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一百四十六章 無力

林挽岫沒有去看過婉珍,她相信對方心裏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她出麵,那樣做的話,反而會讓他們的計劃失敗。

安達的阿娘並沒有欺騙她,林婉珍雖然被看管起來,在一個小小的帳篷裏,但是吃用並沒太虧待。而林婉珍也很淡定,甚至每天沒事兒做就拿起針線開始給玉兒做衣服。

講真,林婉珍對林挽岫的印象並不是特別深,卻也記得這個所謂的妹妹是自己曾經的鄰居,還為自己送過嫁。對方千裏迢迢來北疆絕對不會是專程為她而來,但是聰慧的林婉珍並沒有將自己的猜測透露給任何人,表麵上也默認了林挽岫的說辭。

可是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放心跟林挽岫回去關內。父親已經去世,家裏人誰都不會期盼她回去給他們增添負擔。而且她在北疆生活了好幾年,都已經習慣了這邊,如果玉兒姑娘能恢複,她倒是真心想要留下來,哪怕是給玉兒做個嬤嬤,也好過回去關內浮萍無依的飄蕩。

所以,林婉珍才會冒險將胡家的陰謀揭穿,就為了賭這一個未來。目前來看,似乎成功了一半,然而最關鍵的轉機還沒到來,她隻能耐心等待。

和她一樣在等待的林挽岫則更加淡定。趁著這個空檔,她要了很多蒙族的史書和文字資料來細細研讀。

但是讓她略失望的是,這個時候的蒙族,識字和記錄史料還是皇族和大貴族的專利,就算是塔塔爾部,也隻有很少很少的文字記載。拿來識個字還差不多,想要憑此了解蒙族,根本就不可能。

安達還有個親妹妹,今年十歲,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紀。而且跟其他的蒙族不同,琪琪格非常的向往關內,從林挽岫來到塔塔爾部之後,除開最初幾天緊張繁忙的救治之後,隻要有空閑時間,琪琪格就會來到她的帳篷,跟她說話聊天,打聽關內的情況。

林挽岫自然不會傻到什麽都說,給琪琪格介紹的,都是很平常的知識,是關內老百姓的生活日常。不過看到這個小蘿莉天真不做作的性子之後,林挽岫也會在講述中有意無意的教她認識漢字,還會畫一些圖片給她,教她認識那些對她來說從未曾見過的東西。

沒過多久,除了琪琪格之外,林挽岫的帳篷裏又多了兩個蒙族少女。

一個比琪琪格大兩歲,都已經說親了,隻等明年那達慕之後就會出嫁,是草原東邊的一個大部落首領的二子。

另一個女孩子則才隻虛歲七歲,圓臉大眼睛,帶著嬰兒肥,一身奶香味十足。

這個小女孩是塔塔爾首領的孫女,名字叫阿茹娜,意思是純潔。

小姑娘還不識字,最喜歡聽故事。在兩個姐姐學著寫蒙文和漢字的時候,她則會跟小奶貓一樣縮在林挽岫身邊,聽她給她念蒙族英雄的故事。

林挽岫很聰明,她雖然也會跟女孩子們講關內的事,但是多數還是以關外為主。蒙族,女真族,哈薩克族等等,都是她故事裏的主角。

安達也來聽過兩次

,對於這個博聞的漢女,安達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他是知道關內的漢女的真實情況的,那些女孩子別說對關外有了解了,就是出了她們自小生活的地方外,都是一無所知的。

“我的外祖是個大夫,遊.走四方,到我娘成親之前,他都沒有停下來在某處長居過。直到我外祖母去世……”林挽岫的表情中混雜了向往和遺憾,“自小外祖就會抱著我給我講故事,講他行醫的事,還有他當初考科舉的事,所以我很幸運,我比起其他女孩子要幸福得多。”

“外祖去世之後,我娘雖然因為嫁人不能隨意外出,卻將她幼年時跟隨外祖遊曆的見聞詳細的講給了我聽,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遭逢大難之後,我沒有因此而倒下,也感謝外祖和我娘,教了我讀書識字認識草藥,讓我有謀生之能。”

林挽岫的解釋很合情合理,就算是安達的阿娘也找不出一點紕漏來。

“找不出紕漏,要麽是這女孩子的心思已經細密到無懈可擊,要麽,她說的都是真的。”安達的阿娘在自家的帳篷裏,對著丈夫和兒子皺起了眉頭,“我私心裏覺得,她恐怕是前者。但若是真如此的話,這女孩子的厲害就可見一斑了。”

“阿娘,我到覺得她說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那些見識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不會有這麽真實。而且阿娘沒有察覺麽,她在講述的時候,一直沒怎麽提到她的父親。”

“她父親不是跟林婉珍的父親是堂兄弟?我問過林婉珍,他們家沒敗落之前,在當地也是鄉紳,家族大小跟別卜坦部差不多,說不定還大一些。對於林挽岫的父親,她隻是隱約有點印象,據說交往並不十分密切。所以對於林挽岫會到關外找她,婉珍也覺得很詫異。”

“那麽會不會找她阿姐隻是個幌子,其本意是為了遊.走四方?”

