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九章 接骨

林挽岫過來的時候,天色已不早。

“你怎麽來了?”咋一看到她,顏如琚都愣了一下,“常平呢?”

“大人,今兒你的藥還沒吃呢。”林挽岫沒跟他說其他的,從車上拎了食盒下來,當著村人的麵,將吃食擺到桌上。

東西不多,看上去也極為清淡,連葷腥都少,還有一盅聞著就有藥材土腥氣的湯水。

村裏也是給送了飯菜過來的。隻是村民的飯菜都是濃油赤醬,肉也盡是肥膩的,難得有點山間野味,也被火.辣辣的調料浸潤得難以下口。

顏如琚意思意思的吃了兩筷子菜就住了嘴,他帶著淡青色疲憊的臉讓勸食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本以為今晚要餓著肚子呆一晚了,哪裏想到林挽岫居然會帶著食物過來。

這次飯菜都是他平時愛吃的,常人吃著淡鹽少油,卻是最適合他的身體。那盅含著藥材的湯水,也是林挽岫特意給他煲了一個下午的藥膳。

品種不多量也不多,顏如琚吃完剛好有個七八分飽。

吃完之後,讓丫頭收拾,他們二人帶著常隨出了院門,朝大長老家走去。

大長老的家在村子南邊,背後有竹林,前麵右側是水塘。

兩人在水塘邊上站了片刻,大長老的孫子就急急忙忙的迎了過來。

“本官過來是想問問大長老可考慮好了。若是同意開棺,本官就暫且住下,等明日監察仵作驗屍之後再行回轉,若是不同意,本官就該回去了,再待下去天色太晚回城不易。”

顏如琚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說的也在情在理,便是大長老的孫子都忍不住看向坐在顏大人下首的爺爺。

大長老那張猶如風幹了的橘子皮的老臉先是紋絲不動,待得發現顏如琚的耐心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之後,才抬起耷拉下來的眼皮,杵著拐杖拱了拱手。

“那就勞煩顏大人了。隻是不知這仵作何時過來?”

縣城裏的那個仵作本就是跟這村子人一個出身,論起威信來,隻怕顏如琚還真當不到大長老在那個仵作心裏的地位。

“縣裏的仵作實在不堪造就,之前就聽人說起,他父輩還算有能耐,到了他這裏,簡直就是……”顏如琚邊說邊輕輕搖了搖頭,“我已經讓人去西關請了仵作過來,明日就該到達了。”

大長老嘴角不甚明顯的撇了下,皺紋密布的老臉也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是以顏如琚說話的時候,目光壓根兒就沒往大長老那邊瞟,隻看著空蕩蕩的屋外時輕時重的歎了兩聲。

那仵作為何這樣敢落顏大人的麵子,裏麵的貓膩大長老心知肚明。這個時候他也不可能說讓縣裏的仵作過來。否則顏如琚隻需要問一聲,為何那人如此聽大長老的話,這背後的幹係可就撇不清了。

顏如琚跟大長老說話的時候,林挽岫也沒閑著,她去找了徐娘子。

徐娘子的家跟長老家挨得不遠,從水塘邊繞過三分之一的竹林就到了。

看到林挽岫出現在自己家門口,徐

娘子當時整個人是懵的。警惕的左右瞧了瞧,她上前把林挽岫拉進院子。

“你咋過來了?就你一個人?王嬸呢?”

“我是來給顏大人送吃食和湯藥的。看顏大人今晚要不要回去了,如果他不回,我恐怕也得跟著在這裏住上兩天。”

“為啥?”徐娘子瞅了林挽岫一眼,“你跟大人?”

“說啥呢你。”林挽岫將手裏拎著的籃子放到桌上,打開蓋著的藍布,將做好的點心取出來,“顏大人請了我給他做藥膳調養身體,剛好於大夫新換了方子,還得要人看著大人的情況。顏府上下就沒一個懂點醫術的,這不,就隻能我來了。”

說話的當兒,就看到徐娘子的男人撐著拐杖移到門口,跟林挽岫打了個招呼。

“徐大哥好,今兒看上去麵色還不錯,若是方便,我給徐大哥診診脈吧。”

這些日子也沒白跟於大夫學,簡單的脈象還是能辨得出來的,這也是為了更好的調理顏如琚的身體。

徐娘子的男人傷了腿,當時沒處理好,現在都能摸到骨頭還支出正常位置。

林挽岫隔著絲帕給徐娘子的男人診了脈,有些氣血不通的症狀,其他的情況還好。而這氣血不通,多半也是跟傷了腿有關係。

在征得同意後,林挽岫卷起了徐大哥的褲腿,露出已經有些畸形的小腿骨來。

“有點痛,你若是不能忍了,就說出來,千萬不要硬憋著。”

