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本是同根生(五)

第一百十九章 本是同根生(五)

他一定是故意的,這下全抖出來,眾侍衛和宮人有些尷尬,跪在地上,偷看撒魯爾,而撒魯爾的臉色更差,阿黑娜則是我滿眼的不解和婉惜,可能處理這種事頗有經驗,她僅僅使了個眼色,左右便識趣地退下,她隻留禦醫為撒魯爾包紮。

我強自鎮定:“回稟陛下,我們自然都想要活命,陛下可知名分之意,現在草民隻是一介漢家貧民,且與陛下身份懸殊,斷不能接受陛下的寵幸。”

“莫問以為隻有粗俗卑劣的男人才會用蠻力去征服女人的身體,而永遠失去了那個女人的心,像您這樣一位貴不可言的君主自然是能夠讓女人主動獻出身和心,不是嗎?”我盡量不著痕跡地拉了拉破衣服,遮住**的雙肩,平靜道:“陛下難道會覺得強占一個女人的身體會更有價值和成就感嗎?”

我盡量平和地說著我的那些調調,全是那些令他不能放下架子來殺我的理由。

須知天子一怒,流血千裏,更何況,在這麽多仆從麵前丟了麵子,他不殺我才怪。

“還有七夕,他是為了護我才誤傷了陛下,在黑暗之中焉能辯清?怪來怪去,隻能怪我!請陛下懲罰我這個主人吧,千萬不要處罰您也曾經首肯過的武功首吧!”

我重重地伏地一磕,我的腦門嗡地一下子巨震。

我等了好一會兒,沒有聲音,七夕也緊緊盯著前方,好像隨時準備著撲上去。

燭火啪地一暴,卻聽上方的撒魯爾沉聲說道:“回神思殿。”

阿米爾急急地說道:“陛下,這個妖女可怎麽辦?”

撒魯爾走出宮門的時候,停了一停,卻沒有回頭,終是拂袖而去。

阿米爾一臉鬱悶地跟在後麵,臨走時還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一下跌在地上,七夕也嗚嗚地趴在地上,拿爪子擦額頭,我從禦醫手裏搶過紗布和藥幫它包紮,波波親了它好幾下。

然後我才忽然感到腦門上巨痛,原來心急之下,額頭磕在地上太過用力了,敲出一個大皰來了。

我一抬眼,阿黑娜和那個專門伺候我的老禦醫還是維持著嘴巴呈O型的壯態。

我嘿嘿傻笑間,阿黑娜這才收起了驚訝,沉著臉說道:“我以為夫人是聰明人,怎麽會如此糊塗?”

“阿黑娜在弓月宮有三十五年了,侍奉二代男帝,見識過無數的後妃,比大妃和卓朗朵姆公主還要美麗的絕色美女就像夜空裏的繁星一般點綴著這個弓月宮,像夫人這樣秀外慧中的可人更是比比皆是,偶爾耍些小脾氣,使些小手段無不可以,但她們都懂得適可而止,這涼風殿裏囚禁的都是些可憐人,唯一能救她們的隻有陛下的千金一顧,夫人倒好,如此天作的機會降到夫人身上,您卻將陛下硬生生地推開了,夫人莫非想在這涼風殿裏待一輩子嗎?”

“謝謝你的好意,阿黑娜!”我的頭有些暈了,強笑道:“隻可惜,我不是可汗陛下的妃子,也永遠不會的。”

阿黑娜還要強辯幾句,禦醫給阿娜施了個眼色,她便滿臉不高興地閉上了嘴,冷冷地走了出去。

“請夫人莫要生阿黑娜女官長的氣,”那個給我看病的禦醫對我微笑著,“弓月宮中最難做的女官長便是這涼風殿冷宮的女官長,她一做就是二十年,她雖脾氣直些,但對這些可憐的妃嬪質子卻是極好的,她這樣做確是為夫人著想,想這宮中少一個可憐人罷了。”

“夫人是個聰明人,應知阿黑娜說得不無道理,”他輕歎一聲,為我把了一會脈,沉聲道:“夫人年紀輕輕,卻身染重症,若想活著走出這個宮殿,確然要為自己多想想啊。”

說罷,站起身來,收拾醫具,我心中一動,稱老醫生在我身邊彎腰行禮時,輕聲問道:“請問大夫可知我那長隨,現在傷可好了,人在何處?”

那個大夫一愣,看著我的眼睛笑道:“夫人多慮了,那個小夥子身體可比您好多啦,請恕老臣無知,實在不知他在何處,不過隻有站得最高人的才能知道到您長隨的下落啊。”

我那麽一愣間,那個大夫拍拍七夕,讚了聲好孩子,就走了出去。

我本來今天不想再睡了,可抱著七夕卻在香妃塌上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我在一陣吵雜聲中醒來,外麵好像有很多人在進進出出,我的心一緊,莫非是撒魯改主意了,要將我押入大牢?

