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EPISODE 19 鏡子裏的凶手
老杜似乎隱隱有些後悔了,他想起了之前另一個自己的話,突然感受到了莫大的不安。
他想逃出去。
他轉過身,身後的道路卻早就消失了,隻剩一片黑暗。
他接著轉身回來,看見周圍的一切都在坍塌,而新的虛幻的場景也正在快速建成。
他看見他站在超市裏麵,看見自己正精細地調著糖果。
他看見自己感受到了不適。
他看見畫框裏的自己逐漸蹲了下去,黑色的血液開始在老杜自己的身上蔓延開來!
他看見自己的手臂變成了粗糲的刀鋒!
他看見自己變成了他記憶裏的殺人怪物!
53號!
這就是他記憶裏的53號!
他看見畫框裏的自己突然變得十分饑渴,開始掙紮般揮舞著尖利的雙手,看見自己在恐懼中不斷殺戮著人類。
他看見自己用記憶力53號擁有的尖利的手爪,撕扯著屍體上的還在呼吸的肌肉,然後貪婪地送到自己的嘴裏。
怪物嗜血的本能爆發了。
他又看見自己又反抗般掙紮了幾下,接著開始胡亂地跑動揮舞了起來。
“不!不!這是假的!我不是怪物!”,畫框裏的自己胡亂搖擺著手臂,攻擊著害怕的人類,一邊像瘋子一樣喊叫著,幾乎要哭出了聲音。
鮮血還赤裸裸地掛在嘴角邊,而老杜的狀態卻時而嗜血,時而痛苦。
而現在的老杜也跪在了畫框前哭了出來。
“我不是怪物。”
“假的!假的!”
“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他仰起身子咆哮了起來,黑色的血液這時也直接映黑了自己的血管。
“我不是拿非利!”他撞開了自己的家門,看見自己的兒子和老婆極其驚恐地望著自己。
真實的老杜跪在地上,伸出了雙手,想抓住自己幻象裏的孩子和老婆,想阻擋住自己曾經的腳步。
可是他做不到,他顫抖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粗大的黑色血管攀附在自己的手臂上,自己想用來拯救世界的雙手變成了最尖利最可怕的武器。
他保護得了誰?
他連自己的內心都保護不了。
老杜跪在地上看見了,看見了那個自己變成的猙獰的怪物,怪物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惡狠狠地朝著妻兒走去。
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在驚恐的表情中,在求救的哭喊中變得血肉模糊。
他看見自己的兒子拿著刀顫抖地朝自己這隻怪物攻擊,在他的身體和臉上劃出了淺淺的道子。
他看見自己的兒子的臉被自己這隻怪物一刀劃出了深深的一刀傷疤。
他在一邊看著自己做過的這一切,自己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最後的最後,他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漸漸融化在紅色裏。
“老杜你快醒醒!救救我啊!”妻子楚音最後說的話傳進了現在的老杜的耳朵裏。
但是沒有用。
曾經的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
“狗雜種!你給我停下來!”老杜朝著過去的自己哭喊著,牙齒激動地不住顫抖著,想爬起來挽回住這一切。
“我?狗雜種?”
咻的一下,怪物利落地用兩刀劃破了妻子的喉嚨,接著轉過了頭問道,臉上帶著血跡和一絲奇怪的淚痕。
怪物張大了眼睛,直直地凝視著自己:“你?狗雜種嗎?”,
怪物眼球裏的黑暗越來越大。
大到吞沒了自己的視線。
大到老杜什麽都不能再看見。
隻看見自己在那眼球裏的倒影。
哈。
哈哈。
嗯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啊。
原來自己就是自己最討厭的狗雜種啊。
他垂著頭,咧開嘴角搖晃著身子,淚水緩緩地滴落下來,一滴一滴地拍打在地上,濺開小小的水花。
他抬了抬頭,看見兒子帶著重傷悄悄地跑開了,沒有被注意到。
他又看了看那個禽獸——他自己。
他看見自己癱軟在了地上,看見自己變回了人型,看見自己抱著妻子放聲痛哭,悲痛欲絕。
哈哈。
原來自己其實比演員杜文歆還會表演。
演得真像。
連自己都信了。
哈哈哈。
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告訴我,你經曆了什麽痛苦。”鏡頭一轉,一切都被轉到了一間手術室裏。
彌亞澤站在空蕩的手術室裏,用催眠的方法誘導著老杜的內心。
“我不記得了。”過去的老杜閉著眼睛說。
“不,你記得,你的妻子和孩子死了。”
老杜的眼角上兩行眼淚流過:我想起來了,我看見我家人的屍體,他們被怪物兩刀劃斷了頸動脈。“
“告訴我,這是誰做的。
“不知道。”
“不,你知道,這是拿非利做的。”
老杜依舊沉默著。
“你知道的,有一隻胳膊上能長出刀子的拿非利做的。”
“我想起來了,就是他。”
“就是他殺了我的家人!”
