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飲鴆止渴
洛城西南三百餘裏外有一片四季如春的山嶺,即使是冬季最寒冷的氣候也沒有退去那鬱鬱蔥蔥的景色,初春的景色更是迷人，嶺間處處冒著白色的蒸汽,如同仙境。
原來山嶺裏竟有很多溫泉。
隔著溫泉嶺，北去便是大夏王朝的疆域，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真正能被人類征服的也就九州之地而已，澤州洛城便是距離十萬大山最近的人類城池。溫泉嶺正處於人類世界與妖域的中間位置，雖然景色迷人，卻少有人類來往，普通小妖也不會輕易霸占此地，畢竟每年都有些修煉者南下十萬大山曆練，這溫泉嶺便是必經之處。
溫泉嶺外的山林間忽然風雪大作,隨著雪片緩緩飄落,柳乘風、蘇眉和林昱三人的身影漸漸在濃鬱的綠影間出現。
風來自於蘇眉的禦風神通，雪來源於魚靈感留在老道體內的極寒之意。這道驅之不去的極寒如同附骨之蛆，在柳乘風心髒處凝結，遍布全身的寒氣使血液都快凍結，好在那顆巨大的火係靈石源源不斷的提供熱量，才保證他的傷勢不再惡化。老道呼出的空氣如同一道寒流，全身寒氣逼人，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無盡的寒意。要不是柳乘風修煉至通幽境九重天，以磅礴的真元壓製住那道無盡的幽寒，又以劍道神通在體內不斷斬斷幽寒驅之體外，早已經被凍結成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了。
柳乘風右手哆嗦著輕輕撣飛圍繞在麵前的雪花,嗬出一口氣都形成一道冰霧，那道極寒遇到白茫茫的水霧便形成了雪花，便成了如斯美景。
“終於暫時擺脫了魚靈感手下的那些妖怪。”老道回頭看了眼來時的道路,如劍芒般的鋒利目光穿透層層的霧氣,不知落在何處,滿是憂慮的神情。
“餘者不懼，隻是那一龜一蛇兩妖在意態境界，倒是麻煩！隻希望一劍斬殺那隻蜈蚣妖的神通能嚇住此二妖。”老道現在全力應對體內的極寒之意，又身受重傷，已經是自身難保。
“柳叔叔，那紅衣蛇妖善於用毒和刺殺，她的拿手神通叫作滄海一粟，可令人生出空間變換的幻象，修為當在意態二重天。那龜妖……眉兒並不熟悉，隻聽父親說過他善於卜卦，曉陰陽，避死延生。”蘇眉道。
“船到橋頭自然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不是魚靈感親自出手，餘者都是蝦兵蟹將！”
“前輩還是先休息休息吧！”
“那先在此休息一夜吧！借這溫泉中蘊含的地火之力逼出寒毒，待我恢複了修為，都隻是劍下亡魂。”老道看了林昱一眼,點點頭，向著旁邊的溫泉緩緩走了進去。
“你們先走遠點……”
林昱看著走進溫泉裏的老道,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還是和蘇眉一起走開了溫泉三丈距離。
霎時之間,空氣中劍氣縱橫，隨之響起一陣密集刺耳的聲響,淒厲的刺人耳膜,仿佛鋒利的劍芒切割開金屬盔甲，又像一劍縱橫裂開空氣的破風之音,有的聲音非常洪亮,仿佛是電閃之後的雷鳴，又像大
海中驚濤拍浪的轟鳴,有的聲音非常陰鬱沉悶,仿佛是數千丈的潭水深處有人在低語。
隨著這些聲音的響起,無數道強大的氣息從柳乘風的身體裏飄逸了出來,那是天劫的雷霆之意,是魚靈感的拳意,是第一拳的大海無量之意,是第二拳的冰魄幽深寒意，是自己斬斷幽寒的劍意。
隻見溫泉四周的岩石,被寒意凍得酥脆,然後被劍意一斬紛紛破裂。
“可真是強大！通幽境，神態，什麽時候我才能主宰自己的生命！”
“會很快的，半年前你才是一個凡人，現在你已經洗髓成功進入了坐照境，一切皆有可能。”蘇眉說道。
“借你吉言！”
溫泉裏到處都是劍嘯雷鳴之聲就連汩汩冒著熱氣的溫泉水麵,也出現了無數道裂紋,直至很久之後,才重新歸於平靜。柳乘風站在沒膝的溫泉水中,長衫盡破,身上出現了無數道裂口,鮮血不停地淌落。
之前，魚靈感那兩拳留在他身上的那些傷勢與殺意,都被他以強悍的意誌與超絕的境界強行壓製住了。直至他來到了數百裏之外,確認暫時安全沒有問題,不願意繼續消耗真元壓製。
