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一百六十一章 番薯
被林挽岫懟了一句，顏如琚一點沒生氣，反而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
“晚上天冷，你到馬車裏去吧，讓澄心把爐子點上。”
等到林挽岫上了馬車，橘黃的燭光從馬車的窗縫透出來，顏如琚才轉過頭跟宇文博喝酒聊天。
“顏大人和林姑娘？”
“挽岫是我好友的妹妹，她大弟弟又是我的學生。我府中無人主持，平日裏也多虧了挽岫替我照看上下。”
顏如琚說得輕鬆如意，可宇文博卻暗自皺眉。
他們這種情況，說得不好聽的話，就是無媒苟合，但偏偏兩人都坦坦蕩蕩，讓人實在有些拿不準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為何。
顏如琚不再說這個話題，拉著宇文博說起了海外的風俗人情。
宇文博一邊跟顏如琚聊天，一邊還在心裏掰扯兩人的關係以及到底要不要幫聞小姐一把，探探顏如琚的口氣。
從顏如琚的話中，他現在隻知道林挽岫的背景似乎並不強大，“好友的妹妹”，“大弟弟是他的學生”，這簡單的兩句就說明了林挽岫家裏並沒有長輩在，不然也不會放任林挽岫在顏府幫他管事。
宇文博這一晚有點心不在焉，直到回去之後，都還在糾結林挽岫到底是顏府的女主人呢，還是類似管家娘子一類的身份。
“公子，小的剛才去打聽了一下，還真有知道這個林挽岫林姑娘身份來曆的。聽說是王烈文大人的遠房表妹，家裏沒有了長輩，隻有弟弟妹妹，大弟弟在跟著顏大人讀書，小弟弟去了皇恩寺修行，她的妹妹聽說被送去了東夷還是哪裏，反正已經有一兩年沒人見過了。”
宇文博一轉身，看著來報信的下人，挑眉：“這麽說，這位林姑娘並非是世家出身？”
“那位王大人本身就不是世家出來的，聽說是西關府那邊的一個鄉下農家通過科舉出仕來著，他的表妹，應該也不會有太高的出身。而且若真是世家貴族，怎麽可能讓她沒名沒分的去顏府幫著顏大人管家？”
這下人沒明說林挽岫就是顏府的一個管家娘子，但是表情上已經帶了些許的鄙夷。
“就算不是世家出身，這位林姑娘本身應該也不會是鄉下人家出來的。”宇文博猶豫了一會兒，輕輕搖頭，“她的氣度做派連聞小姐都比不上，而且在拒絕表妹跟聞小姐的時候，她所持有的底氣絕對不是來自顏大人。”
下人略茫然，他可不懂自家公子是怎麽看出來的，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也隻是猜測而已，但是他內心依舊堅定的認為林挽岫絕對不是什麽大家出身。
宇文博的人也隻是從來往的商戶中打聽而已，畢竟澧縣離這裏太過遙遠，並且就算是澧縣的商戶，也不會有人知道林挽岫真正的背景，隻是隱約明白對方來曆不簡單。
畢竟當初西關府的大人們的平白青睞，以及小少爺那成群的仆傭隊伍，在當時的澧縣，可是個持續了半月多的談資。
到了蓬萊之後，林挽岫一直龜縮在顏府不曾出去走動，加上跟顏如琚之間的關係難以解釋清楚，索性顏如琚連同僚都
不往家裏招待了，自然更沒有人知道林挽岫的真實身份。
這邊宇文博在大廳顏如琚和林挽岫的關係，另一邊，關於宇文博，還有海家，聞家的所有資料，齊整的擺在了林挽岫麵前。
“這是什麽？”
顏如琚上了馬車，本打算跟林挽岫聊幾句就各自去休息了，結果一上去就看到她麵前的小幾上擺放的資料。
“海家和聞家？你打聽他們幹什麽？”
“海家倒是還好，商人之家，一向單純，最多就是近些年逐利之心大漲，行事有些張狂而已。倒是這個聞家，所圖不小。”
林挽岫用指尖輕輕點了點聞家的那一疊資料。
“聞家的人看上去所占的位置都不高，可仔細來看，就能發現他們在織一張網，而現在，看上去頗有成效。”
林挽岫對著顏如琚微微笑：“現在麽，聞家的千金看樣子是將你當做目標了，恭喜恭喜！”
“嗬嗬，你很開心？”顏如琚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勾，“這個聞家有實力也有心計，可惜就是打錯了主意。不說你這裏，隻怕現在好幾位大人桌上都有了聞家的資料了。”
顏如琚匆匆掃了幾眼，都懶得再看，直接將資料疊好丟回桌上。
“相比聞家的急切，倒是宇文家的危險性更高些。”顏如琚敲了敲桌子，笑得有點腹黑，“你說我要是將宇文博推薦給父親，會如何？”
“沒人會感激你的，你還是省省心吧。”
