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五章 裝傻

每三天一次的課上到第四次的時候,林挽岫等待的機會來了。

顏如琚從衙門回來,臉色不大好看。王烈文跟他一起進的門,也是一臉的憤慨。

“怎麽了?”這時候林挽岫剛給常平上完課,讓他在府裏特意開出來的小練武場進行身體鍛煉,為此顏如琚還特意請了個鏢局的鏢頭來教導他。

對這方麵林挽岫沒有多言,書本上的東西還能說她是看書自己學會的,這男人鍛煉之法,看都沒地方看去。

丫頭端上茶水點心,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常平就算好奇,在沒有完成今天的任務之前,也不敢去挑戰自家公子的規矩。

“那些山民今天找上衙門,說那女人壞了他們村子的風氣,要求官府早日處決了那人。”

“莫名其妙!根本就不是那女人殺的人,憑什麽要處決這人?”

大郎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小小少年幾乎拍案而起。

“官府自然是不會聽從的,但是總是這樣下去也不行。那女人本早該放回去的,就是怕被他們村子的人拉去動私刑,才一直關押在縣衙。可這也並非長久之計。”

“上次你們不是說要去找人來重新驗屍麽?”

“不是那麽好找的,去找了幾位軍醫,可對方說要讓他們治個什麽病痛刀傷還行,要勘驗屍體卻是有心無力。”

“本地和鄰縣的仵作呢?”

“本地那人吃了好處,必然是不會盡心,而這事兒如果找到鄰縣去,就算破了案,對本縣也是打擊。更何況,我讓人私下去問過,對方礙於某些原因,不肯親來。說什麽除非把屍體運過去,否則他不會插手。”

這已然是刁民行徑了,擺明是給顏如琚的下馬威。

“本來我是不太願意出手的,但是我當初對著師傅發過誓,不會讓我眼跟前明知有冤獄發生而不肯聲張正義。既然你們現在已經無計可施,那麽,就讓我來吧。”

林挽岫說完,抬眼看去,果然見眼前兩大一小的三個男人都一副見鬼的表情。

她噗嗤一笑,優雅開口:“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嗎?”

“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會去學這些……”

“我本是學醫的,但師傅的一身醫術裏,我唯一就學到了藥膳之術。還有一些簡單的病症。仵作這技術我還真沒接觸過,但是我所學的那些裏麵,剛好有辨認外傷的辦法。而我師叔對骨科極有研究,我閑來無事也跟著學了些。雖然不敢說盡得真傳,但是勉強充當一下仵作還是可以的。反正你們現在也找不到能幫忙的人不是嗎?”

“我不同意!”王烈文堅決反對,他倒不是說看不起仵作這個職業,像他這樣包容性極強的讀書人相當的少見,但是他再包容也受不了一個女孩子去動屍體!

林挽岫很想跟王烈文拍桌子吼回去,但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這種不明智的行為。

“烈文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名聲,但是我的名聲跟一個無辜的性命相比,我覺得根本不需要考慮。若是你擔心,我可以扮男裝去。”

“這不是男裝女裝的問題,你一個女孩子,去動屍體……”

“我知道烈文哥的

意思。對我來說,無論死者身前是何地位,他們的遺體都是需要尊重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去找出真相,讓死者能瞑目。還有,我保證,這次是不得已才這樣的,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提這樣的要求!”

王烈文很想告訴她,什麽死者什麽地位,他統統不在乎,他就是擔心她而已!但是,他也同樣具有理智,天生的正義感告訴他,此時此刻,林挽岫願意出手,才是真正破局的關鍵。

否則,亡者不能瞑目就罷了,連生者恐怕都要活不下去!

沉甸甸的人命壓.在他心頭,讓他神色哀戚,覺得自己無用至極。

“烈文哥,術業有專攻。而且現在朝廷都開始設置女學了,你的擔心不會實現的。”

這最後一句話成功說服了顏如琚。當今的朝廷對女子的要求不如前朝那麽嚴厲,除了文科,女子想要上武院也是可以的。甚至在北邊也有了女子從軍,據說那隊娘子軍凶殘到讓北邊那些部族聞風喪膽的地步。

有此做比較,他們突然覺得林挽岫對屍體動手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王烈文生者悶氣回了自己家,林挽岫跟顏如琚互視一眼,兩人間似乎突然多了一種默契。

倒是大郎一直很擔心的拉著姐姐的衣袖,想要反對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義莊在前往大慈寺的方向,離那邊也還有段距離,由官府出錢請了專人看顧。

林挽岫並沒有神經粗到不加掩飾就過去。她很認真的做了偽裝,加上顏如琚的幫忙,義莊那邊的人也隻會以為林挽岫是顏大人從外地請來的充當仵作的幫手。

當然,林挽岫現在也不叫林挽岫了,她現在叫“莫言”!

