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一百四十章 為難

鄧州臨海,本地的農業並不發達,多數是以打漁養家糊口。

而鄧州所在之渤海,是一個近似封閉的內海,通過海灣與黃海相連。

周圍海域有幾個小島國,在前朝的時候,島國國主派了人來中原大陸,向當時的朝廷俯首稱臣。

而後因為朝代變遷的緣故,這幾個彈丸小國一直按兵不動,想要看清了形勢再做決定。

與鄧州最近的島國,架船過去也不過數日航程。

然而讓顏如琚心憂如焚的是,經過改朝換代的戰爭之後,鄧州這邊的造船業被毀於一旦,現在臨海的船廠隻會製造近海打漁的小船,能揚帆出海的海船連圖紙都畫不出來。

他來赴任之前,倒是想方設法的弄到了一張海船的製造圖,可惜的是,這張圖並不完整,想要憑借這圖造船,還需要經驗豐富的船工們齊心協力的推演具體每個部件的形狀和材料。

這項工作絕非短時間能做到的,而現在對顏如琚來說,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說實話,我是真不能明白顏相到底是怎麽想的,既然支持你來鄧州,卻又不給你一點助力,還任由顏夫人為難你,難道你有個好仕途對顏家沒好處麽?”

顏如琚頭都懶得抬,隻專心的看手上的資料。

他本身身體就不太好,來到鄧州之後水土不服,將將才大病初愈,整個人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就算是有十分的姿容,這會兒也得打個七折。

“你有那點閑心去關心這個,不如幫我看看這份卷宗。”

顏如琚將手上的卷宗丟給王烈文,起身活動了一下。

“鄧州這邊太窮,稅收也困難,朝廷眾官員將這裏視為龍潭虎穴,不過是因為這裏一點能夠入手的地方都沒有,沒有辦法提升這裏的民生,自然就不可能有稅收,沒有稅收更不用提政績。”

顏如琚來到廊下,看著遠處的荒山,滿目愁緒。

他並非全然是為自己的政績仕途擔憂,更多的是不知道要怎麽去幫助這裏的百姓。

鄧州這地方雖然靠海吃海,民生不咋滴,但不至於像澧縣那般隨時都有淪為戰場的可能。他來這裏也是他父親顏相跟他嫡母妥協的結果。

當然,這地方本身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但是若顏相真的要培養他,完全可以換個其他的地方讓他好好表現,哪怕官階低上一級也無所謂。

可他一說這裏,顏相就順水推舟的將他調任此處,這番舉動多少也冷了顏如琚的心。特別是過年的時候,他回京述職,顏相從不曾過問他在澧縣的政績,似乎壓根兒就不想要他走上這條路。

而他那位端莊的嫡母,看他的眼神裏都淬著冰渣。

唯一給他安慰的還是他大哥。私下裏,他大哥給了他不少銀票,還有從政的經驗和應對的方法。連那張海圖,都是他大哥幫忙弄到手的。

他還記得他離開上京的時候,他大哥跟他說,不論父親母親是如何考慮的,他很高興顏如琚能走上這條路。畢竟父親有老去的一

天,剩下的時間他們兄弟需要攜手才能更好的走下去。不管是為了家族也罷,還是為了自己也好,血脈相連的兄弟總比因為利益才聚到一起的“朋友”來得可靠。

顏如琚不是個傻白甜,他不會全然的相信自己大哥沒有私心,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大哥對他的幫助也是實打實的,

“我來之前,挽岫給了我一封信,信上說我們可以考慮設立港口,做海上貿易。她說之前跟你也提過這事,你覺得如何?是否可行?”

“來之後我去走訪過。前朝的時候,這裏的確是有專門針對海外商人的集市,可惜還沒能成氣候,便因為戰事而荒蕪了。現在要重新設立倒不是不可以,隻是這裏麵牽扯的東西比較深,沒有今上的同意,想要達成目的恐怕會很難。”

顏如琚畢竟是從上京那個龍潭虎穴成長出來的,對那些根係纏.繞的官員的了解,比起小白一樣的王烈文不知強到哪裏去了。

正是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他才會那麽躊躇,就怕一步錯步步錯,等到想回頭時,卻無路可回。

“再難辦我們也得去辦。這樣,你身為知府就坐鎮在府衙,下麵的事情就交給我去辦。咱們也不必急於一時,就像挽岫說的那樣,咱們在下決定之前,一定得調查詳盡了,知己知彼之後,才能百戰不殆。”

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林挽岫,而之前顏如琚總是要麽沉默以對,要麽就將話題轉開,而這次,他佯裝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林姑娘她現在可還好?南邊的天氣比鄧州這邊可好多了,幸好她沒有跟著過來。”

王烈文摸摸鼻子,沒抬頭。他都不好意思跟顏如琚說,林挽岫那姑娘早就跑到關外晃悠去了。這事兒還是他夫人跟他娘通信的時候才知道的。

王烈文完全不明白林挽岫到底在想些什麽,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往關外跑。雖然這些年北方韃靼跟中原朝廷處於平和時期,可誰知道哪一天就重燃戰火了。

那麽多的人想方設法的往關內往中原跑,她倒好,天寒地凍的去關外溜達,真不知道這丫頭到底什麽地方出毛病了!

