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矣
林昱想要再次坐照，但太溪穴被貫通，蟾酥的麻痹效果已然被驅散，歐陽鋒一口一口咬下，痛苦異常。
沒有誰能真正的做到心外無物，沒有誰能看到自己一口一口被吃卻無動於衷。林昱也是人，也會疼痛，當被吃的血肉太多，林昱也當心自己會失去所有的精力，再也站不起來。
足少陰腎經第四穴為太鍾穴，大江流到此處為一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瀑布落下本應該聲若洪鍾，將瀑布下的深潭衝擊的轟鳴不斷，而此時卻悄無聲息。
修煉太鍾穴便是煉出虎豹雷音，煉出筋骨齊鳴，煉出大鍾撞擊時渾厚洪亮的聲音。
林昱無心坐照，他的呼吸聲就已經堪比大鍾撞擊之聲，正準備退出坐照，眼角一撇，隻見連接太溪穴的另一條經脈盡頭為一方小小池塘，三五枯荷點綴其間，一幅殘荷聽雨的畫麵，別有一種韻味。
人體七百二十穴，可以組合成無數經脈，有強的，有弱的，有能通大道，也有稀疏平常。人體十二條正經，有奇經八脈，更多的還是無數前輩探索出來的經脈。自上古而來，誰也道不清這世間有多少條坐照自觀的途徑，萬條小經通大道。
隻要將一條小徑走通了，將一條經脈貫通了，便可入洞玄境。
林昱心生蕩漾，隻一眼便再也無法將眼神從那幅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意境中拔出來，腦海中隻留下三個字，便是“蓮生穴”。
蓮生穴，就是柳乘風口中修煉蓮生三十二聖經的必備之穴。原來林昱能坐照的二百二十二個穴中竟然有此穴。
好大的誘惑。
佛家有言，西方有蓮翩然墜落世間，自生三十二瓣，瓣瓣皆不同，每綻放一片蓮瓣，便是一種大神通，若是三十二瓣齊開，自成一個世界。蓮生三十二，世間最頂尖的坐照經脈之一。從上古而來百萬年，也就寥寥幾人坐照此經絡，但無一不是最頂尖的大修行者。
“好大的誘惑啊！”林昱長歎一聲，以莫大的毅力閉上眼睛，悄然散去神識，退出坐照。
梁園雖好非吾鄉，蓮生三十二雖然強大，卻不是現在的林昱可以一窺究竟的，若是他現在轉而修煉蓮生穴，可能一輩子便止步於蓮生穴前，不說他沒有蓮生三十二經脈圖，即使有，他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能坐照成功。自己能掌握的才是最好的，不能掌控的東西即使再好又有何用？
林昱以大毅力將蓮生穴從腦海裏趕出去，他怕自己忍受不住誘惑，沉迷在可能強大的蓮生穴前。
睜開眼來，直麵咀嚼肉體的歐陽鋒。
“你要說點什麽？不急，不急。你慢慢說，我慢慢吃！”歐陽鋒邪惡的一笑，又道：“哎呀！你想反抗麽？看看你的眼神，作為食物就要有作為食物的自覺。嗯！再給你來點蟾酥吧！”
林昱本來已經掙紮著坐了起來，隻覺一股辛辣又在舌尖綻開，很自覺的癱倒下去。
“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歐陽鋒便是西毒……”林昱虛弱道。
妖怪歐陽鋒停
止了咀嚼，道：“西毒？我喜歡這個外號，以後我就叫西毒真君歐陽鋒。”
“西毒會瞬息萬裏的上乘輕功，會神駝雪山掌，**毒的透骨打穴法，會靈蛇掌法、靈蛇杖法，而蛤蟆功隻是他會的神通中的一種。”林昱娓娓道來。
歐陽鋒麵色猙獰，吼道：“為什麽？為什麽他到死都沒有告訴我，我應該殺他十天的，殺他二十天的。”
“九陰真經可是他奮鬥了一輩子，都沒有得到的大神通……”林昱虛弱道：“你想知道麽？”
“快告訴我，快……”
“你會放過我麽？”
“會的，隻要你全都告訴我。”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誠可謂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林昱越說越輕，直至弱不可聞。
歐陽鋒靠前來，雖然他聽不明白，卻隻覺得妙不可言。
“我……”
“什麽？快說。”
“螺……”
“旋……”
“丸……”
歐陽鋒看著林昱的眼睛，左眼漆黑如永夜，其中蘊有一道符，一道定字符，這是天地生成的一縷規則，是無量天而來的寶物。若是以紅塵天設定的規則而論，這一道天地生存的符籙當屬天級，至於品級，為最低等的一品。即使隻是一品，在紅塵天也是百年難得一見，隻是停留在典籍之中的寶物。雖然有無數人妖飛升無量天，但畢竟停留時間太短，能得這種天地規則化成的寶物，無不都是福緣深厚之輩，並且身手智慧過人。要知道，這定字符可是妖星附體的饕餮出手才捉住的。
識海中一股極為雄渾強橫的神識，依循著無形的軌跡，穿透識海，刺破他的左眼。
