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六章 君生我未生

林嵐開始獨自啜泣,過了好一會兒,才抽咽著將自己經曆的事情講給傲雪聽。

原來林嵐已經在周府受訓了一年,昨天是第一次被派任務。事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直到上車後,米格蘭才開始給林嵐上妝,說要帶她去一個奢華的地方見見世麵。

車窗外夜上海燈火通明,流光溢彩。各種招牌店肆林立,各色行人形色匆匆。真真是一個繁華的不夜城。林嵐坐在車子裏,望著外麵的繁華夜景,突然感到了一陣迷茫。

在沒來周府之前,自己隻能過著忍饑挨打的生活,可以說是老爺子拯救了她。雖然起初也對教授的培養間諜的內容和以後要從事的工作有過質疑的想法。但不可否認環境的力量是巨大的,在輪番的宣傳鼓動之下,林嵐漸漸地迷失起來。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未來。

這時坐在車子裏,許久沒有感到的空虛感油然而生。那種失落的,前途茫茫的感覺又吞噬了她。也許是自己經曆太少,資曆尚淺吧,林嵐這樣安慰著自己。

車子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下停了下來,米格蘭領著裝扮一新的林嵐下車,等進入旋轉門,隻見廳內笑語喧嘩,衣香鬢影,真真是個繁華的所在,林嵐吃驚不小。

這裏賓客滿棚。早在米格蘭和林嵐進入大廳的時候,就有一雙眼睛盯上了她們。此時更是踱步而來,對米格蘭打了個招呼說:“米小姐,好久不見呀。”

這人梳著油光水滑的偏分,一件米白色的西裝卻打了條鮮紅的領帶,身上噴了過多的香水,熏得人鼻子發癢。林嵐強忍著才沒有捂住鼻子。

他和米格蘭握手後就沒有分開,而米格蘭卻好像根本不受影響似的,用甜的能流出蜜來的語氣說:“趙總長,關於那批抗生素的事,我們能再談談麽?”

趙總長連說:“好說好說。”

然後,米格蘭把林嵐拉到那位趙總長麵前說:“趙總長,這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妹,叫林嵐。今年剛滿十八歲。林嵐,還不快見過趙總長。”林嵐強著心中的惡心,向趙總長問了聲好。

那個趙總長不住口的誇讚林嵐,說她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隻是看著就十分的養眼。林嵐敷衍的衝他擠出一個微弱的笑容來。

米格蘭對趙總長說:“趙總長,我們去那邊聊吧。”

三人坐在沙發區,看著舞池中的紅男綠女。米格蘭和趙總長談笑風生。還不忘讓林嵐為趙總長敬酒。

林嵐隻好向趙總長敬了一杯酒,自己也抿了一口。趙總長卻似乎並不滿意。對林嵐說:“林小姐是看不起趙某麽:要喝酒全部喝完嘛,”米格蘭也在一旁使眼色。林嵐隻好照辦,仰脖灌進一杯酒去。

喝完卻忽地感覺自己頭暈目眩了起來。被人攙扶著往樓上走去。

林嵐想反抗,但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最終她被帶到一個房間裏,攙扶她的人把她放在床上就走了。

林嵐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一下。

忽然,她聞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原來這間屋子裏

不隻有她一個人。

這就是林嵐的所有遭遇了。傲雪聽完也不禁為她唏噓感歎起來。兩個人躲在被子裏講了一夜的知心話。到天亮的時候,林嵐的情緒才稍微有些好轉。

林嵐抱著雙膝對傲雪說:“好妹妹,你以後不會嫌棄我吧?”傲雪說:“怎麽會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姐。”

林嵐突然鼻子一酸,從眼裏滴出幾滴淚來。

林嵐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需要休養幾天。傲雪便陪著她度過了這段最黑暗的時光。

轉天,米格蘭帶著傲雪到後院裏來。

後院裏長滿了荒草和野花,倒也別有一番景致。

傲雪向米格蘭問道:“米姐姐,我們幹嘛去呀?”米格蘭說:“你來這裏也不算短了,現在組織要派給你一項任務。就是監視後院的一名共·黨分子,你要記錄下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定期匯報給我。這是組織對你的一次考驗,你要好好表現。”

傲雪聽完,心裏打起了鼓。這也算是派給她的第一項任務了。雖然沒有林嵐的那麽險惡,倒也不能算作一件很輕鬆的事情了。

兩個人穿過花廊,進入一間二層小樓。這裏的窗戶都被冷森森的鐵條封著,和牆上枝蔓的綠油油的常青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傲雪隨著米格蘭進入了黑洞洞的大門,隱沒於外麵的野草閑花之中。

