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三章
“小光,這個吳總就是我爸……我想你應該知道。”吳允之小心翼翼觀察明月光的臉色,果然看到她眉頭微不可見的皺起來。
明月光不想讓自己內心的拒絕表現的太過徹底,那樣隻會讓吳允之為難,所以她盡量平心靜氣,這是工作,必須認真對待。
深藍集團的總部靠近市中心,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讓明月光基本平複了心情,吳允之看她又和平常一樣走路蹦蹦跳跳,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大廈門口站著一溜裝備齊全的保衛,黑製服黑墨鏡,腰裏別著警棍,看著甚是震懾。
明月光被這架勢驚到,詢問的目光看向吳允之。
吳允之臉上滿是尷尬無奈,“我和你說過的,我們家內部矛盾很複雜,這也是為了……不時之需。”
這得要多複雜的家庭矛盾才需要這麽舞刀弄槍啊!明月光想到電視劇裏的豪門恩怨,幾兄弟為了爭奪家產你打我殺,黑白兩道,無所不用其極……但願是她想多了。
見吳總可比見伭夫人簡單多了,總台秘書滿麵微笑將他們引到總裁室門口,輕聲報告道:“吳總,二少爺來了。”
二少爺……驟然而來的陌生稱謂讓明月光很不適應,仿佛這個稱呼已經將吳允之拽離她的世界。
沒容明月光過多體會其中玄機,裏麵傳來一聲溫和的應答:“進來吧。”
明月光跟著吳允之走進總裁室,吳總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他有點消瘦,沒有想象中富態,一副金絲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商人,反倒更像一個滿腹經綸的文人。
“你還知道回來。”吳總從椅子上站起來,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微笑。
吳允之上前用力抱住自己的父親,好一會兒才分開。
他們父子感情很好,雖然很少聯係,很少見麵,但是兩人都明白對方的用意,即使說不出想念的話,但行動已經證明一切。
吳總拍拍吳允之的肩膀,笑笑不說話,等吳允之把他放開,他才指指站在一旁的明月光,“這位是你的小女朋友?”
明月光原本為他們父子情深感動不已,一聽這句話差點摔倒,她趕緊上前澄清,“吳總您好,我是夢想家雜誌社的記者明月光,今天過來采訪您。”
吳總點點頭,“明月光?名字不錯,很有詩意。”
這是繼孟南柯之後,第二個關心她名字有沒有詩意的人。
吳允之仿佛沒有聽到他父親的詢問,不著痕跡地略過話題,把吳總推到會客廳的皮沙發上,示意明月光開始采訪。
明月光按捺住心裏的異樣,按照計劃好的流程開始提問。
吳允之拿著單反偶爾拍一兩張照片,到了最後,他相機裏最多的卻是明月光的照片,隻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總是相隨。吳允之心裏有種茅塞頓開的暢快感,卻掩飾一樣抓抓頭發,不再看明月光。
知子莫若父,吳總開始還有些拿不準,可吳允之表現的太過明顯,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想不明白都難。
“已經十二點
了,明記者介不介意陪我這個老頭子吃個飯?”吳總和藹的目光看向明月光,容不得人拒絕。
明月光對吳總印象很好,不得不說,他們父子很像,溫潤有禮,謙而不卑,有一種讓人卸下心防的力量。不是沒有顧慮,可吳總的眼睛就那麽盯著她,讓她連一絲抗拒的表情都不敢流露。
“就去咱們常去的那家,離這裏不遠。”吳允之心情大好,主動張羅起來。
三個人乘車來到一家主題餐廳,明月光心思不在這裏,走馬觀花一樣,木訥的像個木偶。
吳允之和吳總聊得很投機,也不需要她這個外人插嘴。
他們說的都是股票、風投,那是明月光從未觸及過的領域,她靜靜聽著,心中了然。雖然吳允之嘴上說著不想摻和家裏的生意,但是看他一談到財經就躊躇滿誌的模樣,任誰都無法將他的一生僅僅定義為一個攝影記者,她更不相信,吳總會讓他的兒子永遠舉著相機東奔西走。
“小光,味道怎麽樣?不合胃口的話,咱們再點幾個。”吳允之察覺到明月光的沉默,懊惱自己和父親聊得太投入,冷落了她,趕緊開口補救。
“對對對,明記者千萬別客氣。”吳總也笑著對明月光說。
莫名其妙,本該覺得溫暖的一刻,明月光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距離感,她和吳允之的距離感。哪怕是她看著他背影的大學四年,她都沒有過這麽強烈的感受,她和吳允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餐飯還算和諧,散場時,明月光長籲口氣。
吳總被司機接走了,明月光和吳允之開車回夢想家。
在感情上,明月光一向是缺乏勇氣和果敢的,比如顧輕輕,即使多年不見,即使她們之間有那麽一道裂痕,她仍舊不舍得跟她陌路;比如季燁岑,即使再無可能,即使他視她為陌路,她仍舊不敢輕言當年;比如吳允之,即使她獨自追隨他四年,即使他一無所知,她從沒想過要告訴他,從未想過讓他知道。
她確實是個懦弱到糟糕的人。
看著吳允之俊朗的側臉,這次,她是不是應該果斷一回……
回到夢想家,明月光才坐安穩,就被滿滿一郵箱的未讀郵件嚇了一跳。
從來都是作者們不肯讀她的郵件,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點開一看,發件人居然全是星夜,不對,是季燁岑。
明月光惶惑不安,趕緊去看內容。
“我病了。”
每一封都隻有這三個字,鋪天蓋地般砸向明月光脆弱的神經,她不太明白季燁岑的意思,他病了,是想要她去看他嗎?