在心底念了林挽岫一通之後,王烈文起身告辭,溜達著回了自己家。

當到屋裏坐下,就聽到韓梅的聲音傳進來。

“大郎那邊多費點心思,他最近讀書太刻苦了些,人都痩到脫形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你們看著些,一定要讓他記得用飯,最好能哄著他出去走走,別一門心思就隻讀書。”

韓梅是在囑咐大郎身邊伺候的丫頭跟小廝,這幾人都是新派過去的,老實是老實,可惜就是有些不大機靈,看著少爺讀書讀到深夜,都不知勸著休息。

王烈文頭痛的撫了把臉,他覺得他或許是明白了林挽岫為何要出走關外了,就跟大郎為何會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一心隻讀書,完全封閉了自己是一個原因。

作為朝廷的官員,王烈文對於將小丫和崢送去東夷的事情並不覺得難以理解。但是作為當事人的親人,他也會感覺

難受。

可這份難受相較於大郎跟林挽岫來說,簡直就不值一提。

“夫君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餓了沒,我馬上就去給你做吃的。”

“別急,過來陪我坐一會兒。”王烈文起身拉著韓梅的手腕,一起到窗邊坐下,“大郎最近如何?”

韓梅無聲的歎息,搖了搖頭:“他還是不曾開口說話,每日叫做什麽就做什麽。以前還會出去逛一逛,跟小廝們鬧一鬧,現在除了讀書就是讀書,累了也隻是一個人悶坐著。”

韓梅捏著手巾子擦了擦眼角。

“我就是不明白,為何非要將小丫也送過去。那孩子那麽小,又是沒了爹娘的。打小是挽岫跟大郎一點一點的養大到現在,說送走就送走,這不是在剜他們姐弟的心嘛。”

王烈文沉默好一會兒,才幹巴巴的吐出一句解釋。

“這也是沒辦法啊,把他們倆送過去,好歹……邊關能夠安定幾年。”

韓梅本想說些什麽,卻在抬眼看到王烈文略慘白的臉色後又低下了頭。她不是不懂事的女人,也知道這事兒跟她男人沒有一點關係,是朝廷上那幾位大佬做下的決定。

但是從女人敏銳的第六感來看,她覺得這裏麵一定有顏相的手筆。為何其他人都不選,偏偏就選了小丫過去?朝廷的大佬們什麽時候有閑心關注一個邊關的小女孩了?還不是因為林挽岫得罪了顏相夫人,才惹來這麽一場禍事。

難怪挽岫想要出去走一走,換做是她,她恐怕都會瘋的。

“對了夫君,前些日子胡六小姐給我來了信,說他們過段時間就來鄧州拜見顏大人。你看到時候是讓他們住在家裏,還是另找地方給他們落腳?”

胡六小姐跟她夫君是來鄧州商談海路貿易的事情的。而且他們還說手上也有一份前朝遺留下來的海圖,另外他們家路子廣,還可以幫忙找關係請幾位老船工過來幫忙設立船廠和碼頭。

顏如琚正愁沒有辦法加快進度,若是胡六小姐他們真的能做到他們說的那些,鄧州的發展倒是指日可待。

就在王烈文夫婦擔心林挽岫的時候,林挽岫也遇到了難以選擇的問題。

“林姑娘,我玉兒可以做主放了這位姑娘的奴隸身契,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我們的部落,為我父親看病,等他身體好了才能離開。”

玉兒看上去雖然軟糯,可畢竟是塔塔爾部出來的,骨子裏還是有一股野性跟戾氣,特別是涉及到她的父親的身體,哪怕讓她拿刀殺人,她都不會拒絕。

林挽岫之前想得好好的,憑借自己給予安達的那些東西,足以讓他們善待林婉珍。等到她完成了跟別卜坦的約定之後,再想辦法從塔塔爾部贖出林婉珍來,到時候她直接帶著林婉珍回去關內,換個地方生活就好了。

可哪裏想到,在玉兒他們帶著塔塔爾的隊伍趕上來之後,在知道了林婉珍對她的重要性之後,那個軟綿綿的女孩子竟然一口就提出了這個讓她十分不願意答應,卻又不能一口拒絕的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