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展覽會那天,明月光早早到季燁岑家裏報到。她生怕季樺萱覺得她對她不尊重,所以不敢遲到。

季燁岑看到一大早就找上門來的明月光很是惆悵,“不是說好我去接你嗎,怎麽這麽早就起來?手太涼了,趕緊過來。”

季樺萱一起床就看到季燁岑跟個老媽子似的給明月光暖手、倒熱水、疊衣服……強忍著酸酸的表情洗漱完畢,又看到季燁岑喂明月光吃早飯……

真是沒有天理啊,她為什麽要受這種罪!拿出手機給孟南柯發了條短信,總算心裏平衡了,吃了早飯和明月光坐上季燁岑的車,終於出了門。

季燁岑將車停在路邊,看著對麵打著橫幅的JY大廈,再一次囑咐季樺萱,“一定要看好小光,別讓她一個人走丟了。”

季樺萱沒理他,徑自下了車,給季燁岑一個大大的後腦勺。

明月光瞪了季燁岑一眼,“你就給我拉仇恨吧。”

看著兩個女人一前一後的背影,季燁岑笑了,這樣挺好。

明月光追上走在前麵的季樺萱,小心翼翼說道:“姐姐,你別生氣啊,季燁岑就是情商低,不會說話。”

季樺萱繃不住笑了,這個說別人情商低的小姑娘也真是傻的可愛,“沒事,我就是給他臉色看,誰叫他以前老跟我擺臭臉。你別往心裏去。”

明月光這才放心,主動挽著季樺萱的手進了JY大廈。

能在JY集團展覽上出現的必然都是寶貝,明月光深知這個道理。無奈她一直沒有什麽藝術細胞,所以對於這些展出的玉器瓷器木器什麽的也不甚懂,除了好看別的什麽都看不出來。

季樺萱倒是看得仔細,季哲從小就教他們鑒賞古董文玩,雖然稱不上行家,但她至少比明月光懂行,一路看過去已經入了迷。

很快,伭硯和伭夫人到了,人們紛紛上前致賀,說著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明月光遠遠看著都替他們頭暈。

伭硯穿過人群向明月光走來,他舉著酒杯,向明月光致意,明月光卻舉著一杯果汁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個酒精過敏可真是阻擋了她的仕途啊……

“宋朦怎麽沒來?”伭硯淺淺喝了一口紅酒,問得明月光好不尷尬。

沒想到伭硯醋勁這麽大,居然還對她老姐這個‘情敵’如此上心,但真是難為他了。

“她去歐洲了,這幾天都不在。”明月光隨口扯了個謊話。

伭硯沒有繼續追問,又和明月光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客氣話便走開了。

明月光不禁想,他專門給她邀請函,不會就是為了見宋朦一麵吧?!要真是這樣,伭硯未免太過了。她姐姐雖說喜歡宮簡,但一直沒做過什麽阻礙他們感情的事,被人這樣揪著不放,實在是有點兒可憐。

想得入神,明月光這才發現原本跟在她身邊的季樺萱不見了。她尋尋覓覓,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季樺萱。

季樺萱站在一堵玻璃牆前,眼睛死死

地盯著那裏麵陳放的一塊玉牌。她太專注了,以至於明月光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啊,什麽事?”季樺萱手中的酒杯微晃,竟然有些站不穩。

明月光扶住她,擔憂地問道:“姐姐,你還好嗎?”

季樺萱點點頭,但是身體無力,她靠著明月光,看了一眼偌大的展覽廳,“抱歉,我突然不舒服,先回去可以嗎?”

明月光剛才已經大致了解了展覽會的流程,也和伭硯打了招呼,算是圓滿完成任務。聽到季樺萱說不舒服,她立刻回道:“我這邊可以了,咱們一起回去。”

季樺萱本想拒絕,可她又看了一眼那塊玉牌,突然下定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兩天後,季樺萱突然約明月光見麵。

正好是周末,明月光沒有考慮就答應了。她直覺季樺萱有話要對她說,因為那天從展覽會回來的途中,季樺萱一直欲言又止。既然約定今天這次見麵,季樺萱一定是非說不可了。

習慣了咖啡牛奶果汁之類的快餐式飲料,喝茶這種細酌慢品的風雅事,明月光幾乎沒做過。即使偶爾喝茶,也是如牛飲水,毫無姿態可言。所以麵對著一桌子的茶具茶葉茶水,明月光根本控製不住崇拜的眼神。

季樺萱動作優雅地燙杯洗茶,輕柔溫婉,仿佛做著世間最極致的樂事。

遞給明月光一杯茶,季樺萱看她不喝隻是盯著看,疑惑問道:“不喜歡喝茶?”