堅定的眼神在夜空下畫了幾根線條，神識隨眼神破空破風破天地，一股無形的力量隨著線條的繪塗而生成。
繪符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可以進行的，林昱繪一道定字符，便是以神識為筆，依樣畫葫蘆，但消耗的神識也是不計其數。神識消耗過多，便仿佛有無數萬根針，在他的腦中快速攪動，一股難以言喻的絕對痛苦，讓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他是擅於忍受痛楚的人，即便是黃泉天的鬼物將他吸成了肉幹，也不曾讓他倒下，但這識海的消耗，便是連他也禁受不住，意識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這亦是一道很強大的符，瞬息之間，歐陽鋒被定住，上身傾斜好似要聆聽師長的教誨。雖然緊緊隻是一秒，但已經足夠林昱奮起反擊。
在陷入昏迷或者死亡之前，但他終於從模糊渾噩的狀態中醒過來了片刻。
隻需要片刻時間的清醒便已經足夠。
從湧泉穴而出的一條大河，隨著林昱一掌瞬間枯竭，浪奔浪流終隻是為了這一掌而存在。江河蒸發，那條還很短卻已有磅礴之勢的大河從林昱手掌中噴薄而出，好不快意，恰如他此時的心情。
一日坐照三穴，距離足太陰腎經的二十七穴又進了一步，隻覺身心無比舒暢，若是沒有眼前的妖
怪，他肯定會更加舒暢，所以他為了將胸腹間那股快然之意全部抒發出來，隻能將體內所有的真元凝聚於手，隨著手中的螺旋丸按在歐陽鋒的胸前。
今夜的歐陽鋒身受重傷，那個洞玄境的修行者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傷勢，他現在的實力不及巔峰時十之二三，但畢竟是數態的強者，隻有這些殘存實力的他，竟然強大無比。
螺旋丸在他的胸形成一股小型的龍卷風，漩渦破開了他粗糙的皮膚，破開他墨綠色的鱗片，還未等他從定字符中解脫出來，龍卷便絞入他的體內，瘋狂的破壞著五髒。
但他依舊快速反應過來，那隻強悍地鐵拳頓時反擊過來，整個身子如同一張弓蓄勢待發，鐵拳便是那隻箭，一聲如雷般的暴喝，朝林昱襲來。
“轟”的一聲巨響。
林昱重重的撞擊在山岩上，一股無可抑禦的巨大力量，順著雙手傳到他的身上。在最關鍵的時刻，林昱提前做出了反應，以雙手擋住鐵拳，勉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他的雙臂還是被震的劇痛無比，似乎骨頭都斷了，至於胸腹間更是惡心難受到了極點，似乎有血水正在那處慢慢匯集。
倉促間的一拳便能把他砸的狼狽不堪，險些骨斷命喪，實在是難以想像，那隻鐵拳裏究竟蘊著多大的威力。
歐陽鋒原地未動，螺旋丸還在他體內破壞著，隻見他怒吼一聲，用唯一剩下的右手插入胸口，掏出一大團稀泥般的血肉。
伴著一聲痛苦的悶哼，鮮血自他唇角淌落。但他右手再次插入胸膛，像鐵鉤般緊緊摳著傷口，掏出破碎的五髒。
螺旋丸的力道還在持續，他掏出的傷口越來越大，好似在胸膛上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歐陽鋒盯著胸前模糊血肉間隱約可見的白骨，臉頰因為劇烈的痛楚而變得蒼白，甚至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但他依然努力的往外摳著淤泥般的血肉，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向來對別人狠，原來對自己更狠，尤其是在事涉生死的緊要關頭，所以在螺旋丸入體之時，他死也將體內的螺旋勁氣取出，因為他知道一旦任由它在體內破壞，肯定會死的。
林昱從地上站了起來，抹掉唇邊的鮮血，看著歐陽鋒此時手中握著的那些肉泥，心頭生出極強烈的警意。
“這就是你所有的手段嗎？”
“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
“你太異想天開了！”
這就是數態妖怪的強悍生命力，之前看見柳乘風隨意幾劍便斬殺數態，以至於意態的大妖，原來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終究還是自己太弱。
歐陽鋒立於山間，毫不掩飾的散發著強大的味道，向林昱宣告著自己的存在和殺戮之意。
林昱知道重傷的歐陽鋒接下來會怎樣，他還有一條詭異的舌頭，那條舌頭比他的手更來得精巧靈活。
林昱已經見識過這條舌頭的強大，即使是受態巔峰的水三郎也差點被舌頭重傷，何況林昱剛剛被舌頭洞穿了肩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