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不是天才

既然是死鬥,那生死問題自然不應當成為問題,更何況大漢並沒有死,隻不過省了以後逛窯子的銀錢罷了,所以“海幫”的看了看猶在慘嚎的大漢,並沒有當場翻臉,更沒有撂下句場麵話,帶著人趕來的小頭目衝易天拱了拱手,令人抬起大漢,就此離去,這便表示:此篇翻過。

連長安城的一名黑道幫眾都有這般氣度,這該是一座什麽樣的城呢?城裏住著的,又該是一群什麽樣的人呢?

事情已經解決,前因後果也很清楚,圍觀的眾人便漸漸散去。匆忙趕來的青樓大掌櫃對易天連聲道謝,極力邀請易天進後院飲酒赴宴,易天看看夜色漸濃,便婉辭不應,落雪兒等人親見易天適才的驚豔身手,更是全力幫著大掌櫃挽留易天。

有實力的人,自然是到哪裏都會受到歡迎的。

正為難間,忽然一道清亮的童聲傳來:“公子,你可還要我嗎?”

易天一怔,扭頭看去,被摔倒在地的小女童已經站了起來。衣衫被撕裂了幾處,便顯得有些不整,頭發剛才被那大漢用力拉扯,隱有絲絲血珠滲出,盡管小女童已經努力整理了一番,但看上去還是有些蓬亂,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有三五處淤青,想必是剛才反抗那大漢時被打傷的,一雙眸子頗為清亮,看不出年齡幾何,但眉眼尚未長開,想必年紀不會太大。

你可還要我嗎?

易天暗忖道:“什麽叫做‘要你’嗎?”

轉眼看向其他人時,發現眾人眼裏俱有些意味深長的笑意:青樓裏麵問“要不要我”,自然不是“要不要”那麽簡單。

易天正猶豫著該怎麽回答,那小女童的聲音卻又傳來,怯怯地提醒道:“公子,你剛和那人打架,說的是為了我..。”

易天恍然,然後大窘,心道剛才表現得酷一點,不過是為了裝逼罷了,你怎麽還當真了?難道本天才會為了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與人爭風吃醋?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跟剛才那渣滓有什麽區別?一時好生鬱悶,又好生尷尬。

看到易天臉上的表情連番數變,眾人隻當他被說中了心事,暗地裏“哦”了一聲,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易天發現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甚是古怪,一愣之下頓時明白他們在想什麽,於是有些惱火地道:“我說為了你,是為了救你,不是為了要你!”

話一出口,眾人不覺一愣,暗道:莫非這廝還是個君子不成?小女童聞言則是一怔,然後眼中的清亮頓時黯淡了不少,怯怯地低下頭去,然後便見數顆淚珠兒砸到地上,有些刺眼。

易天的思維終究還是受原來世界的影響多一些,看到小女童居然因為自己拒絕便潸然淚下,不覺有幾分亂慌,想上前摸著她的小腦袋安慰一番但又想到這裏是青樓,此舉大是不當。這也不行,那也不是,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醉春閣的大掌櫃看在眼裏,暗暗讚道:“果然是坦蕩仗義的好漢,對這青樓裏低賤如草芥的小丫頭都能真心回護!人品自然不差!”於是便有幾分心動,想著要不要將此人推薦給陸大哥?

落雪兒看在眼裏,則是暗笑:“明明心動,卻又不肯承認,難為這小丫頭以身自薦,居然這般不領情?小丫頭小是小了點,你養上幾年不就好了麽。”

易天則在叫苦

:“這是什麽?這就是蘿莉啊,這就是未成年少女啊,”如果把前世今生的年齡加起來的話,易天在這小女童麵前,自然能算得上是大叔了,“難道,這就是怪叔叔與小蘿莉的戲碼?”易天心裏無比糾結。

場間一時陷入了尷尬和沉默,眾人各懷心思,俱都不語,靜靜地看著易天怎麽處理。

既然非要自己開口,那邊說吧,易天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向大掌櫃拱了拱手道:“請問,這贖身..”

落雪兒暗暗好笑,心道終於還是露出了真麵目。

大掌櫃則是暗中挑了挑大拇指,心道:“果然仗義!”於是,拱手還禮道:“恩公既有此意,不勞費心。”扭頭對旁邊的老鴇兒道:“去,查一查這孩子是哪房姑娘的丫頭,現在便去了奴籍,還她自由身!”

小女童聞言,破涕為笑,對著大掌櫃深施一禮,然後便乖巧地站在了易天身後。

易天沒想到這件事情居然如此容易便辦成了,不由有些發呆,片刻後回過神來,想想自己尚在為銀錢發愁,若是再加上一個啥也不會的小女孩兒,今後的日子豈不更是麻煩,於是問道:“你會什麽?”

