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八章 野炊
[緣起緣落緣歸處]
終於到了周五，晚上回家，將第二天的衣服和備用品準備好。早早**睡覺，明天要精力充沛去野炊。
周六一大早到公司集合。眼前一副全新畫麵。平日大家都套在職業裝裏，今天休閑裝亮相，顯得精氣十足，活力四射。
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肖總一身Lanvin休閑裝，在集合的最後一分鍾出現，上了我們的大巴車。
原本喧鬧的車裏頓時鴉雀無聲。肖總講了幾句祝旅途愉快的話。司機發動引擎，向今天的目的地上莊水庫出發。
車裏竊竊私語暗流湧動，話題基本集中老板身上。平時雖然在一個辦公樓工作，可真正也碰不到幾麵，更別提在如此小的空間共處。近距離觀察公司一把手這樣的大人物，我們這些小員工難免有些躁動的欣喜，不像總裁辦的那幾位秘書，天天伴架左右，擺出一副大內總管的架勢。
大約一個半小時後，我們抵達目的地。
寬闊遙遠的天空，芳香的青草味，潺潺的水聲，如同置身人間天堂，整個人跟著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心情變的通透明亮。
大家有的支架燒烤用具，有的將食品擺放好，有的三五成群坐在地上享受陽光，有的擺著各種pose和表情拍照……
我拿著釣竿，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體會釣魚的樂趣。爸爸喜歡釣魚，他說釣魚可以修心養性，緩解壓力，鍛煉耐心。記憶中小時候經常跟爸爸出去釣魚，雖然那時不明白爸爸的話，隻覺得在河邊一動不動坐幾個小時，非常枯燥乏味。爸爸總是樂在其中，魚被釣上來，最後在被放生回河裏。如是反複。
現在似乎明白了爸爸的話，明白了這項運動的神奇所在。於紛繁中脫身而出，體會淡然、沉靜、堅持到底。拋出希望的一竿，無論思緒如何澎湃，都要平靜的守候。有時很幸運，等待換來收獲；有時苦苦的努力，始終換不來浮標的動靜；有時上鉤的魚也會脫鉤，要把握稍縱即逝的最後機會，提竿而起……
一個人輕輕坐在旁邊，我轉頭一看，慌亂中站起身，手中的魚竿險些滑落。是大老板肖總！
"肖總好。"收拾漁具，準備離開。老虎在身邊垂釣，我這Hello Kitty當然應該給騰出足夠的發揮空間。
肖總轉過頭，微笑看著我，樣子很親民，"看你還沒有釣到一條魚，就這樣放棄了嗎？輕言放棄可不值得提倡。"
輕言放棄？！誰說我放棄了？！我是在你威力震懾下離開你的活動半徑，你如此近距離讓我戰戰兢兢，這樣的心情還怎麽釣魚！
雖然心中大聲疾呼，表麵還是淡然一笑，"我不會輕言放棄的。肖總，您願意和我比賽嗎？看最後誰釣的魚多！"話一出口，我悔的腸子都青了！我是很倔強，不輕易服輸，可他畢竟是老板！這下死定了。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果不其然，肖總身後的秘書幫眼睛瞪的輪圓，似乎在探究我是精神失常，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挑戰老板！
肖總依舊微笑的看著我，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動。我被他看的毛骨悚然，這下真的完蛋了，也許連離職報告都省了，等會兒可以直接回家。隻是好不容易來一趟，能讓我吃頓飯再走嗎？從這兒打車回家不知要多少錢，回家怎麽和爸媽姐姐交待，難道要說因為PK老板，所以被辭退了嗎……
肖總沉默片刻，居然點了點頭，"好的。我接受你的挑戰。"
什麽……他同意了……是想贏了我之後，再將我片甲不留的趕走吧！太狠了！
我看看秘書幫，看看肖總，硬著頭皮坐下。當然不能比老板釣的多，可如果釣的比他少，我的恐怕會被貼上不分輕重的標簽，成了大家的笑柄……既然已經在太歲頭上動了土，橫豎都是死，管他呢。我索性心一橫，調整情緒，認真結束這場不該開始的比賽。
我握著魚竿，注視水麵，漸漸平靜下來。仿佛可以聽到魚在水中翻騰的聲音。旁邊肖總，隻是像爸爸那樣喜歡釣魚的人。
肖總同樣目不轉睛注視水麵："你喜歡釣魚？現在年輕人能像你這樣坐下來，靜靜釣魚的，可不多見。"
"我爸爸喜歡，小時候總跟著他釣魚，雖然那時不明白他為什麽靜靜坐著，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現在似乎明白了，等待魚上鉤的過程中能想通很多事情。我倒是漸漸喜歡上了這項運動。肖總，您也喜歡垂釣嗎？"