七夕早就低吼一聲,頂著一腦袋地紗布,一下子從破窗欞裏竄出去了,我大聲叫著七夕的名字,心中焦急萬分,就怕它一跳出去就被撒魯爾的士兵亂棍打死,我腦子裏全是撒魯爾吃七夕的可怕景響,想也不想,就抄起桌上一個長長的黃金花瓶,想跟著七夕想從破窗子裏跳出去,過了一會自己擠在窗口處了,才意識到我不是狗,沒有七夕的身段,就捂著自己傷口開門挪了出去,卻看見苑子裏滿是抬物器的宮人,七夕一會到這個宮人的手裏聞聞,一會將腦袋伸到那個箱子裏看看,可惜人人忙碌著,沒多少人在意大金獒,阿黑娜在緊張地指揮著,大家看到衣衫不整提溜著黃金瓶的我握著,愣了一會兒,然後我麵前忽拉拉跪了滿地的人。

我愣在那裏,就聽到阿黑娜說道:“請夫人速速更衣,陛下傳口喻來,涼風殿不宜夫人的身體,宣夫人和卓朗朵瑪公主今日起搬到chun宮去住。”

我皺著眉道:“請你回稟陛下,我在這裏住得好。。。。。。。”

阿黑娜麵無表情打斷我道:“今天一清早阿米爾伯克便來傳令了,還請娘娘隨我一行吧。”

我剛要開口,阿黑娜卻冷冷道:“昨夜陛下沒有發怒,實在是您走運,但不代表您會一直走運,別忘了在這裏站得最高的永遠是陛下,您莫非不想救您的忠犬了嗎?”

“chun宮是大妃娘娘的寢宮吧?”我抿著嘴與她對視了一會,終是慢慢說道:“你們家陛下為何讓我搬到chun宮那裏?”

“皇後身體不適,長久以來,皆由大妃娘娘掌管後宮,陛下突然頒下旨意,要大妃娘娘安排一切,大妃娘娘來不及為您整理新宮殿,所以先請娘娘和公主過去,回頭再慢慢收拾。”

這一天我和七夕搬到了火拔家的熱伊汗古麗王妃的寢殿,也是最受寵愛的大妃娘娘的宮殿,我曾經的結義三姐姚碧瑩那裏。

藏獒擁有驚人的治愈能力,到阿黑娜也奉命跟著我正式入住chun宮的玉辰殿,不過幾天時間,它腦門上和爪子上的傷都結茄了。

碧瑩並沒有如我想像地前來接見我和卓朗朵姆一番,自那天皇太後宣召我的路上見過之後,到現在從來沒有出現過。

而撒魯爾那夜發過酒瘋之後也消失了很多天,但是他卻賜我與七夕無罪,並且送來了成箱成箱的珠玉寶石,綾羅綢緞以示友好,宮人豔羨的目光中,我住了下來,那個老禦醫不時來給我把脈,阿黑娜驕傲告訴我,大突厥的帝皇正以皇後之禮待我,然而那酒醉試圖強暴我的大突厥的皇帝卻沒有再露過麵。

這一天,我帶著七夕同卓朗多姆在小花園裏散步,我正在思考著女太皇和撒魯爾兩人下一步的計劃,卓朗多姆幽幽說道:“那個撒魯爾看樣子是看上你了,看他把你送到這個chun宮,每日送你這麽多珠寶玩物,哄你開心,你心裏美得吧?”

這什麽跟什麽呀!

我冷冷道:“你又瞎說什麽,你看我的樣子很開心嗎?”

卓朗多姆委屈地哭了起來:“等我生下孩子,那野獸取了質子,再將我殺了,你們就都去快活了。”

我的心緒也不佳,本待罵她幾句,考慮她是孕婦,養胎情況也很糟糕,隻能忍氣吞聲,好言安慰道:“你莫要瞎想。”

沒想到她大聲哭了起來:“chun宮,chun宮,連名字都這麽淫賤,能安什麽好心。”

我滿腔怒火,憋到極處,給她來了這麽一句,反倒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七夕奇怪地看著我們兩一個笑一個哭。

卓朗朵姆哭得更凶了:“你還笑,你還笑,這個宮裏就撒魯爾那個野獸最大了,他看上你了,你逃得了嗎,還連累我,這野獸出了名的**,萬一他看上我可怎麽辦哪?”

這位小姐可真是兩重標準哪!好像段月容也是出了名的**吧!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他是野獸啊?

我怕再笑更讓她哭得凶了,隻好努力憋著笑,正要再開口勸她,忽然聯想起那句這個宮裏站得最高的人,這個禦醫分明指得是撒魯爾,卻令我想起一計來,回頭看看還是梨花帶雨的卓朗朵姆,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來,我細聲軟語勸了一會,等她稍微平靜了一些,順水推舟道:“別哭啦,我陪你玩風箏吧。”

我問阿黑娜要來做風箏的材料,同一堆好奇的宮人做了兩個特大號的風箏,我讓那些小姑娘,小夥子們每個人的手上沾滿顏料,然後在大白風箏上在我早已畫完的圖線格裏印上手章印,大夥咯咯直樂。

阿黑娜正一聲不響地站在旁邊研究著我的大風箏,我便對阿黑娜笑嘻嘻道:“阿黑娜,你也來吧!”