明月光連忙搖頭,輕輕啜了一口,隻覺觸舌清香,略微苦澀中隱藏著絲絲甘甜,笑著感歎:“我從沒喝過這麽好喝的茶,我父母很少喝茶,我更是喝得不多,今天算是頭一回正經喝茶。”

能這麽坦蕩地承認自己的無知,這種事大概隻有明月光能做出來。不過季樺萱很喜歡,她便是直來直去的性格,別人要是在她跟前矯情,隻會讓她覺得惡心。明月光的性格正是季樺萱欣賞的,所以她才放心和明月光說接下來的話。

調整好心態,季樺萱終於進入正題。

她摩挲著手中的雕花茶杯,像是在回憶,又像在經曆,“我本來和你一樣,對茶道一竅不通,是我父親強迫我學。他說我母親會一手好茶藝,萬萬不能到我這一輩荒廢掉。除了教我茶藝,他還教阿岑中醫和圍棋。我總覺得他就是個老古董,自己喜歡那些老舊的東西不算,還非要拉著我和阿岑不放。可現在想想,他是真的為了我們好,如果沒有當初的沉澱,我們又怎麽麵對這麽慘淡的人生呢。”

濃到化不開的悲傷圍繞在兩個人心頭。季樺萱是多麽要強的一個人,很少說出如此感懷的話,她太不會服軟,可命運比她還要強硬,最後隻能是她認輸。

明月光安靜聆聽,透過季樺萱的描述,她看到另一個不同的季燁岑。那是一個白衣翩翩的少年,狂躁時有著年少輕狂的不羈,寧靜時也會執一枚棋子久坐不語,矛盾著,卻也美好。他存在於她從未知曉的時光裏,如今因著季樺萱的隻言片

語重現,直叫她心頭微顫。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父親收藏的古董被連夜偷盜一空的事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明月光不僅記得,甚至直到現在她都不肯相信厄運會如此突然地降臨在季燁岑和他家人的身上。

“現在,事情可能有了轉機,而我需要你的幫助。”季樺萱終於說出口,她一向沉靜的眼中燃著星星之火,讓明月光無法忽視。

如果能幫到季樺萱,明月光當然是萬分願意的,那就意味著幫到了季燁岑,於情於理她都不會拒絕。

“到底是什麽轉機?”明月光大約猜到了和幾天前的展覽會有關,但季樺萱不說明白,她仍舊想不通。

季樺萱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要過於激動,但她的聲音還是有些抖,“我看到了一塊玉牌,就擺放在展廳最東邊的角落裏,那個玉牌……是阿岑的。”

“怎麽能確定?”明月光迫不及待地問,她擔心是不是季樺萱看錯了,怕是空歡喜一場。

“一定是的!那塊玉牌是我家的家傳玉,我不可能認錯。據說那是明代宮裏流出來的物件,後來輾轉到了我曾祖手裏,一直傳到我父親這一代。阿岑出生的時候身體弱,玉能驅邪,我父親就把玉牌給了阿岑。方形、上首是龍紋、側邊有雲紋,還有上麵刻的鬆鶴圖簡直絲毫不差;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隻鶴的眼睛是紅色的,不是染上去的紅色,而是那塊玉本身帶著一點血紅。你說,這樣的巧合能有幾個?”

明月光不懂古董鑒定,但她相信季樺萱的話,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確定一下。如果是真的,就一定要拿回來!

“我要怎麽做才能幫忙?”

“幫我找到玉牌現在的主人,順藤摸瓜,一定能找到幕後黑手!”季樺萱言之鑿鑿,這一天她盼了太久,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明月光點頭應允。既然玉牌出現在JY的展覽會上,伭硯那邊一定有這塊玉牌的來曆和信息,看來,最終還是要求一次那個冷麵總裁了。

而此時的伭硯正對著自己的母親頭痛。伭夫人淚流滿麵,雙目通紅卻不肯認輸地看著伭硯,她不敢相信,事隔多年,她為之做了許多努力過後,結局仍舊沒有改變。

她一直固執地認為那不是伭硯的錯,錯的是宮簡,是機緣巧合……可麵對無視她淚水的伭硯,她絕望至極,過去不過是她自欺欺人,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她無法拒絕承認。

“小硯,你真的不回頭了嗎?求你,就當為了母親……”

伭硯放下扶著額頭的手,若有似無地歎息一聲,終於還是狠下心來,堅定非常地說:“這次我誰也不為,隻為我自己!母親,如果你想以後都見不到我這個兒子,你就盡管阻止吧,我什麽都不會做。”

是,他什麽都不會做。隻是當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他會放逐自己,天涯海角,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沒有親人,沒有愛人,了此餘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