於是,那些傷勢與殺意在一瞬間內盡數暴發了出來，即使是通幽境九重天的境界也不能抵抗。
大部分的殺意,被他強行贈給了這片溫泉,讓天地代替自己承受,但傷勢卻還停留在他的體內。
他臉色雪白,神情委頓,隻有眉眼間堅毅的氣息依然如故。
聽著溫泉裏的劍嘯雷鳴之聲,感受著那些恐怖且寒冷的殺意外溢,看著渾身是血的柳乘風,和漸漸被染紅的溫泉水,林昱震驚失色,聲音微顫問道：“前輩……您沒事吧？”
柳乘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一顆火紅色的內丹扔過來，道：“拿去磨成粉……”
林昱接住內丹，一陣灼熱感從手中傳來，可不正是那火蜈妖怪的內丹，其中蘊含著無窮的火係精華。林昱一邊碾磨著內丹，手掌被內丹灼燒的一片焦黃也渾不在意，擔憂道：“眉兒姑娘，前輩沒事吧！”
看著溫泉漸漸結上一層薄冰，又被地熱融化。蘇眉引來更多的溫泉，將冷卻的泉水引走，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柳乘風沉默不語,看著溫泉嶺遠方的那輪漸漸落下山崗的灰蒙蒙的太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前輩，內丹磨好了。”林昱脫下衣服乘來火紅色的粉末。
“那顆靈石是你的？”
“是的。”
“天分九重，靈石分九品，那塊火係靈石應當在四品，紅塵天已經沒有如此精純的靈石了，從無量天得來的？”
見林昱點頭，又道：“可真是福緣深厚啊！可惜了！欠你一個人情。”
“前輩說笑了，小子能活下來已經足夠。”
“我從不欠別人的人情，你也不例外。因為你的命不值那顆火係靈石值錢！”
林昱被這句話說的啞口無言。
“一半倒入水中……”柳乘風用手指捏起一小撮放入口中，咽下。麵色頓時火紅起來，如同燒熟的小龍蝦，片刻後又被體內的寒氣壓製，呈現出冰凍後的淡藍色。老道三次吞服，臉色數次變化，泛起詭異的色彩。
蘇眉止住老道再次伸向內丹的手，擔憂道：“柳叔叔，這是飲鴆止渴，不能再這樣了，那蜈蚣精的內丹雖然帶火屬性，正好克製體內寒毒，卻也蘊含著濃厚的火毒，盡管能短時間裏壓製寒毒，但對身體的損害……”
林昱拿著一捧內丹粉末很是擔心,問道：“前輩……”
柳乘風長歎一聲，道：“倒入水中吧！”
林昱見蘇眉點頭，將那火蜈的內丹粉末倒入水中，內丹粉末一入水，柳乘風將體內僅餘的一絲真元滲入溫泉中，內丹粉末被真元一擊，如同火油被點燃，在水裏劇烈的爆裂燃燒，隻見已經漸漸結冰的溫泉盡然沸騰了起來。
老道舒服的長哼一聲，然後,他像根被砍斷的石柱一樣,向前倒下,跌進了溫泉裏。
水花四濺,被染成紅色的溫泉水不停地蕩漾,柳乘風的身體在水裏不停地起伏。
林昱過了會兒才明白,這位神通廣大的前輩竟是昏死了過去。隻見蘇眉趕緊跳進溫泉,把他抱了出來,然後小心擱到溫泉裏，露出一個慘白的頭顱。
幾乎就在溫泉沸騰的同時,老道開始打鼾,能撐到現在,他真的已經太累。
蘇眉從溫泉裏一出來，便借助風將身上的泉水帶走，痛苦道：“林昱，別碰那泉水。水中滿是火毒！”說完便盤膝坐下，打坐驅除侵入體內的火毒。
林昱看了看二人，自己也該做點什麽了，總不能將小命全部寄托在別人身上，終究還是自己太弱了。
通天河上雷聲漸消，殺伐之意卻越加濃鬱起來。
“抓住那三人，死活不論！有功者，賞！”魚靈感一聲令下，自然有無數妖物朝北方進發。
還有什麽能比一句神態大妖的承諾更讓人心馳神往。
通天河上妖怪集結。
“大王有令，通天河以北，洛城以南。遇人類殺！”
“吼！殺！”
“老子很久沒吃人了！”
林昱背著柳乘風在大山中翻山越嶺,此時卻毫無一絲睡意，在生命都朝不保夕的時候，如果不拿出最大的砝碼來保命，那才是最愚蠢的人。所以柳乘風能以吞服火蜈的內丹來壓製體內的寒毒，盡管那內丹中的火毒將會使他傷上加傷。所以林昱在溫泉嶺上舉步維艱。
林昱借著月光在溫泉嶺思慮重重。
數百妖族分作數道大軍,從通天河向著北方的山林前進,隻要給予足夠多的時間,他們絕對可以把與人類世界相隔的數百裏方圓裏的土地翻過來。
便在這時,那片被魚靈感的神通凍結的山嶺再次有了腳步聲，花娘子看了一眼冰山，轉身就朝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