安達的阿爹一直沒開口,可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母子倆同時沉默了。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一個女孩子真的有這麽大的膽量?”

“她很聰明,識文斷字又擅醫術,這樣一個女孩子,隻要有正當的理由,通常是沒有人會去刻意為難她的。而且看她做事很低調內斂,小心一些能平安到今日不是不可能。”

對於安達阿爹的話,母子倆考慮再三後不得不承認,或許這是最可能的一種情況,但是就算這樣,該防備的還是得防備。近些年北疆因為南北帳的爭鬥,一直沒有南下威脅漢人的朝廷,卻不會代表永遠都不會南下,所以林挽岫是漢人的探子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在林挽岫到了塔塔爾部的第十天上,被胡家派來作為探子和殺手的兩個奴隸被找了出來。

那一.夜,帳篷外麵騷亂持續了很久。林挽岫跟澄心兩人就呆在帳篷裏,沒有出去看一眼。

澄心帶著的匕首一直沒離過身,守在林挽岫身邊的她精神高度緊張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明之後,琪琪格帶著侍

女過來找她,她才踏出了帳篷。

天放晴了,陽光灑下來,給皚皚白雪鋪上了一層金沙。部落西方的草場那裏圍了很多人,還有高台架在中間。

林挽岫瑟縮了一下,雖然早已經知道各族對待叛徒的手段都很血腥,但是她從來沒曾想過,這一幕會在自己眼前發生。

琪琪格撅著小.嘴,臉上帶著憤憤之色。

“北帳那些人太壞了,想要將玉兒姐姐害死,然後嫁禍給南帳這邊的人,幸好安達明察秋毫,沒讓那些壞人逃掉。昨晚為了追捕他們,死了三匹馬,還傷了好幾個漢子。”

林挽岫一聽,頓時止住了腳步。相比去看那些叛徒和奸細受刑,她寧願去守著病人和傷者。

“那受傷的人呢?現在在哪裏,需要我幫忙嗎?”

琪琪格懵然的看了她一眼,沒有懷疑的朝東方指過去。

“醫者在那邊給他們治傷,有兩個漢子傷得比較重,恐怕以後都不能騎馬打仗了。”

聽到琪琪格的話,林挽岫二話不說就轉身朝東邊走:“琪琪格你要去看刑場就去吧,我先去看看傷者,或許能幫點忙。”

琪琪格猶豫的瞅了瞅西邊的人群,又瞧瞧腳步有些急切的林挽岫,最後還是扭著辮子朝林挽岫追了過去。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能幫忙的。”

等到了東邊專門搭建出來給醫者使用的帳篷那邊時,就聽到淒厲的哭聲傳來。

“難道有人去了?”琪琪格也很茫然,她從哭聲中聽到夾雜的幾句話之後,眉頭擰在了一起,“是拉克申家的女人在哭。”

知道林挽岫不認識拉克申,琪琪格在領著她進去帳篷的時候,低聲快速的給她解釋。

拉克申是族裏被稱為大力士的勇士,他前一年才剛成親,兩個月後就要當阿爸了。可這次追捕奸細的時候,他的馬被紮了飛鏢,他從馬上跌下去,腿骨斷了不說,又被因為疼痛而亂奔的馬給踹了一腳,現在整個人都還沒蘇醒。醫者說他應該是沒有希望了。

拉克申的女人既是因為丈夫可能不治而哀嚎,也是因為過於驚嚇緊張,肚子裏的孩子也受到了影響,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痛苦的哭叫起來。

果然,他們進去之後,就看到除了挨著帳篷邊躺著的傷者外,其中一處地方還躺著一個表情猙獰的女人。女人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揪著身下墊著的毛毯,額頭上的汗水已經將頭發汗濕。

他們剛剛踏進帳篷沒一會兒,又有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女人捧著東西跑了進來,有條不紊的安慰拉克申的女人,最後又將她半扶半抱的帶出了帳篷。

“這裏都是男人,她得去另一個帳篷接受治療。”琪琪格從頭到尾的站在角落,看著部落裏的女人們忙活,直到她們離開,才帶著林挽岫來到拉克申的身邊蹲坐下。

林挽岫很自然的伸手拉起拉克申的手腕指頭搭了上去。沒多會兒,她無力的搖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