上了樓,進入走廊邊第三間房,可見一個瘦削的背影正在窗前的寫字桌前。從身形上看,應該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傲雪往四周望去,屋裏的陳設也十分簡單。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和一排摞起來有一人高的書。此外還有一些洗漱的東西。僅此而已。米格蘭衝那背影的主人說道:“羅海峰,今天我們特意撥了個小丫頭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來認識一下吧。這樣你也好有個伴。”

那男人聞言轉過身來。傲雪這才看清那叫羅海峰的男人的長相。

一頭亂發,看來許久沒有打理過了,像蓬草一樣在頭頂立著。星眉劍目,一雙眼睛透露出主人的機警與剛強,鷹鉤鼻,嘴唇緊抿著,下巴上有些胡茬,顯得他更加成熟穩重。

米格蘭向羅海峰介紹道:”這是傲雪,以後就由她來負責照顧你。“然後又對傲雪說:”這位羅站長是共產黨駐上海情報站的站長。你以後要小心服侍,聽明白了嗎?”傲雪恭聲回答了聲“是”。

米格蘭又交代了幾句話後就走了。

等米格蘭走後,羅海峰對傲雪說:“你今年多大了?想不到軍統裏還有你這樣的小丫頭。”

傲雪說:“今年十六歲了。”

“那你在這多久了?”

“差不多有半年了。”

羅海峰恍然道:“原來是這樣。”言罷就不再開口了。

傲雪眼見天色將晚,就去前院廚房端來飯菜給羅海峰吃。羅海峰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倒也安之若素。

傲雪和羅海峰相處了幾天之後,覺得他十分地平易近人,便大著膽子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

羅海峰點燃了一支煙後說:“差不多有兩個月了吧。以後就叫你丫頭好嗎?”

傲雪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好呀。”

傲雪新近發現羅海峰簡直用才氣逼人來形容,他不僅擅長書法,而且閑來還喜歡吹笛子。那笛音婉轉悠揚,大多是歡快的音調。顯示出羅海峰非常樂觀的性格來。

這一天,傲雪見羅海峰又在窗前,走過去一看,原來他在畫窗外的景色。傲雪驚奇道:“怎麽你連畫畫都會呀?”羅海峰摸了摸傲雪的頭,微笑著說:“隻是從小培養的一項愛好罷了。你要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羅海峰先教傲雪畫素描,那細細勾勒的線條,陰暗和光明交替的光影,都令傲雪十分地著迷。

傲雪覺得羅海峰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開始對他有些崇拜。但是這種情感隻隱匿在傲雪的心中,對誰也沒有講出來。

這一天,羅海峰正在教傲雪畫靜物,突然從外麵闖進一幫人來,領頭的惡狠狠地說:“羅海峰,還不交代出你們聯絡站的人員名單麽?”

羅海峰好整以暇地說:“名單的話,你們休想從我嘴裏套出來。”

那領頭的一把揪住羅海峰的衣領,將他推搡到幾名壯漢身邊,那些人將羅海峰的手腳縛住,就往外走。那領頭地說:“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傲雪見勢頭不對,拉住那領頭地問道:“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裏去?”

那領頭的撣開傲雪的手說:“當然是去刑訊室了,對付這樣的硬骨頭,就得讓他嚐嚐受刑的滋味。”說完就帶著羅海峰走了。

傲雪不放心羅海峰,硬是追了出去。羅海峰聽見傲雪的腳步聲,轉過頭來對傲雪說:“丫頭,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

傲雪最後見到羅海峰的時候,他還是一臉陽光燦爛的樣子。

傲雪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把羅海峰帶走了。

以前有羅海峰在,並不覺得日子難捱。這下子突然少了他,傲雪忽地覺得這一天都變得漫長了起來。做些什麽都浮躁的很。拿起畫筆不知該畫些什麽。以前令他著迷的線條變得紛亂起來。在她的視線裏漸漸模糊。想吹首曲子,那簡單的幾個音符卻像調皮的鳥兒一樣,抓也抓不住。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直至暮色四合,羅海峰也沒有回來。

傲雪連晚飯也沒有吃,隻是望眼欲穿地等待著羅海峰的歸來。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羅海峰竟然開始在她的生命中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撳亮了電燈,傲雪隨手拿起一本書來看,那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一齊映入傲雪的眼中,亂糟糟,鬧哄哄的。單拆開來看,每個字都是傲雪認識的,但是組合起來,便又不知道它們的意思了。

傲雪拋開這本書,又拿起一本。隻見上麵有一首小令: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能同時,日日與君好。

傲雪歎了一口氣,這不是符合她現下的心情麽?她這樣一想,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什麽時候對待羅海峰的感情轉變了呢?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本章完)