一點一點的摸著徐大哥的腿骨,她需要判斷是否有粉碎的情況。不能透視,不能開刀檢查,隻能憑借手感去辨別,這對她和徐大哥來說,都是一種考驗。

徐大哥畢竟是條漢子,又是常年在山上打獵鍛煉著的,忍耐的能力已經超過常人很多。可在林挽岫的摸骨下,還是硬生生被逼出了一頭的汗。

跟徐大哥差不多,林挽岫因為要十分專注,手上的勁兒還得控製好,輕了摸不出來,重了又容易造成重複傷害,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鍛煉。

到了斷骨處,兩人都是一頭的汗水。林挽岫抬頭看了徐大哥一眼,眼中有些許猶豫,下手的時候都是遲疑的。

“妹子別擔心,你弄吧,我忍得住。”徐大哥嘴裏咬著一塊軟木,這是徐娘子取來的,怕他咬碎了牙。

這會兒,徐家上山打獵的兩個兒子也回來了,站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看著林挽岫動手。而徐家更小的那個小姑娘,則包著兩包眼淚,嘴裏咬著自己的衣袖,無聲的抽泣,不敢出聲打攪林挽岫。

長痛不如短痛,林挽岫心一橫,不再去看徐大哥的臉色,神情無比專注的摸著那截斷骨。

良久,她鬆了口氣。

“情況還好,是直接折斷的,沒有被擠壓過。”她拿起幹淨的棉布擦了擦額頭滾落的汗水,“等我先處理好需要的東西,再請個擅針灸的老師傅來,然後就可以給徐大哥重新接骨了。沒有意外的話,半年左右徐大哥就能恢複如常,隻是以後怕是不能再上山幹活了。而且變天的時候,會有些不適。”

到自己不用依靠拐杖,能恢複到常人模樣,徐大哥已經是喜出望外,至於不能上山這事兒他倒是不強求,好歹家裏兩個小子也能幫忙做活了,加上他一手硝製毛皮的手藝,這日子不會說過不下去。

“可還要我們準備些什麽?”

林挽岫想了想,給他們畫了一張圖,很簡單很明了。讓他們照著去找木匠給徐娘子他們的床上方加一個這樣的東西。

這東西的用途很簡單,隻是為了能更好的固定重新複位後的右腿,不讓他造成移位。二是這樣做可以讓血液流通,不至於因為長時間的臥床而造成下肢靜脈血栓。

但是這些東西跟他們是沒辦法解釋的,所幸徐家很是相信林挽岫,對方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幾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挽岫身上。

第二天上午,木匠就已經把徐家要的東西做了出來。當初徐大哥好的時候,村子裏受他幫助的不少,這會兒聽說顏大人帶來的那個女子要給徐老大治傷,好多人都跑來徐家看了。

已經確定了徐大哥的傷勢之後,處理變得容易了很多。

於大夫和他藥堂裏的針灸大夫也被請了過來,三人討論了一番之後,林挽岫在禦膳房跟針灸師傅的幫助下,開始進行複位。

幸好早有準備,於大夫早早就熬了鎮神凝心的藥,在動手之前就跟給徐大哥灌了一碗,讓他的情緒放鬆,肌肉不會過於緊張僵硬。

針灸師傅的一手金針之術更是讓林挽岫都眼紅,刺穴麻醉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實況,簡直都想要寫一篇萬字論文以抒發心中的激動。

等到前期工作做好,林挽岫開始了她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實施的正骨術。

所幸徐大哥腿骨的斷裂不算特別麻煩的情況,在細心分析並找好角度之後,林挽岫很快便將腿骨複位。這個過程雖然已經有了藥物和針灸的雙重保險,可還是讓徐大哥額頭泌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行了,我摸著應該沒啥問題。何師傅來給看看吧。”

於大夫不擅骨科,隻能憑借氣血是夠通暢來判斷。而何師傅研究針灸之學,對人體的穴位和骨骼也是異常熟悉。

仔細的檢查之後,何師傅也鬆了口氣,取下金針,讓徐大哥自己感覺是否還有其他的異樣。

這次林挽岫去摸骨,他覺得好受了很多,除了斷裂的地方有些脹痛刺痛外,並沒有之前那種一碰就錐心的痛。

“氣血雖然有凝滯,但沒有了之前那種阻礙的感覺,應該是這裏血脈的腫脹淤塞造成的。等吃幾服藥之後再看就能確定了。”

林挽岫讓人取了木匠做好的薄木片,將將把徐大哥的腿給固定住,又用開水煮過晾幹的布條給纏上。

“這是什麽意思?”

“裏麵的藥是我讓徐娘子去找的,專門搗成藥泥,能幫助快速愈合斷骨。而木板這樣固定,是防止他不慎再度撞開斷裂的骨頭。這樣十天換一次藥,三個月左右,斷骨差不多就愈合了,配合後期的針灸跟鍛煉,不出意外,半年就能恢複如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