入義莊之後,看守的那個老頭微微顫顫的過來叩拜,問他是否有人來過,他說十天之內並無人前來。

這處義莊不僅收納官府送來的無人認領的屍體,還有些客死異鄉之人的屍體也會暫放此處。

林挽岫專門換了衣服過來的,這身特製的衣服能最大程度的保護她不被髒東西感染。還用粗絲布縫製了捂住口鼻的布罩,雖然不能完全隔絕氣味,但比直接麵對要好多了。

費了大半天的功夫,在常平的幫助下,他們確認這個貨郎的死並不是真正的巧合,而是事先被人下了毒手,或許當時並沒有立即死亡,但已經陷入昏迷之中,連那石頭擊中額角也是人為造成的。

本來是很清晰的一樁案子,不知為何,縣衙的仵作居然用那樣拙劣的判斷來下了結論。若非後麵鬧出事端來,這樁案子肯定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結了。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個仵作既然沒有被收買了來陷害人,卻為何連這麽明顯的痕跡都判斷不出來?倒像是他想要速速結案一般。”

出了存放屍體的房間,林挽岫將外麵罩著的那層粗布衣服用火燒了,連同粗絲的口罩一起。

“不錯,我之前去了解過,這個仵作雖然年紀不算太大,但是家裏三代都是做這行當的,斷然不會說他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現在想來,他一直不肯複驗屍體,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幾人匆匆回去,在顏府的後院,林挽岫好好的

洗了個澡,還少有的熏了點香,這才來到前廳。

王烈文跟大郎早已等候在此。他們倆沒有跟著去,實在是無法接受那場麵。

“顏公子是否要傳那仵作前來問話?”

“我覺得暫時不要。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查明那個仵作跟死者之間到底有何關係。我想,今天公子去複驗屍體的事情那仵作肯定已經知道了,真要有問題,他或許會急著離開,也或許會出手抹去痕跡。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出手的時候將他捉到現行。”

“姐,你們說,這事兒會不會劉大人其實也知道?”

大郎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這還是第一次開口表達自己的意見。

“劉大人?應該不會吧?”

“這很難說,那仵作可以不給我麵子,單劉大人在這裏經營十幾年,不可能說連這點都掌控不了,而且我說要複驗,他也不表明態度,那仵作定然是看劉大人無可無不可,才有膽子跟我拿喬。”

“要不,我去探探師爺的口風?”

雖然林挽岫不覺得劉大人會智障到跟顏如琚作對,但是這裏麵本身也有難以解釋的地方,若真是有劉大人參與其中,他們還得考慮下下一步要怎麽走。

“不妥,如果真是劉大人摻和在裏麵,你去找師爺,豈不是自投羅網?”

“那也不一定啊,現在的情況不過是我們的猜測,萬一劉大人並沒有夾在其中,我們畏手畏腳的話,這樁案子什麽時候才能破?”

林挽岫左右看了眼各執一詞的王烈文跟常平,而正主顏如琚半撐著著頭,微皺眉眼的沉思著。

“你們先商量吧,我帶大郎回去了。”

她是借著教廚娘做事兒的借口進的顏府,雖然廚娘口風很緊,但是她長時間不露麵的話,這事兒也藏不了多久。

果然,她才回家坐下呢,師爺就找上門了。

師爺自然想不到去驗屍的會是林挽岫,他上門來,也隻是想通過林挽岫的關係,旁敲側擊的打聽顏如琚到底是想要怎麽結這個案子。

“顏公子是第一次經手這樣的案子,所以他可能是想要找出真相吧。連我這個旁觀的都暈乎了,還別說他。”

林挽岫露出一臉的疑惑跟迷茫。

“師爺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仵作檢驗出來那個貨郎是摔死的,可為何那陳秀娘卻來縣衙喊冤,說不是大和尚下的手,明明就沒有人說是大和尚殺的人啊?找大和尚來,也隻是想要知道貨郎為何會在深夜出現在那裏罷了。”

“這倒是,不過,也或許是那陳秀娘誤信了人言也不一定。”

“這就更奇怪了啊!有誰那麽無聊,去造謠說是大和尚殺了人啊?而且我記得這事兒出來之後官府就直接讓人封了口,除了發現屍體的山民跟大慈寺的僧人,到底還有誰知道貨郎死了?那山民當時就被限製在大慈寺裏,想要傳遞消息也不可能啊!到後麵,連官府都說是貨郎不小心摔死的,給陳秀娘傳話之人又是從何得知大和尚被牽扯進來了呢?”

林挽岫劈裏啪啦說完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目光看似直視前方,其實眼角餘光卻是在關注著師爺臉上的表情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