小女童聽到新主人問話,脆生生答道:“洗衣做飯,鋪床疊被,我都做得來,”想了想,有些猶豫地道:“我....還會暖床。”

易天聞言麵紅耳赤好不尷尬,小女童懵懵懂懂不懂緣由,眾人見狀則忍不住捧腹,暗道這對主仆,果然有趣,果然有趣。

終於不用繼續生活在青樓裏,跟在易天身後的小女童異常快活,回到醫館,夜色已深,看著與青樓比起來寒磣到連簡陋都算不上的醫館,倒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喜,蹦蹦跳跳為易天打來了洗腳水,便準備服侍易天洗腳安歇。

易天兩世為人從未受過如此待遇,況且對方又是一個年幼的女童,總感覺有些負罪感,於是連忙擺手止住。

小女童依言停下,疑惑地看著易天,不明所以。

易天看著她問道:“你叫什麽?”

小女童局促了半天,不安地道:“公子,我沒有正式的名字?”

“沒有名字?”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樓裏,後來漸漸大了些,便開始服侍那些姑娘,她們都叫我小草。”

易天看著眼前這身世比自己更要淒苦的女童,發現在微紅的燭光掩映下,青稚的小臉看上去卻依然有些蒼白,心裏不由泛起些許酸澀,想了想,溫言道:“你現在已經離了青樓,小草這個名字就不要在用了,以後”,易天看著小女孩兒臉上的蒼白,想了想,微有些心疼地道:“你便叫做,蒼蒼。”

“蒼蒼?那我姓什麽呢?”

“我姓易,你自然也姓易。”

“易蒼蒼?聽起來好怪啊。”

“那你想姓什麽?”

蒼蒼歪著頭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麽別的字眼,於是訥訥道:“公子,那就姓易吧。”

“呃..好吧。”

“蒼蒼啊..”

“什麽事,公子?”

“你幾歲了?”

蒼蒼掰著指頭算了算,道:“公子,再過幾天,過了年,我就十四歲了。”

一會之後。

“啊呀,蒼蒼,你在做什麽?”

“公子,我再給你暖床啊。”

“可是我不需要暖床啊。”易天有些無奈,看了看房內似乎隻有一張床,於是找了些被褥鋪在地上,對著床上茫然不解的小女孩溫和地道:“蒼蒼啊,以後不用給我暖床,今天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明兒我再去整張床來,睡吧。”

滅了燭火,房內頓時漆黑一片,看著從窗縫裏滲進的絲絲星光,蒼蒼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心道這個主人可真好,比樓子裏對我最好的落雪兒姑娘還要好,伴隨著這小小的滿足,主仆兩人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晨,主仆洗漱完,蒼蒼在易天的指導下,去外麵打了兩碗豆漿,買了一包油條,兩人香香地吃完了早飯,易天便打算先去置辦一張床回來。看到蒼蒼小臉上的淤青未退,於是便帶著她來到前堂,抓了數味草藥,或煎服或外敷,細細囑咐一遍,想了想又擔心如果有人求醫沒有人招呼,便會錯過賺些銀錢的機會,於是便選了藥櫃上常用的數十種草藥給蒼蒼講了一遍,其實沒指望她能記住多少,隻是希望來了病人不至於出了意外便好。

講完之後,易天下意識地問道:“記住了嗎?”

蒼蒼脆生生地答道:“公子,我都記住了!”

易天微詫,但又釋然,心道這小丫頭自幼長在青樓,從未讀過詩書,哪裏知道什麽叫做記住了,估計隻是隨口一答罷了。

心裏如是想著,卻鬼使神差般指著一味藥問道:“這藥叫什麽?有什麽用?”

“千年健,祛風濕,健筋骨,活血止痛。用於風寒濕痹,腰膝冷痛,下肢抽筋麻木。”

易天一怔,難道真記住了?

於是又問:“這種呢?叫什麽,有什麽用?”

“接骨木,祛風利濕;活血;止血。用於骨折,跌打損傷,風濕,痛風,大骨節病;外用治創傷出血。”

易天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有些超出自己想象,於是指著一堆如幹枯樹葉的藥材,弱弱地問道:“那,這種呢?”

“淫羊藿,補腎壯陽;祛風除濕;強筋鍵骨。主治男子不舉,小便淋瀝,腰膝無力。”

蒼蒼說完之後古怪地看了易天一眼,道:“公子啊,您..虛嗎?”

易天來不及在意蒼蒼言語中的無意冒犯,連續指著十幾種草藥問道:“這種呢?”“這種呢?”“這種呢?”“這種呢?”“這種呢?”....

蒼蒼對答如流:“四季青,主治...。”“紫蘇子,主治...。”“金銀花,主治...。”“烏骨藤,主治...。”“老君須,主治...。”....

易天被震撼的良久無語,怔怔地看了蒼蒼半天,然後感慨道:“天才啊。”

蒼蒼從未得到過如此讚許,她知道天才是什麽意思,於是有些膽怯地道:“公子,您在,說..我嗎?”

易天心想我當年初涉醫道,師傅便誇自己為天才,眼前這不起眼的小女孩兒的表現,是實在遠勝自己當年,於是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是。”

蒼蒼聞言微羞,悄悄低下頭,心想自己真是太不謙虛了,“天才這種稱呼,怎麽可能落帶自己頭上呢?”

下一秒卻聽易天由衷地讚歎道:“你不是天才,你比天才更天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