顏如琚嘿嘿笑了兩聲，想了想，又將海家的資料卷起來，塞進自己衣袖中，轉身下了馬車。
“顏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縮在角落裏給林挽岫熬甜湯的澄心沒看懂，很是茫然的抬頭問自家小姐。
“沒什麽意思，他恐怕是想看看要不要從海家下手，打破海上商路的僵局。”
他跟王烈文來鄧州也有一年了，說成效倒是也有，可是沒有想象中那麽大，這不是他們實力不足的結果，而是海上的商路被海家和聞家把持了多年，輕易不會吐出到嘴裏的肉。
顏如琚想要做出成績，船廠是一部分，海上的商路要占大頭，還有就是林挽岫曾經跟他提過一嘴的，關於海鹽的事情。
鹽是民生必備的物資，沿海多有私鹽作坊，但是大部分還是集中在沿海的世家大族手中的，隻給朝廷繳納很微薄的鹽稅。
林挽岫給他們出的主意，是讓官府插手曬鹽，並且改進曬鹽的方法，然後逐步擊垮世家大族的把控，最後將之收歸於朝廷。
別小看了這細小的鹽粒，每個人一生中是無法離開鹽的，而官府把持了這個事情之後，起碼能充實五分之一的國庫。
之前這一年，顏如琚沒有大的舉動，就是在悄悄的摸底，船廠的建立不過是明麵上吸引目光的一個手段而已，接下來，在開春之後，鹽場的事情就要上手了，這之前必須得分化了海家跟聞家，至少不能讓他們成為鐵板一塊。
“顏大人會從哪裏下手？”
“下手啊，我覺得吧，這次就是個機會
。美人計這三個字，可不是女人的專利。”
林挽岫含含糊糊的說了這麽一句，倒下去閉眼睡了，也不管旁邊澄心抓耳撓腮的想問個仔細。
第二天，林挽岫直接讓人拖了她帶來的東西到集市上淘換成其他的，而她本人則帶著澄心往山下的海灣走去。
“那個姓林的下山去了，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聞小姐瞥了眼那邊，臉上浮起一絲讓人顫栗的笑容。
“不去，要是去了，可就惹了一身騷。”
她轉頭的時候，朝某處微微頷首，繼而拉著海姑娘又去找宇文博去了。
“表哥跟顏大人去了海灣？”
沒想到撲了空的兩位大小姐當時就有點不太高興，特別是聞小姐，那張一直都很溫柔的臉龐變得有些陰沉。
順著山坡下到山腳，再往前走一些就到海灣了。
這裏的海灣不像澧縣以南的海邊有沙灘。這裏大多是直接在礁石區邊上築了堤岸，船就沿著木質的長堤停靠。
長堤邊人來人往，很多馬車和人力都在忙碌的裝貨卸貨，還有直接在船上看貨下單交易的商人，這裏一片繁忙。
換做其他時候，林挽岫一定不會過來湊熱鬧，但是她早上無意中看到有人在吃一種植物的根莖，而這個根莖若是沒看錯的話，很像土豆或者番薯一類的糧食作物。
林挽岫雖然在村子裏住過不短的時間，但畢竟是個女孩子，對於那些農作物隻有在吃的時候才認識，擱地裏生長出來是個啥樣，她根本不知道。
既然沒法進行描述，她隻能想辦法實地來看。給她說出處的那個船員也記不清楚到底是在哪裏買的了，隻說是在海灣的一處堤壩旁邊，是個老人帶著個小孩子在賣。
之前在半山腰的時候，林挽岫就好好觀察了一番下麵的情況，這會兒正按照自己觀察出來的方向進行搜查。
她可是連暗部都動用了，隻希望能有所收獲。
“小姐，那邊好像有人在賣食物，要不要過去看看？”
那個根莖是烤熟了賣的，澄心看到那東西髒兮兮的外皮就不想碰，完全不能想象自家小姐怎麽會這麽大的熱情來找這個髒東西。
“小傻子，這可是能活命的好東西。”
林挽岫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發現這樣的寶貝。據她所知，這東西出現在中原，起碼還要上百年。
隻是既然碰上了，她定是不會放過的。不能因為那一點差異，就枉顧百姓的溫飽。
很艱難的穿過了人群，找到了那賣番薯的祖孫二人。
這是個高鼻深目的異族老人，帶著的孩子卻是偏中原人的長相，然而蔚藍色的眼睛讓他並不能很好的融於這片土地。
老人皮膚幹燥皺紋很深，因為長年的饑寒讓他瘦得幾乎是皮包骨，隻是這樣的生活並沒有讓他怨恨什麽，在看到林挽岫來挑選烤熟的番薯的時候，老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話給她推銷自己的東西。
小少年張著大眼睛，帶著幾分隱藏的渴望，看著澄心手中的油紙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