“很好”
“是誰殺的你的家人”
“是拿非利。”老杜睜開了眼睛,憤怒開始噴湧而出。
“你恨拿非利嗎。”彌亞澤接著問。
“我恨。”老杜本能回答說。
“為什麽。”
“因為他殺了我的孩子和妻子。”
“想報仇嗎?”
“想。”
“那就接受手術。”
“好。”
“真正的怪物早就死了,但是你和我都被感染了,他的血液通過傷口接觸到了我們的身體。”
“爸爸。”杜文歆重新出現在了老杜的視線,這一次他叉著腰,不再像之前一樣帶著防備抱著胸口。
他攤著自己另一隻手。
那隻手掌上的每一根手指都變成了鋒利的刀刃。
而那隻手上還握著一把刀。
“你記憶裏的那個53號是你自己,我的手肘不能變成刀子,”
杜文歆說著,擺動了自己尖利的手指,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我是在學你,我想用模仿來讓你把這件事情想起來。”
“但是你沒有。”
“你一直以為那兩刀劃破頸動脈的手法是我做的,是我這個手肘帶刃的怪物做的。”
“不是。”
杜文歆把頭抬得高了一些。
“這個隱秘的黑暗的小隧道不是我的內心。”
“是你的,是你的內心的藏得最深的地方。”
“你自己的那個靈魂警告過你的,你走到你靈魂最深處的時候會後悔的。”
“不過我很欣慰啊爸爸,最後,你還是克服了恐懼來到這裏了。”
“所以我一直用薄荷的香氣想讓你想起你的過去,讓你來進入你和我的幻境,可是你之前一直沒有。”
“爸爸你記得嗎,在你還是人的時候,你喜歡用食指扣我的腦門,永遠隻扣三下,不多也不少。”
“其實你一直都記得,你記得你的兒子,你記得腦門扣三下,你記得薄荷的香氣。”
“可是你不認得,你不認得我了。”
“這麽多年了,你一直在騙自己,你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純潔的天使。”
“你把你的嗜血本能推脫到一個憑空出現的怪物身上,又再後來把這個怪物的名頭戴到了我的頭上。”
“你為了自己的自私可以放棄一切,甚至是放棄真實的你自己。”
“要報仇的人是我,不是你。”
“杜文歆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你知道嗎。”
“我媽媽的名字插到我的名字裏,就是杜文歆。”他說著,開心地笑了笑。
“我要把我和媽媽的份活下去,用拿非利真實的身份活下去,活在被你拋棄和反目的陰影裏。”
“我在這裏活著,我當上了整個貧民窟裏所有拿非利的統治者。”
“我和你們做了最委屈求全的交易,但我依舊養活了許多想真實地地活下去的拿非利。”
還記得劇院的那天晚上嗎?
“我想用一樣的殺人手段來讓你想起一些東西,想用薄荷的味道讓你想起一些東西,想讓你變成完整的自己,再去麵對你所做的一切。”
“但你沒有。”
“你真的不想真實完整地活下去啊。”
“現在我累了。”
“我想見到真實的父親。”
“我們和人類一樣,擁有著一顆正常的心,”
“隻是因為我們的血統不同,就被人類所唾棄。”
“可我不希望你也這樣,你是我父親。”
“不管你是人是拿非利,你都是我父親,這都是不會變的,”
“所以啊,父親,不要嫌棄拿非利這個身份了,真的不重要啊。”
老杜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能說什麽。
“你所希望的,你的父親,是什麽樣子的?”良久,老杜抬起了頭,無力地問道。
“很簡單也很難啊。”尹雨藤說道:“這一次,把你變得虛偽的東西脫下來吧,我也累了,我也脫下來好了。”
尹雨藤笑了笑,笑出了聲音。
老杜也一樣。
“好啊。”
老杜顫抖著咬著自己的牙齒,慢慢握緊了雙拳。
黑色的血液流速在不斷加快,而血管隨之膨脹了起來。
“滂斷這是你幹的?”父親指著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鋼琴,鼻孔張的大大的,嘴唇緊緊閉,臉上的肌肉緊緊繃著,讓人從心裏感到害怕。
“是。”滂斷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眼
神裏充滿了膽怯。