"是的。就像你說的，等待魚上鉤的過程能想通很多事情。"
"您可以去垂釣園，那裏的魚容易上鉤。"
肖總輕輕笑出聲，"還是野釣別有一番風趣。有時候就像在和魚鬥智鬥勇，看著魚最終上鉤，有種征服的快感。"
魚也需要征服？雖然不懂男人的世界裏，征服到底都多大範疇，有多麽重要，但此時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在畏懼這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大領導。再威嚴的人，心裏總有柔軟的一麵，像普通人一樣。
"肖總，您覺得釣魚最大的好處是什麽？"
"緩解壓力，遇到問題，換個角度，會豁然開朗。"
"像您這樣的人，所指的壓力，應該不是我們這些小蝦米能體會的。不過遇到問題，換個角度，有時還是死胡同。"
"你遇到什麽難題了嗎？是工作中嗎？"
真不愧是老板，不經意的一句話，便聽出了端倪。
我極力掩飾，"沒有。工作挺好的，還得感謝總裁給我們提供這麽好的展示平台。"
肖總估計早已聽夠了這樣空洞的誇獎，"你們還年輕，這是最大的資本。不管遇到什麽難題，問問自己的心，堅持該堅持的，總會柳暗花明。"
……
周圍安靜的似乎空氣已靜止。我希望時間也可以靜止，讓心裏永遠停留在沒有波瀾的這一刻。河麵漪漣起伏，我和肖總桶的魚漸漸增多。
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一聲，打破平靜，我尷尬的偷偷朝肖總看了一眼，多麽希望他沒有聽到。
肖總轉過頭，"餓了吧？"
"嗯。"
看看時間，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在這裏坐了好幾個小時。身後的秘書幫也不見了蹤影，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放眼望去，周圍隻剩我和肖總，大家都跑哪兒了？先前還有三五成群聊天的，難道都自動遠離老板的半徑，怕下場和我一樣慘……難怪這麽安靜！
肖總明白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我們數數各自的魚，看誰贏了。"
如果他的多，我會不甘心。如果我的多，我會死的更慘烈。既然我注定已是下風，那就讓結果永遠是個迷吧。
我站起身，走到他桶旁邊，拎起桶，底朝天，將桶裏的魚一股腦倒進河裏，又將自己桶裏的魚倒進河裏。冠冕堂皇的說："趕快放生，不然魚會沒命的。"
肖總疑惑的微笑，"沒有數多少條，怎麽知道比賽是誰贏誰輸？"
"您贏了。您是老板，七十二般武藝，釣魚更不在話下，怎麽可能輸給我這個小員工。"
肖總仰天笑起來。他還有如此豪爽的一麵。擺手示意，"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這時間估計該吃的，大家都吃完了吧。對不起肖總，都怪我沒有注意時間。"
"你不用道歉。我很喜歡釣魚，還要謝謝你陪我釣魚。"
我有點受寵若驚，怎麽承受起領導的謝意，或許他隻是客套的回應我。不管怎麽，我早已在開始釣魚時，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心裏反而能坦然接受。
我們走向燒烤區域。大家看到我們，仿佛一瞬間同步了，打牌的停止了，聊天的停止了，說笑的安靜了，目光都投向我和肖總這兩個移動目標。大家的目光更多鎖在我身上。剛才挑戰老板的事，應該以比光速還快的八卦速度擴散，現在早已人盡皆知。我再次恨不得趕緊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我餓了，得找點東西吃，於是步伐堅定的跟著肖總走向大家。
秘書幫看到老板，連忙開始燒烤。
米彤滿臉堆笑，"肖總，您和華一稍等一會兒，午餐馬上準備好。"同時遞來兩瓶礦泉水。
怎麽還有我的份兒？她們給老板準備是應該的，可我算哪根蔥，也敢動用禦用的大駕們。
我趕緊推脫，"謝謝，不用了，我還是去找我們部門，他們……"
米彤打斷道，"他們應該都收拾完了。別客氣，我們留的足夠你吃。"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留在這裏一起用餐吧。"肖總留下這句話，轉身走向燒烤爐親自**刀。
老板都已發話，我沒有道理再推脫，於是趕緊幫著去燒烤，總不能讓老板幹活吧。