我硬拉著她的手沾上紅顏料,完成“最後一掌”。

那日正是西風刮起,我同眾人把大白風箏往空中一放,卻見藍天碧雲中,二個方型的大風箏裏有個用無數手掌印填色的大大的SOS,這是我君氏暗人的求救信號,知道這個信號的隻有齊放和我那二個最淘氣的學生。的00e

我不可能讓這個宮裏站得最高的撒魯爾或是女太皇幫我逃出去,卻能讓這隻風箏替我站得比誰都高,引來我的援救者。

下午,我睡得正香,阿黑娜過來稟報有人來看我,我興奮地睡意全消,太好了,沒想到我的大風箏效果這麽好。

我走出去一看,卻見七夕正圍著一個老駝子嗅了半天,然後仰著頭不鹹不淡地看著這個老頭,甚至有一絲警戒,而張老頭的小眼睛卻盯著園子裏的新栽的梅花看了半天,不知道撒魯爾從哪裏知道我喜歡梅花,派人移種了許多綠油油的梅樹,卻不見人影。

我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我的暗人來救我自然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也許這個老頭子是我的暗人或是小五義的內線呢?

“張老先生,您今天給我送花來啦?”我對著他大聲說道,他的手上一堆鮮花,有茉莉、桂花、大麗菊、美人蕉、珊瑚豆、翠菊、千日紅、葉子花等等,把他的臉遮個嚴嚴實實了。

我大聲地連喚數聲,他似乎才聽到,拔開鮮花,仰起大肉瘤對著我:“夫人身體好些啦?”

我點著頭對他微笑著,卓朗朵姆正好也午睡醒來,我想向她作個介紹,她卻遠遠站著,死活不肯過來,我和張老頭,亂扯一通,各人在各自的聊天中過了一個時辰,等他走的時候,我的嗓子已經冒煙了,她對我小聲地皺著眉頭說道:“女太皇為何養這樣一個的俗物呢,別是有什麽特別的來頭吧?”

我對她施個眼色,她便乖乖地不作聲了。

我回到宮裏,屏退左右,便把他送來的鮮花一瓣一瓣地扯來下來,翻來覆去地看,連花枝也不放過,拆幹去皮,希冀能再看到小五義的暗號,哪怕是我的暗人或是段月容的人也好。

可惜,除了純潔、美麗、芬芳的花瓣還是純潔、美麗、芬芳的花瓣,我失望地坐在一堆花瓣中間,隻有七夕興高采烈地在花叢裏打著滾,咬著樹枝,以為我在跟他鬧著玩。

他到底是誰呢,女太皇從哪裏找到這樣的高手呢?

忽然聽到外麵有侍高聲唱頌:“可汗陛下到!”

咦?這小子怎麽來了?

我趕緊站起來,正要喚人來收拾這一堆花瓣,一個高大的紅色影子早已進來了,我跪在一堆花瓣間拾綴,卻見他一身驕健的黑底紅繡金線邊錦緞獵妝,紅發整齊地結成無數小辯,看上去更加英武動人,酒瞳還是帶著帝皇的睥睨天下,一想起晚上他對我的不軌,我便心頭隱隱有了痛意。

“看來你很喜歡撕花呀?”他據高臨下地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慢慢冒出來一句。

我中規中矩地行了禮,他卻沒有讓我起來,反倒慢不經心地四處欣賞我的宮殿,逗逗我那不說話的鸚鵡,在紙上寫著玩我的羽毛筆,然後踱到我這裏,我以為他要讓我起來,這時阿米爾和兩個侍女在外麵喚了一聲,他便讓他們進來,伺候他梳洗,好像沒有人看到我跪得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汗流滿麵,滴在花堆裏,七夕在旁邊乖乖跪著,替我舔著汗水,快要暈過去時,一人猛地將我拎起來,酒瞳似火,卻尖利如冰,紮在我的心裏,七夕感到他對我無禮,又開始對他吠起來了,撒魯爾睨了它一眼,而那一眼,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正是那夢中的兩點殷紅,七夕低嗚了起來,我駭在那裏,他卻對我淡淡一笑,眼中的殷紅漸漸退去。

“今日夕陽正好,夫人陪朕遊一遊金玫瑰園如何?”明明是征詢的口氣,卻根本不容拒絕。

我和他並排騎在兩匹汗血馬寶上,七夕在我旁邊不緊不忙地跟著,撒魯爾絕口不提那一晚發生的事,隻是滿帶微笑,紅發在夕陽的餘暉下,流動著金紅的光彩,柔柔地拂向我,久違的玫瑰芬芳隨風傳來,他偶爾扭頭同我淡些江南雅韻的趣事,眼神亦是柔和清淺,如玫瑰花瓣柔潤於心,像極了當初的非玨,不由在我心中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