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三章 重驗

顏如琚當然不可能直接找上林挽岫,於是王烈文當天晚上便斜眼坐在了顏如琚對麵。

“這事兒是我沒處理好。倒不是為了別的,隻是擔心林姑娘為此生氣。所以還煩請烈文兄幫忙說幾句好話。”

當然,顏如琚也如實跟王烈文說了對常平的安排,換做之前,王烈文恐怕還會耿耿於懷常平隻是被送去西關這樣子不痛不癢的處理。但是他前兩天才聽說了一個消息,真要是這樣的話,常平去西關這事兒就是最大的懲罰了。

“我那個妹子性子和婉不假,但自小也是嬌.寵.著的,不過後來……這樣吧,我請我娘去跟挽岫說說看,或許她不會計較。”

兩人沒在這事兒上糾.纏過多,反正這個問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當前最要緊的,還是那件懸而未決的命案。

“怎麽,那件案子還沒有頭緒?”

顏如琚一提到這事兒簡直整個人都要瘋了,明明跟那個修閉口禪的和尚沒有關係,可他居然一口就認下自己是凶手。還親自寫了經過畫了押!

“我看那大和尚是因為陳秀娘的緣故才將這命案攬到身上的,但是陳秀娘一口咬定不是大和尚所為,問她是誰,卻又不肯說。真是讓人想想就生氣。”

“她不肯說,極有可能這個凶手跟她有某種關係,不妨往她親朋上去追查。”

顏如琚擺手:“已經跟篩子似的篩過兩遍了,可至今找不到一點線索。”

兩人對坐良久,王烈文突然道:“那貨郎真的是自己摔倒而沒有其他傷痕?”

“仵作是這樣察驗的。”顏如琚沉吟片刻,抬眼看王烈文,“烈文兄不會無的放矢,是不是我們有疏忽的地方?”

王烈文沒有急著說話,而是整理了下思緒,才慢慢的開口,一邊說還在一邊思考。

“我隻是覺得,第一,夜半三更的那貨郎為何獨自出現在山路上?根據當時察驗的情況看來,他是麵向下山的路俯倒在地,那麽自然應是從山上下來。他為何要上山,在山上呆了多久,這便是其二。”

說著,王烈文還取了紙筆出來,將自己的推斷和不明白的地方分別寫在兩張紙上。

“和尚是在他死前掉到井下的,還是死後,這是其三。明明那個陳秀娘都說不關和尚的事兒了,可他偏偏要自認此罪,這是其四。”

零零碎碎的,王烈文寫了七八條下來,兩張紙被他寫滿了都。

顏如琚拿過那兩張紙,將已經明確的做出標注,剩下的那些實在沒有頭緒。

“顏公子,是否可以請仵作重新勘驗屍體?或許有其他沒發現的可疑痕跡。”

在事情陷入膠著之時,將手上的線索一點一滴的摸透,才有可能找到破局的那把鑰匙。

“不但要重驗屍體,還得換個人來驗!”

顏如琚比王烈文想得更多更透。

不過仵作這個職業,在這個時候基本都是父子傳承的,他們想要找個技術過關的仵作來重驗屍體並不是想

象中那麽容易。

再加上那貨郎的屍體停放在義莊已近一月,卻沒有人來認領,而認識貨郎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來自哪個地方。

“貨郎的屍體隻怕已經開始腐壞了,這要重新查驗,難度不小,一般的仵作隻怕不會同意。實在不行,隻能找軍中借人了。”

也幸好顏如琚的好朋友在軍中,那裏的大夫勉強能兼任仵作之職,而且因為常年在戰場救治傷兵,什麽斷胳膊斷腿,腦袋瓜子開瓢啥的,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

兩人並沒有說太久的話,畢竟王烈文的重心還是在讀書應試上,幫忙分析下案情權當換換腦筋。

晚上的時候,王烈文讓大郎叫來林挽岫。

“烈文哥,你是給顏公子當說客來了?”

林挽岫有點不太高興的嘟著嘴。做吃食是她的興趣,就算要以此為生,那也得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像常平那樣隱隱以權勢逼迫她當人奴婢,換做以前,她能直接提刀砍人!