憑什麽呢,她憑什麽去看他。她沒有這個資格的。
明月光沒了改稿子的興致,趴在辦公桌上放空,收件箱仍在不斷提醒,新的郵件一封封繼續堆積。明月光很想知道,季燁岑這個瘋子是不是一直坐在電腦前發這三個字。
看來他病的也不是很嚴重,還有力氣發垃圾郵件。
強忍著不去理,到了下班的時間,明月光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很不合適,但她
還是給顧輕輕打了電話,告訴她季燁岑生病的事。
顧輕輕沉默幾秒,對明月光說道:“小光,我最近很忙,實在脫不開身,你幫我照顧季師兄一次,好不好?”
明月光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想不出頭緒,隻能試探著詢問道:“你放心我去照顧他?”
在顧輕輕那裏,她應該是隔離帶裏的頭號目標啊。
“我相信你。”顧輕輕說了這一句,沒再繼續。
明月光心裏一痛,這句相信比刀劍還鋒利,刮得明月光心尖生疼。
她必須答應顧輕輕,沒有餘地。
打車到季燁岑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八點。明月光故意拖遝了一回,光買藥就花了一個小時,實在拖不過才過來,她要以最快速度把藥丟給季燁岑,然後再坐出租車回家。
“師傅,我進去一下馬上出來,您一定要等我啊。”明月光一個勁囑咐司機,就怕人家跑了。
司機樂了,這小姑娘一路上一直重複這句話,跟個複讀機似的。
敲了敲門,沒人開。
再敲,還是沒人開。
“姑娘,你進去看看吧,這都五分鍾了。”
明月光也有些不好意思,推開大門走進院子,才要敲門,就看到房門打開了,季燁岑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狠狠撞進了明月光的眼睛,他的嘴唇有些龜裂,眼下一片青黑,強撐著站在那裏。
明月光把藥放到地上,走回大門口,站定兩秒,最終還是掏出錢遞給司機,“您先回去吧,抱歉讓您白等了這麽久。”
司機揮揮手,“沒事沒事。”
她沒法放這樣的季燁岑一個人。
季燁岑已經躺回到沙發上,雙目緊閉,呼吸沉重。
他蓋的是明月光昨晚蓋的被子,明月光一眼就看見了,她說不出什麽感受,隻好抖著手摸向他的額頭。
季燁岑突然抬起手臂,按住明月光放在他額頭上的手,一動不動,好半晌才嘶啞著嗓子開口:“三十九度,快四十度了。”
說完,他的手牽引著明月光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處,“你聽,燒的心率過快了。”
手心下是季燁岑快速跳動的心髒,手背上是季燁岑幹燥柔軟的掌心,這樣的衝擊讓明月光想要暈眩。
明月光嚐試著抽出手來,季燁岑沒有阻擋,手臂無力的垂下,合上眼,好像睡著了。
那一刻,明月光後悔了,她後悔七年前把他推給了顧輕輕,後悔剛才推開了他的手。
季燁岑,你是我的求而不得。
明月光這樣想,眼角流出淚水,滴在了季燁岑的手背上,明月光慌張的擦擦眼淚,她太放縱了,不該在他麵前哭的。
季燁岑藏在被子裏的那隻手狠狠攥著,手背上的那滴淚比他的體溫還要灼熱,滾燙到灼傷他的心,那些他以為早已無所謂的情愫突然沸騰起來,他的埋怨不解在這一滴眼淚中,得到了救贖。
明月光,原來你還在乎我。原來,你這麽在乎我。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