沒多久，食物都已準備好。我和肖總坐在搭起的簡易桌邊，看著這麽多烤串，根本吃不完。
我轉身看著秘書幫，她們也正直直的看著這邊，"你們來吃點兒吧，我和老板吃不完的。"
大家一致拒絕，"我們已經吃的很飽。"
和老板
同桌單獨吃飯，很尷尬，加上四麵八方的眼神，這頓飯變的很怪異。可飯總得吃，還得吃飽，既然已經坐在這兒，那就索性悶頭吃吧。也算對得起高高懸著的心。
拿出濕紙巾，擦擦手，心無旁騖大口吃起來。
肖總一邊吃，還不時的看看我，似笑非笑。我裝作沒看到，隻顧給胃輸送營養。可我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肖總，您怎麽老看我，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拿出手機當鏡子，看看屏幕裏的自己。
肖總沒有回答。遞給我一串雞翅，這意思讓我多吃少說嗎？還是食之不言？還是想說'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敢再問……
屏幕中的自己沒什麽異常，收起手機，繼續專注眼前的食物。
也許過了午飯時間太久，消化係統運轉加快，飯量比平時大了數倍，轉眼間食物殘骸在麵前堆成小山。原以為會浪費，現在每個盤子均已見底。
我已吃飽喝足，隻想盡快逃離這無聲的壓抑，和這片目光聚焦的區域，"肖總，我吃飽了。去找我們部門的同事了。"起身等待批準，然後迅速離開。
肖總看看桌子，接著看看我，終於開口，"你吃了那麽多，不幫忙收拾嗎？"
我恍然大悟，哪有白吃不幹活的，更何況是在老板麵前，"哦，不好意思。我馬上收拾。"連忙朝秘書幫走去，找垃圾袋。
奇怪的是，秘書幫沒有幫忙收拾的意思！真是吃人的嘴軟！可老板就坐在那兒，這不是他們的工作嗎？遞給我垃圾袋，目送我離開。或許他們會跟過來吧？抱著希望回頭，他們原地未動，我失望的回過頭。自己收拾就自己收拾，有什麽大不了！
肖總站起身，接過手中的垃圾袋，我忙搶回來，"老板，我自己收拾吧。"
"一個人撐著袋子，一個人攏殘渣，這樣會快點。"他示意我打開垃圾袋。
我將垃圾袋撐開，靠近桌子，肖總用紙巾將殘渣擦進垃圾袋，分工配合，桌子由一片狼藉，變的幹幹淨淨。唯一不變的，是大家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
看著整整一大包垃圾，對了，光顧著吃，還沒有對美食表示感謝，"肖總，謝謝您的燒烤，很好吃。"
肖總笑容依舊，"華一，你很有潛力。"
老板誇人果真與眾不同……我剛才是太餓了，所以吃了很多，平時不是這樣的大胃王！我不能順著老板的意思承認自己是個吃貨，也不能逆著他的意思否定他的說法。算了，還是走為上策！
"肖總，我去扔垃圾，然後就回我們部門了。"這次沒等他批準，我已轉身離開。
一路經過大家的目光，如同穿越刀光劍影，即使現在沒有日光，大家此時的目光也能將方圓幾裏照的通亮。
水滴魚叔叔和陳陽他們圍坐在一起，中間散著撲克，看來正在打牌。隻是此時的動作不是發牌或出牌，是齊刷刷的看著我……
我現在似乎已經對目光產生免疫力。提出和老板比賽釣魚的時候，就做好了被立即開除的心理準備，沒想過撐過了午餐，即使現在走人，也沒什麽遺憾。我坦然自若貼著陳陽坐下。
"華一，你太牛了。"陳陽瞪大眼睛。
終於有人用有聲的方式諷刺我了。
"別擠兌我了，我知道自己Game Over了。"
"沒有擠兌你！是真的想說，你太牛了！你好有魄力，有機會和大老板釣魚，吃飯，聊天。我們來公司的時間比你長，都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剛才你看那幾位大內總管都畢恭畢敬的。"
"得了吧，我那是狐假虎威，老板在現場，他們當然畢恭畢敬的。行了行了，你們就別正話反說了，我已經無地自容了。"
"華一，以後如果經理不在，你得照著我們。"
"經理不在我們可以打他手機，他不會不管我們的，是吧，經理。"
水滴魚叔叔樂的哈哈大笑，大家跟著一起笑。
"打牌打牌……"
終於轉換了注意力。
晚餐安排在農家院裏。大家邊吃邊聊，很開心。老板身邊人來人往，大家趁這難得的機會給老板敬酒。老板應付著每一杯，杯杯接受，人未醉。
晚餐結束，老板被專車接走，我們依舊乘坐來時的大巴，返回城裏。
這座城市一如往常，燈火輝煌，照亮每個趕路的身影。我的心持續著白天的平靜，同這習以為常的場景格格不入。
回到家倒頭就睡，一夜無夢。不知道這樣的平靜會持續多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