“顏公子跟我說過了,這事兒是他沒把下人約束好,讓你受了委屈。至於其他的,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就算了。”

王烈文把常平即將要去西關軍營的事情跟林挽岫說了一遍,“我覺得常平也是心急他家公子,是對不住你,但是也情有可原。若是你方便的話,藥膳一事兒還是不要停吧。顏公子的身體實在……”

王烈文輕歎一聲,雖佩服顏如琚的心性毅力,卻也從心裏覺得他就應該好好待在家裏養病。

“我那隻是生氣而已,當然不會真的停的。”

林挽岫垂下眉眼,這句話是真是假王烈文也不會去深究,反正大家臉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他畢竟是官,你隻是個升鬥小民,又沒有父母親人,帶著兩個孩子過日子,有些事情能忍就暫且忍忍。等到……日子就可以隨心一些了。”

王烈文當然覺得自己下場應試不會有什麽問題,但這並非就是絕對,萬一要是出了岔子,而自己又把話說得太滿,下不來台都是小事兒,讓旁人笑話自家娘親才是他這個為人子最失敗的。

王烈文把在顏如琚那裏寫的東西也帶了回來,打算休息的時候好好想想。林挽岫跟他說完話,轉頭就看到這兩張紙。

知道林挽岫跟旁人不同,王烈文也沒阻止她拿起紙張的動作。

看了一會兒,林挽岫皺眉:“我一直覺得事情不會那麽巧,怎麽突然就摔倒了,好巧不巧就撞擊了額角,還不等呼救就死去,這樣的情況是有可能發生,但是巧到如此地步卻就讓人不大敢相信了。”

“官府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這件案子一直還在追查中,哪怕大和尚認了罪,可他也說不出為何要夜裏引貨郎出來。再說了,既然當初仵作都說是這個貨郎意外而亡,若我是凶手,肯定會恨不得咬死這個結果,怎麽還會巴巴的投案?”

“那若是和尚的本意就是要你們懷疑呢?”

林挽岫切入的方向倒是跟顏王二人不同。

“若是他本意就是為了讓你們懷疑這樁命案另有隱情的話,他這樣做雖然將自己置身死地,卻能讓死者的冤屈大白天下,更有可能,這樁案子還牽扯了更多!”

王烈文聽了林挽岫的話,皺起眉頭拿起那張紙細細思索,發現還真有可能像林挽岫說的那樣,這件事的背後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那個陳秀娘恐怕是知道凶手到底是誰的,既然和尚願意為了她出頭,你們不妨從這點上入手,隻要能讓陳秀娘開口,事情就好辦得多。”

“說得容易。那個陳秀娘也不知道是為何,怎麽都不肯說出實情來,隻說那天夜裏大和尚是為她下山取藥才不慎摔進枯井的,除此之外便什麽都不肯講。”

“每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東西,陳秀娘也不例外。她被夫家逐出家門這麽多年都不肯說夫家的壞話,肯定是有原因的,這樣的女人心智比男人還要堅定,如果你們找不到突破她心防的地方,是不可能從她嘴裏知道實情。”

“不錯,顏公子也說他是小瞧了這個女人,但是事到如今,除了重驗屍體外,也找不到能破局的辦法。”

“官府打算要重驗屍體?”

林挽岫眼珠子輕輕轉動,心裏有點隱隱的蠢動。

“找到可靠的仵作了?”

“大概應該是要從軍營那邊請軍醫過來幫忙了。”這邊縣裏的仵作已經明說他不會再去,還說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再查也是那個結果。

他們知道,其實這也是仵作在拿喬,因為大家都知道劉大人年後就會升遷,而新來的顏大人跟個公子哥兒似的,下麵的人並不服他,是以顏如琚想要辦好這樁案子也是基於此。

“烈文哥,到時候你會去嗎?”

王烈文搖頭,這是官府的事情,他一個讀書人幹嘛要去摻和。跟顏如琚討論案情,不過是賣對方一個好,外加自己也能積累些許經驗。畢竟他的目標也是入仕,多點關係以後的仕途也能輕鬆一些。

王烈文是清高的讀書人,但他跟其他人又有所不同,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也知道該如何去做,並不因為某些在旁人看來會折損了讀書人的麵子的事情就卻步不前。

顏如琚看上去溫和,實際內心是十分高傲的,能跟王烈文相談甚歡,一是他需要借助王烈文家跟林挽岫的關係,二來也是欣賞王烈文不做作的品格。

對於他這樣的世家公子,打小就學堪破人心,那些個看上去清高自傲的讀書人,心裏隱藏的種種不堪,在他眼底根本沒有一絲遮掩。

在王烈文這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機會,林挽岫也不著急,反正一時半會兒他們也去不了,等到了明天,她找個機會跟顏如琚談談這筆交易也是來得及的。

至於對方會怎麽看她,說實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橫豎自己跟對方不過是有著某種利益鏈接的陌生人而已。

當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那個想法有點驚世駭俗了,穩妥起見,她或許可以換身裝備去談這筆“交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