘴硬,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明說了。”

仵作去查,陳秀娘的男人果然是被人用重器敲擊胸腹而死的。並且那人是個習武的人,還知道墊了東西再敲擊,這樣既不會在陳秀娘的男人身上留下不該有的痕跡,卻能讓他內傷而亡。

在查出這點之後,劉大人再度提審了陳秀娘夫家的人等,或許是時間久了,那些人對當時的情況記憶模糊,居然好幾人說的都不相同。再分開細問

,這下子疑點更多,最後還是當時在陳秀娘家借宿的陳秀娘的表妹沒有穩住,將那晚的情況說了個清楚。

“你男人是你親自灌醉的,之後你便出了門與人私會。回家之後發現你男人已氣絕身亡,卻沒有大聲嚷嚷,而是去了你公公婆婆屋裏說話,半個多時辰才出來,之後就是發喪離家。可是這樣?”

陳秀娘的臉色變了少許,她沒想到自己已經遠嫁的表妹怎麽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還扛不住將當時的情況吐露。

“民婦不知大人說的什麽,什麽表妹,我就沒有表妹來家裏借住過。”

陳秀娘想著這事兒已經過去好幾年,便是再去找證據,也是找不到分毫了。當時她離家的時候,便將所有的東西毀掉,否則她婆家也不可能放她離開。

“那好,咱們再來說說那個救了你的和尚的事兒。”

劉大人也不急,慢條斯理的撩了撩衣擺,換了坐姿,看著陳秀娘微笑。

“那所謂的修閉口禪的大師,其實就是你當時私會的人。而且他還是最初留在大慈寺的賊匪的後人。你們二人私通之後,他想要找到所謂的藏寶,便借口要在山上修行,數日不歸也不會引人懷疑。”

陳秀娘低下頭不說話,但是看她僵硬的身體姿勢就知道劉大人說的那些話是真實的。

“那個貨郎也不是想要跟你有什麽苟且,他隻是無意中聽到了你跟大和尚的話,想要以此來要挾你們分他一杯羹罷了。可惜就因為這份貪心,他送了命。”

貨郎是和尚殺的,殺完之後,和尚跳進了枯井裏,借此證明自己是無辜的。他那副餓了許久的憔悴模樣,其實根本不是因為掉進枯井,而是他跟陳秀娘在挖通往村中祠堂的地道累的。

而陳秀娘巴巴的跑來給大和尚喊冤,也是她亡夫的姐姐故意害她。

她亡夫的姐姐雖然知道弟弟的死有疑問,但是再不好,那也是她弟弟,死了不能給弟弟伸冤的這事兒一直壓.在她心底,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隻要說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便能將這個無恥的女人曝露出來,便是她家人責怪,她也無悔。

劉大人其實已經把事情還原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中還有兩個疑問。

一,動墳墓的到底是誰。二,這大和尚是從哪裏知道村子裏藏有賊匪的藏寶的。

劉大人問出之後,陳秀娘一直跪著沒吭聲,過了不知有多久,她才沙啞著嗓子低低的笑了起來。

“智通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林挽岫都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大和尚被關押在牢裏的,怎麽聽陳秀娘的話,似乎不是這樣?

她撩起眼皮看了劉大人和顏如琚一眼,這二人坐在那裏,神色一絲不變。

“他已經被送到西關知州衙門去了。”

“嗬嗬,隻怕他是已經逃了吧。不然你們也不會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這陳秀娘似乎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神色間也沒有之前的惶恐和怯懦,更多的是一種冷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