“我他媽打死你。”父親用力抬了一腳,重重地頂到了滂斷的胸口。
滂斷摔在了地上,被踢得喘不上氣。
尹雨藤站在一邊看著,心裏一股得意在不斷翻騰。
“哥,你下回就說是我幹的就好,老爸他不敢打我。”滂斷之前對尹雨藤說的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讓他覺得格外爽快。
“這可是你要求的,你自己要幫我頂罪的,不怪我,都是你自作自受的。”尹雨藤小聲地笑,聲音隻有自己能聽見。
現在的尹雨藤就在過去的自己體內,觀看著自己所做過的一切。
尹雨藤還記得這是怎麽回事。
他記得自己那天趁著父親不在私自拆開了滂斷的鋼琴。
然後他看見了滂斷好心的頂罪。
現在的尹雨藤想起這件事情來心裏確實有些後悔。
其實都怪自己。
自己的嫉妒心和不安害了最關心自己的人。
現在的尹雨藤看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滂斷,莫名地難受了起來。
接著一切場景又突然在這難受當中漸漸轉換了起來。
變成了“父親”的辦公室。
過去的尹雨藤站在父親的電腦前,緊張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顫抖地滑動著鼠標滾輪,一行行可怕的文字在他的眼前逐漸展露,
“周五計劃執行,將尹雨藤作為一號實驗體,注射拿非利病毒。”
“拿非利計劃自周五起正式開始。”
“亞輝會場已布置完畢,在周三下午結束之前完成所有人員征集。”
尹雨藤呆在空曠的房間裏,捂著嘴巴,本能地顫抖著,幾乎要失禁了。
日曆上寫著大大的“星期三”。
尹雨藤摸了摸自己的胸脯。
那裏麵有一條猛獸,不斷地撲騰著,幾乎要撞了出來。
他的爸爸就在剛才出去了。
他說他要拉一些客人,要帶來很多社會名流,給自己的女兒滂英慶祝生日。
尹雨藤當時就覺得很蹊蹺。
為什麽一個平日裏經常被暴力相向的孩子周五過生日卻要荒唐地把社會名流叫來慶祝添彩。
但是尹雨藤沒有細細追究,他想他爸也許隻是想借生日的機會來談一談商業上的事情。
畢竟他爸爸是著名的生化工程師,貢獻了一堆藥理成就,很多人都曾經帶著大把的錢財來找他談生意,來求取他的藥物和成果專利。
於是尹雨藤依舊沒有戒心地,像往常一樣偷偷跑到了父親的電腦旁胡搞了起來。
卻在電腦裏看到了他最不該看到,也同時是他最該看到的東西。
他慌張地掃視著滿是文件的桌麵,希望能找到一些更深入的東西。
沒有。
他嚐試著打開父親桌子下的櫃子
“啊啊啊啊!”
他打開了,他被驚呆了。
櫃子裏裝著被綠色**裝滿的玻璃罐,
而那些玻璃罐裏,全部都是死去嬰兒實驗體。
他還看見了
他還看見了一張被紅色圓圈標記的紙張。
上麵畫著一隻黑色的龍,還寫著一堆的有機化學式,和幾個他唯一能看懂的零落句子。
“拿非利病毒。”,“尹雨藤,滂斷。”,“滂英”
紙的背麵是整段的文字,
能讓尹雨藤汗毛倒豎的文字。
尹雨藤的手心上,汗水止不住地流出,從白紙的邊緣向裏拚命滲透。
他看到了。
他明白了。
他就是個實驗品。
尹雨藤不過就是一隻被撿回來的實驗品。
滂斷和滂英更是實驗品。
他們就是為了這個拿非利計劃而生出來的。
一開始就在**庫裏被挑選好的**,這兩個**讓別的人人工受孕。
生出來了這對兄妹。
“你們。。。。。。”
“對,對,你們才是天生的實驗品,”
他神經質一般自言自語著,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你們生下來就是實驗材料,對,對,我不過是一個無辜的被卷進來的孩子而已。”
“對,對,這和我沒關,我是受害者。”
他不斷對自己絮叨著。
一邊慌張地閱覽著紙上的內容,不安不斷地加深。
他最後左右環顧了一下。
沒有人。
他掏出了自己口琴,慌亂地把紙折了起來,死命地塞進了簧片和蓋板之間縫隙裏。
他拉開了“父親”的抽屜,
那裏麵是薄薄兩三遝鈔票。
不多。
但足夠了。
尹雨藤飛快地跑了出去,從這個地獄裏開始逃離。
但是真正無辜的人卻依舊被鎖在裏麵,對於即將發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